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薛枫很快笑出来了,扬了扬下巴颏示意他快去吧。
程铭喉结微微滚动。他看了眼刺猬似的薛枫,一时竟然无从下手。
年轻男生的情绪上头,他放开了薛枫的手,站直身体准备离开。
走之前却忽地向床上俯身,俊美的脸凑近了薛枫的脸。
薛枫以为他还要亲,躺在床上懵懂地眨巴眨巴眼。没等他有所动作,他先自觉地把眼闭上等着了。
程铭垂眸看着薛枫因为紧张而轻微震颤着的睫毛,忽然笑了。
他伸出手去碰薛枫的脸,后者借着他掌心的力道顺从地抬起下巴,等待着他落下来的吻。
程铭几乎失神地望着他脸上沉溺在无边情/欲中的神情,大拇指沿着他的下颌线安抚地摩挲了下。
他没有再亲下去,而是用另一只手的食指在他柔软唇上轻轻按了按,留下个暧昧又很挑逗的触感。
做完这一切之后,程铭无声地微笑起来。他满意地站直了身体。
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薛枫难以置信地睁开了眼睛。
“……我靠!”
他身上还扎着十二根针,只能跟个布娃娃似的躺在床上。
意识到自己被这人调戏了,薛枫一时间又是咬牙又是羞,从耳朵尖到脖子直接爆红!
这个撩拨来的猝不及防,而且因为时间仓促,简直可以用没轻没重来形容了……这个可恶的小哑巴!
但是,啊但是,,
薛枫躺在床上睁大双眼,望着空白的天花板。他实在是忍不住,轻轻地抿了抿唇,
有些失神地回味起刚刚那个蜻蜓点水浅尝辄止的吻。
不得不说,程铭真的很会亲。
这个双方都是临时起意的吻和薛枫想象中一样温柔,又比他这辈子听过的所有情歌加起来还甜。
“……”
所以怎么说,要多多益善吗?
唰啦——!
薛枫正躺在这里出神,床边的帘子猛然间被人从外面一把拉开。
穿着白大褂的一刻钟大夫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薛枫面前,将他惊恐的表情尽收眼底。
“拔针了。”老大夫说,语气因过于公事公办而显得有些冷漠。
薛枫赶紧“噢”了声,转动眼珠急切地检查着周围。
屋里已经没了程铭的影子。
薛枫这才终于放了心。
十二根针刚一拔完,他就迫不及待地穿好鞋袜从小床上跳了下来,抱起枕头就从往外跑。
他本以为程铭会在门外等着,却没有看到他。在外面找了一圈,最后抱着枕头回了宿舍。
程铭正坐在床上看书。
薛枫好奇地观察了他两秒,然后退后两步,诧异地挑了挑眉。
……书是倒着的。
“哎,”薛枫也懒得多废话,直接把手伸到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快出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快快,十万火急。”
程铭不知他是什么事,匆匆把书放下,跟在他的身后走出来:
“怎么了?”他问。
薛枫暗暗的有些吃惊。明明几分钟之前两人还在亲密无间地接吻,程铭此时说话的语气却仍能保持着他平时自然流露的那种正经。
甚至比平常还要正经,已经到了有些诡异的程度。
薛枫幽幽地看他一眼,心说你跟我这儿装什么呢?
程铭看懂了他埋怨的眼神,立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抱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两个字后面通常会跟着‘我不是故意的’这几个字吧?”薛枫看出他的局促,不依不饶地打趣了一句。
“好像是的,”程铭点头:“所以我在和你说完抱歉后,就没办法没能继续说下去了。”
薛枫在鼻子里哼了声:“因为你显然是故意的。”
说完,他抬起手腕,动作有些夸张地打了个响指——这是他用来掩饰心虚的最常用的办法。
这么一来,程铭反倒笑了,神经也逐渐放松下来:“是啊,”
“我是故意的。”
“但我也有我的借口:在当时的情景下,我真的很难忍住不去做一些你可能不会喜欢的行为。”
“我可没这么说。”感性先理智一步控制了薛枫的大脑,使他迅速就程铭的话做出了反驳。
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薛枫悔得简直想原地爆炸。
但他实在无法忍受连续两次在程铭面前败下阵来,急忙干咳两声岔开了话题:“说正事。”
“孟医生说你20号出院。你21号那天有什么安排吗?”
