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层黏腻的薄膜，糊在程砚的鼻腔里，挥之不去。VIP病房里死寂一片，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嗒”声，如同冰冷的秒针，一格一格地切割着时间。光线被厚重的窗帘滤过，只剩下一条惨白的缝隙，无力地投射在光洁的地板上。
程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身体前倾，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一分一寸地掠过床上那人沉睡的面容。
程璟。
他的哥哥。
曾经在商界翻云覆雨、言笑间便能定夺项目的男人，此刻却苍白脆弱得像一件名贵的薄胎瓷器，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裂。额头上缠绕的厚重纱布，掩盖了车祸留下的狰狞伤口，也囚禁了他眼中曾有的锐利光华。
程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悬在程璟微蹙的眉心上空，颤抖着，却不敢真正落下。那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温热的生命力正以一种微弱而稳定的节奏脉动着。一种混杂着剧痛和隐秘兴奋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疯狂滋长。
哥，你终于……完全属于我了。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吐信，带着罪恶的快感，缠绕上他的心脏。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护士端着托盘走进来，准备进行例行检查和换药。细碎的脚步声打破了室内的死寂。
程砚猛地转过头，眼神在瞬间变得锐利而充满敌意，像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野兽。他几乎是弹跳起来，用身体挡在病床前，隔断了护士投向程璟的视线。
“出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冰冷。
护士被他眼中未加掩饰的戾气吓了一跳，端着托盘的手微微一抖，解释道：“先生，我需要给程先生换药，检查他的生命体征……”
“我说，出去。”程砚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需要的时候，我会叫你们。现在，请别打扰我哥哥休息。”
他的姿态是全然防御和占有的，仿佛护士不是来提供帮助，而是来抢夺他最珍贵的宝藏。护士张了张嘴，在他几乎要实质化的排斥目光下，最终还是无奈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令人窒息的安静。
程砚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肩线微微放松。他重新坐回椅子，再次将自己沉浸在这独享的、与哥哥紧密相连的空间里。他拿起旁边桌上湿润的棉签，极其轻柔地擦拭着程璟有些干裂的嘴唇，动作虔诚得如同在供奉神祇。
窗外，是这个城市一如既往的喧嚣，车流如同光织的河流。但这一切都与程砚无关了。他的世界，从车祸发生的那一刻起，就急剧坍缩，最终凝固在这间病房里，凝固在程璟无声的呼吸之间。
他握住程璟放在身侧的手，那只曾经签下亿万合同、稳定有力的手，此刻却只是无力地任由他摆布。程砚将脸颊轻轻贴上那微凉的手背，闭上眼，感受着那细微的脉搏跳动。
真好，哥。
他在心里无声地呢喃。
再也没有那些没完没了的会议，没有那些趋炎附势的应酬，没有那些……会分散你注意力的人和事。
你现在，只需要我了。
我们是彼此的唯一，从很久以前开始，就应该这样。
监护仪上的绿色数字规律地跳动着，映在程砚深不见底的瞳孔里。他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扭曲的安宁。
这间被消毒水包裹的病房，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琥珀，将他和他的哥哥，连同他那些无法言说的、疯狂的爱恋与占有欲，一同封存在了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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