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泰然自若的神色！这想当然又蜜汁自信的语气！小白深吸几口气，终于还是和缓地问出了口：
“……没有别的衣服了么？”
“啊？？”大片色块组成的男生们看起来惊讶极了，像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小白居然会这么问：
“这不挺好看的么？！”他们下意识地分辨道。
小白望着那几张困惑的脸，逐渐露出骇然的表情：“不是……”
“款式呢？”她无力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男装似乎也是有很多款式的啊？你们为什么……”
为什么都穿睡衣款——！
与此同时……
薛枫掐着时间，在寝室里换好了头天准备好的帅气衣服，正对着镜子整理着他的发型。
略长的黑发被他抓得蓬松，少年感拉满的同时又不显得过分凌乱。
薛枫看着生锈的镜子里闪闪发光的自己，满意地灿烂一笑……
无意间地一转头，就看着程铭穿着短袖长裤，扣好了腰带，正抓着白衬衫多出来的下摆往裤子里面掖。
“ ！”
薛枫当即倒吸一口冷气，蓦地伸出了尔康手，失声大叫：
“不要——！”
他姥爷年轻时的那张照片在薛枫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一刻，屋里的他与屋外的小白脸上那种震惊与恐怖交织的神色，奇迹般地重合了。
程铭的动作顿住了。他住了手，茫然地抬眸看他：
“怎么了么？”
“你，你这……”
薛枫看看他这身衣服，又看看那头被他精心梳理得分毫不乱的头发，一时间张口结舌，险些忘了自己的母语是怎么说的：
“……你穿的跟个，跟个退休老干部似的要干嘛去？”
此时此刻，昨天那首《素颜》的歌词很恰当地从他眼前飘过。
许嵩的歌声萦绕在耳畔，发出深刻又精准的嘲讽：
“和楼下老爷爷一样，耶~”
“……唉，，”
薛枫不怎么追星，但他此时着实佩服这歌的作词人。果然是艺术源于生活，说真的，太了不起了。
“程铭……”他弱弱地开口。
“嗯？”
“答应我，永远不要把运动短袖的下摆塞到系了腰带的裤子里。这样看着真的……”
真的很像我姥爷。
“哦，好。”程铭答应着，把掖到一半的衬衫拽了出来。
孩子不懂时尚，但孩子听劝。
两人 10:25 到场的时候，作为摄影指导的小白远远地看见他们的穿着，感动得差点泪洒当场。
这也太捧场了！
薛枫上身是件帕拉依巴蓝为底色的度假风夏威夷衬衫，上面错落有致地印着棕榈树、冲浪板及各种热带元素图案，里面是件基础款白衬衫。
下身搭配简单的浅色工装裤，巧妙地把视觉重点集中在了上身。再加上那抓好的发型，整个人帅的是那么随意，却又那么地抢眼。
程铭比他略高出半个头，沉默地走在薛枫身后。他还是穿着那件白色POLO衫和黑色工装长裤，只是外面多了件剪裁利落的黑色牛仔褂，金属圆扣亮亮地反着天光。
没错，是薛枫扔给他的。程铭把衣服穿上的瞬间，他眼前便是一亮。
不得不说，这种剪裁的深色牛仔褂真是太衬程铭的气质了。
明明是存在感很强的款式，往程铭身上一穿，反倒衬得他那种与生俱来的低调气质那么的明显。
加上程铭个高腿长底子好，薛枫把外套给他后，又过去随手抓了两下他的头发，就轻轻松松地就营造出了那种帅得毫不费力的感觉。
造型师倒是很谦虚，退后两步欣赏了下自己的审美，而后大手一挥，分外嚣张地带着程铭闪亮登场。
小蘑菇穿着自己最爱的小马宝莉同款卡通衬衫走过来时，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这两人：“我靠——！”
“天哪薛老师，你们俩今天也太帅了吧？你这件花衬衫真的好好看，不愧是你啊眼光真的太绝了！”
“研究生也是诶，有这么帅的外套干嘛还总在柜子里放着，平时怎么总不穿出来呢？”
薛枫假装含蓄地低头微笑，其实已经被小姑娘夸得有点飘飘然了。
“也还好吧，”他装作客气地推辞着，其实嘴角早都跟着被夸后的好心情一块儿双双起飞了：
“就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你喜欢看小马宝莉？”
“是的！”小蘑菇自豪地点头，指指自己的卡通衬衫：“云宝是我的最爱！我真的超级超级喜欢！”
格格因为住院时匆忙，只带了随身的几件衣服。
她穿着白色半袖和蓝白格子衫，下身搭配同色系的牛仔长裙和经典款帆布鞋。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耳畔那对橘粉色的珍珠耳环。
她垂眸站在那里，虽说穿的都是家常的衣服，却愈发显得其人气质淡雅而出尘。
小白本来还在欣赏着薛枫和程铭今天焕然一新的穿搭，后来目光不自觉地便被奚语念给吸引了过去。
而后便再也挪不开了。