虽然看出来他是在转移话题,程铭也还是默契地没有揭穿:
“距离我出院还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所以我还没想过。你出院后有什么打算吗?”
“有!”薛枫把双手一拍,顿时激动得两眼放光:
“我要喝生椰抹茶!”他迫不及待地说道,掰着手指头就开始算。
其实程铭问的是薛枫16号出院之后有什么打算,但薛枫说的却是从针灸时起他对6月21日当天的安排。
“那天是夏至,是整个夏天阳光最灿烂的一天。”
“所以我觉得,这也应该成为我们俩最感性、最冲动的一天。”
“去他的什么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传说。月光太冷了,我不想和你永远躲在她的阴影里。”
“夏天里最灿烂的不是阳光吗?那我就偏要让最明媚的阳光,来见证我们俩之间的感情。”
程铭机械地眨了眨眼,被他话语里的诗情画意震得愣在了原地。他忘记了回应,只怔怔地望着他。
薛枫继续描述着自己的想象,目光中满是向往与深情。他已经完全沉浸到这种澎湃的情绪中去了。
他忘我地想象着,几乎要陶醉在对未来的憧憬中。心情像枝头的鸟儿般雀跃,他幸福地对他说:
“我要早早地起床去找你,再去买一大杯加冰的生椰抹茶。”
“去超市里买点小米,把它们全撒在草地里喂麻雀。”
“扫两辆共享单车,骑到高处再从陡坡上滑下来,中途不捏闸。或者干脆直接大叫着疯跑下来,就好像没有人在看一样。”
“等彻底疯够了,我们简单吃顿午饭,就去提前预约好的银制品diy店里做情侣戒指。这样以后每年夏至都是我们在一起的纪念日了。”
“戒指式样我之前看过,主要有无穷符号和莫比乌斯两种选择。其实按理说,无穷符号很合适。”
“不只是因为你用睡眠仪给我画过它,而且还因为,在刚发现喜欢你的那段时间,我经常很烦躁,就在院子里到处乱走。”
“我在前院绕着那片田字走,又到后院绕着咨询室来回地走。”
“如果用手机记下来路线的话,大概就是个无穷符号了。”回忆起那些日子里犯的傻,和做过的傻事,薛枫自己都不禁要笑话自己。
然后他望向了程铭的眼睛,声音很轻但很认真地说了实话。
他说:“但我不想这样。”
“那段时间对我来说很痛苦。所以既然想清楚了,我就不会想着再回到过去那种状态里去。”
“程铭,程铭……”他一叠声叫着程铭的名字,向他靠过来,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监控。
借着身体的遮挡,薛枫紧紧地抓住了程铭的手,攥得很紧:
“我不想再像过去那样,绕着院子跑着回避你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会更希望,任何时候我都对你避无可避——虽然早就已经是这样了。”
“扯远了,说正经的……”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走在一条莫比乌斯环上:不用想着你在哪里,而只需要知道,只要我往前走,就肯定能再次在人群中见到你。”
“我的私心,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会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
“唉这半天净是我在说了,都没问你的意见。所以你觉得怎么样,执行起来会有困难吗?”
