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璟睡着了。呼吸平稳，面容安宁。
程砚却毫无睡意。林晚的出现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他需要做点什么，来确认自己的所有权，来安抚内心那头因领地可能被侵犯而焦躁的野兽。
他的目光落在病房角落的一个行李箱上。那是从程璟公寓里取来的，装着一些他住院可能需要用到的贴身物品和几件常穿的衣物。
程砚走过去，蹲下身，打开了箱子。
里面整齐地叠放着程璟的衬衫、睡衣，还有他惯用的剃须刀、古龙水。都是程砚亲手收拾的，他熟悉每一件物品的位置和气息。
但今晚，他想更深入地探寻。
他小心地翻动着，手指拂过柔软的棉质面料，仿佛在触摸哥哥的皮肤。在箱子的最底层，有一个硬质的、略显陈旧的皮质活页夹。这不是他放进去的。
程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拿出那个活页夹，很沉。
他回到陪护床上，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打开了它。
里面不是文件。
是照片。
大量的照片。有些是专业的摄影作品，有些是随意的生活抓拍。主题惊人地一致——风景。壮丽的雪山，无垠的沙漠，深邃的雨林，澎湃的海浪……每一张照片的背面，都用工整的字迹标注着地点和时间，甚至还有一些简短的心情随笔。
“贡嘎西坡，日照金山。孤独，但值得。”
“撒哈拉之夜，星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亚马逊雨林，生命如此喧嚣，反而显得寂静。”
程砚一页页翻过去，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这些地方，这些经历，他从未听程璟提起过。哥哥在他面前，永远是那个沉稳、理性、运筹帷幄的商业精英。他从未展示过如此……野性而富有诗意的一面。
照片里的程璟，有时是背影，有时是侧影，穿着冲锋衣，带着风尘仆仆的痕迹，眼神锐利而明亮，充满了程砚所不熟悉的、蓬勃的生命力和自由气息。
这真的是他的哥哥吗？这个仿佛能将整个世界都踏在脚下的男人，和现在病床上脆弱失明、需要他喂食的哥哥，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一种混杂着嫉妒、自卑和强烈不安的情绪攫住了他。他嫉妒哥哥拥有过他无法企及的广阔世界，不安于自己似乎从未真正了解过哥哥的全部。
翻到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是两个男孩，在某个公园的湖边。大一点的男孩大概十来岁，搂着矮一个头、看起来怯生生的小男孩的肩膀，对着镜头笑得灿烂。那是他和程璟。照片背面，是程璟少年时代的笔迹：“我的弟弟小砚。要永远保护他。”
“永远保护他……”
程砚摩挲着那行字，眼眶微微发热，但心底却涌起一股更深的偏执。
哥，你看，我们早就说好了的。
你要永远保护我。
而现在，换我来“保护”你了。用我的方式。
他将活页夹合上，紧紧抱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充满冒险精神的、自由的程璟牢牢锁住，只留下眼前这个完全属于他的、依赖他的哥哥。
窗外，夜色浓稠。病房里，只有两道交织的呼吸声。
一道平稳沉睡。
一道清醒而滚烫，燃烧着无法熄灭的火焰。
程砚不知道，在他沉浸于旧照片带来的冲击时，病床上的程璟，眼皮下的眼球，在黑暗中，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