这世上形形色色的美丽皮囊多到数不胜数，让人目不暇接。但也总会有那么一个人——
当她出现的时候，世界在你眼中都将变得黯然失色。
只有她长得最好看。
拍照安排站位时，画家看了看薛枫和程铭，又望望全妆上阵的小白，忽然迟钝地意识到了些什么。
他于是问身旁的蝶哥：
“诶你说，我今天穿的这衣服，是不是有点太休闲了？”
他边说，边打量着对方的穿着。因为今天要拍照，蝶哥穿的是平时和女朋友约会时的那套经典皮肤。
灰绿色短袖外套，简约的白色内搭和浅卡其色短裤——虽说算不上有多亮眼，但对方肯定不会嫌弃。
“没有没有，”蝶哥笑了笑，赶紧连哄带骗地找补：
“怎么会呢，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这么想？这身不是挺好的么。”
还真不是蝶哥不想教。
实在是说，对于平常不怎么在意自己穿搭的人来说，衣品这件事儿，真是只有谈了恋爱才能改善。
除了对象，别人说啥都没用。
只有被深爱的人无情地嘲笑过，才能真正做到觉今是而昨非。
这时小白已经调好了相机参数，把手机交到了小护士的手里：
“缩放我已经提前调好了，您只需要点下屏幕中间，然后直接按这个拍照键就好。”
她说完后，几步跑到格格身边。阳光照在头顶的紫藤叶间，光影落在她的白裙子上，溪水般地流动着。
奚语念微怔地看着白诗瑶笑吟吟地朝自己跑过来，水盈盈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精灵般灵动的身影。
目光猝然与白诗瑶的目光相碰的瞬间，某个冲动到荒唐的念头瞬间镬住了奚语念的全部思想。
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她几乎是惊愕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正在很认真的思考说，要不然不走了吧？
随便装个病留下来算了。
在她微微发怔的时间里，白诗瑶已经踮起脚尖，糖果仙子般地跑到了她的身边。低声警告了句：
“你给我好好笑，”
“把你左边脸上那个弯弯的酒窝给我笑出来，听到没有？”
她警告时没有刻意地放轻声音，引得站在两人身后的山药动作机械地眨了眨眼睛。
他甩甩脑袋，好不容易刚从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中抽离出来，就听到那边薛枫也在警告程铭：
“实在笑不出来就别笑了。”
“昨天练得不太行，你还是冷脸拍照比较保险。虽说不会很帅，但至少也不会显得诡异……”
“……”
山药呛咳了声，嘴角抽搐不止。他微阖双目，深吸了一口气。
左脚狠狠踩在右脚上，才勉强忍住了没有翻白眼。
“我要拍了啊！”小护士说。
“你们中的三个人，华嘉、高晨和奚语念今天就要出院了。你们应该对他们说什么呀？”
她本来以为大家会各执己见，却不想镜头中的所有人齐声道：
“一路顺风！”
“哇！”小护士偏了偏头，从镜头外面诧异地看了大家一眼：“这么有默契？什么时候商量的……”
“好吧那就这句了！听我口令，所有人再说一遍，”
“三、二、一 ——！”
“一路顺风！”
咔嚓，咔嚓咔嚓——！
快门声清脆地连响数声。
连拍的无数张照片存到相册中，在 10:30 的葡萄架下，定格了11个年轻人在精神病院中命运般的邂逅，
以及互相认识后，在住院部共同度过的这段终生难忘的时光。
……
照片拍完之后，薛枫的那件夏威夷衬衫受到了极大的追捧。
“看得我都想去海边了。”小白有些羡慕地说：“可今年夏天偏偏我生病住院，去不成海边玩了。”
“我也早就想去海边了，”薛枫有些感慨地道：“这衣服就是计划要去的时候买的，结果也没去成。”
他说着指了指衣服的背景色：
“买这件衣服的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因为我一直很喜欢这种颜色。说不好是为什么。”
“不是深蓝色。是那种说不清楚的蓝绿色。就像是阳光照耀下，特别清澈的海水呈现出来的颜色。”
格格听着他这越发熟悉的描述，忽然想起那天刷到的帖子。她打开了历史记录，把手机伸到薛枫面前：
“你说的是这种颜色吗？”
薛枫听见格格叫他，下意识便朝声音来的方向扫了眼，刚好看到她递过来的手机屏幕。
只看了一眼，便立刻十分惊喜地睁大了双眼。程铭在他旁边，刚好将他的全部神色尽收眼底。
薛枫讶然地笑出了声，不敢相信般地和格格交换了个意外的神色，又着迷般地细细看向她的手机：
“对就是这种颜色！这张图拍的颜色太漂亮了，这是蓝宝石吗？”
格格往下翻了翻：“这个好像是叫帕拉伊巴，我昨天刚刷到的。”
“我看看，”小白也凑了过来，看到图片后也有些惊讶。不过与薛枫相比，她更多的是意外而非惊喜：
“哦哦，这样的啊，，之前都没见到过，原来还有这个颜色的宝石？还真挺神奇的诶……”
并没有很感兴趣的样子。