薛枫终于从这种甜蜜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他絮絮叨叨地一回头,被程铭的脸色吓了一跳。
程铭站在原地,整个人都彻底呆住了。他怔愣地望着他,脸色发白,眼神中却闪着奇异而明亮的光,像是灵魂深处有烟火骤然炸开。
程铭脸色苍白的不正常,如果让护士们看到,恐怕要以为他是不是生了病,马上就要晕倒了。
薛枫也有点被他吓着了,匆忙地紧握了下他僵硬的手。
他这边刚有动作,就见从刚才开始便凝在程铭脸上那种怔愣又困惑的神色像开春的冰面似的,裂开条缝。
接着便大片大片地碎裂开来。
那对深褐色眸子中的雾气化开,成了层透明的水壳子。程铭望着望着薛枫的眼睛,眼圈蓦地红了。
在薛枫惊骇的目光中,程铭烫着了般地松开了薛枫的手。他猛地背转过身去,忽然对头顶的檐角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久久地仰头望着那边。
“程……?!”薛枫不放心地在背后叫了他一声,刚要走过去,却见程铭忽然抬手制止了他。
他没有说话,但薛枫明白,他的意思是让自己先不要过去。
程铭背对着薛枫,仍旧仰脸望着头顶的檐角。
薛枫看到,程铭悬在空中那只手的手指正在很慢很慢地,像老旧磁带那样一卡一卡的逐渐蜷缩起来。
指尖按在了眉心上。程铭把闷在胸中的那口气缓缓吐了出来。憋气时间太长,他甚至有些眩晕。
指尖动作僵硬地揉了揉因为金正而有些酸涩的眉心。程铭背对着薛枫站着,忽然干巴巴地笑了:
他的笑声很是苦涩,却非要假装出无所谓的感觉。这种无用的硬撑反倒使薛枫心里更难过了。
“薛枫,”
程铭终于低下了头,出声叫了薛枫的名字。嗓音沙哑得让人揪心。
“怎么了?”薛枫说。
程铭又叫:“薛枫,”
“嗯,”薛枫答应着。
“薛枫薛枫薛枫薛枫……”程铭一口气叫了四遍他的名字,到最后几乎像是叹了口气。
“……”薛枫犹豫片刻,给出了他能给出的最耐心的回答:“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他本来有心要逗程铭笑笑,却见程铭的头低得更厉害了。不光如此,他还悄悄攥紧了拳头。
看到他这抵抗般的反应,薛枫顿时有些后悔刚才的回答。
然而程铭忽然开口了。这是他从刚才到现在,除了薛枫的名字之外,第一次开口说出成句的话来。
“……你是在哄我吗?”
程铭压抑着翻涌而上的哽咽,终于勉强拼凑出了这句话。
薛枫立刻就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可以有两种解释。
一种可以理解成,哄就是哄骗,你是不是在花言巧语地骗我。
另一种则比较纯粹,就是在问,你是不是想要安慰我。
这么一来,薛枫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他正在这里纠结着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程铭又问他:
“你真的会来找我吗?”
最后那个“吗”字,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口挤出来的,但还是失控得几乎变成一声走调的哽咽。
程铭说完,克制着吸了吸鼻子,迟迟地不肯回头去看薛枫。
看他这个样子,薛枫心里像有个角落被揉碎了般的心疼。
无数个监控悬在头顶,他缓步朝他走过去,借着身体的遮挡坚定地从背后抓住了程铭攥紧的手。
“放心吧,”薛枫柔声安慰道,掰开了他咬牙攥起的拳头。
虽然薛枫素日里就伶牙俐齿的,但好像还是头回这么哄人:
“我们会没事的,真的。”
“左边程铭,右边薛枫。只要我们俩的名字挨着刻在了戒指上,就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程铭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极力缓和着愈发粗重的呼吸。眼泪总算是憋回去了,他克制地吸了吸鼻子。
“……好,”
程铭答应着,没有再回避,而是反握住了薛枫的手:“那说好了。”
“夏至那天,你必须早早地过来找我……”
“我等着你。”
后院走廊里短暂地无人。
挤在防汛沙袋那个角落和薛枫背靠背手拉手的时候,程铭心想,还好那天是夏至的早上。
地理老师曾经强调过,这天的白昼最长,夜晚最短。
这意味着,在出院后的那天,他只需挨过这每年中最短的那个夜晚,就能等来他深爱的那个人。
何其幸运。
遇到这样浪漫的一位爱人,他真的很难不相信所谓宿命。
深爱着的人近在眼前,双手扣着他的双手,对他诉说着翻涌的爱意。程铭仍旧不敢相信,他会幸运到那天在葡萄架下面遇见了薛枫。
并且幸运地对他一见倾心。
更不可思议的是,在那之后几乎没过多久,这个他无比迷恋的人就回应了他的感情。
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来,落在他们十指紧扣的手上。麻雀拍打着翅膀从房檐上飞落,落在门口的石阶上。
抽屉里还剩下点小米,薛枫这才想起来,得趁自己走前把这些小米都洒到院子里去,赶紧喂完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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