“你不喜欢这个颜色啊？”格格压低声音问她。小白笑着摇摇头。
“也不能说不喜欢吧，”她拢了拢脑后的头发：“只是没有薛老师那么喜欢，说不上是为什么。”
“那你喜欢什么？”
“我只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做的，我不在乎。而且我也实在懒得去了解宝石方面的那些专业知识，感觉很枯燥诶。”
“枯燥？”格格低声重复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你还是尝试着去了解过的，是么？”
“你猜对了。可越往深了了解，他们就讲起化学结构和成分了。又是氧化呀，又是什么酸盐的。吓得我赶紧退出去了，宁愿从没看到过。”
格格忍俊不禁：“你还是那么不喜欢化学。还好你没学到有机……”
“咦惹~”小白嫌弃地耸耸肩：
“太可怕了，我扭头就跑。”
“哈哈哈，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你做的真的太对了。”
两个女生相视而笑。
“奇怪，咱们站了这半天，江深睿怎么也没过来找事……”
小白这才想起来，院里还有这号人物来的：“他是还在睡吧？”
格格对此倒是不意外：
“他昨天刚住进来，今天得坐救护车去医院做检查，还没回来。”
“那太好了，”小白大大地松了口气：“这个讨厌的死人，我真不想让你走之前再看见他！”
“你也别总跟他置气，”格格好脾气地劝道：“你也说了他是死人，死人怎么配让糖果仙子生气？”
小白大笑着指她：“哎哟，这人读书多了，骂人就是损啊~！”
“顶着张温温柔柔的脸，把你对象夸得跟朵花儿似的，把得罪了你的骂得狗血淋头。你净干这事了！”
格格微微低头，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女朋友对自己的评价。
……
因为十二点就要走了，中午饭就没有给他们留。三人匆匆忙忙地收拾了行李，护士便领他们从小门走了。
正常出院，都是从小门走的。
格格的爸妈开车来接的她，带了她最喜欢的冰镇果汁。坐在车的后座往家开时，手机“当啷”一声。
文老师耳朵尖，先听见了，在副驾驶一回头：“谁找你呢？”
“不知道，”奚语念说着，从衣服口袋里翻出手机解锁：“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找我……”
她说着话，忽然顿住了，因为诧异而微微扬起了眉毛。
是程铭的消息。
“你中午给薛枫看的那张帕拉伊巴的图片发我。谢谢。”
格格：“……”
还以为是什么要紧事呢，
原来是某些人急着要了解自己男朋友啊~！奚语念忍着笑，把网上那张图片给程铭转过去了。
中午领饭的时候薛枫发现，格格昨天形容的真是一点不错——江商睿顶着他的超绝鸡冠头，在人群中真的是相当显眼。
他像是做完检查刚回来，急匆匆地大步冲到了人群中。一句话不说地从叔儿手里接过了递给他的饭盒。
扭头回前院病房了。
本着绝不主动招惹旁人的原则，薛枫和程铭并肩站在了最后面，磨磨蹭蹭地不往前走。
领了盒饭，回后院。把饭盒放在后院的长椅上打开。薛枫拿起筷子，心里面缓缓地冒出了个问号。
他刚才见到的江深睿，除了领饭的时候着急了些，似乎并没有大家昨天形容得那么招人厌。
薛枫吃着饭，甚至为此而感到有点形容不出来的沮丧。他没有太看清江深睿的长相，但在印象之中，这人长得似乎也没有特别难看。
就是寻常人家男孩子的长相，没有那么讨厌得夸张——虽然那副白框眼镜确实使他看着有点神经兮兮的，不像是好人的感觉。
但如果，江商睿不招惹自己呢？那么如果大家聊天时他说话了，自己要不要顺着他往下聊呢？
如果江商睿没什么架子地过来找自己说话，自己却不理对方……这算不算是在搞团体霸/凌啊？
“不喜欢吃炒菜花吗？”程铭停下筷子，抬眸问他。
薛枫摇摇头，懒懒地用筷子扒拉着盘子里颜色不太好看的菜花：
“炒菜花要掌握好火候，我目前没在盒饭里吃到过好吃的。”他这样地回答着，情绪有些低落。
他真的不想霸凌别人。
“不好吃就别吃了。”程铭说，把薛枫盘子里的炒菜花夹走，换成了他喜欢的清炒生菜：
“你吃这个吧。”
他说完，就开始低头吃那些炒烂了的菜花。薛枫垂眸看着他，看着他那浓密的睫毛和线条优越的鼻梁。
男朋友长得很帅，这从来都是件让人高兴的事。但薛枫现在看着程铭吃饭，心里却泛起阵酸涩的难过。
“你干嘛总对我这么好？”他偏开了视线，嗓子眼有些发紧。
程铭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想对他笑笑岔开话题，却在抬眸的瞬间立刻看出了对方心里的难过。
于是半开玩笑地对他说：“因为当初，是你教会我怎么吃饭的。”
薛枫不由得失笑：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耍贫嘴的，我之前怎么没发现？”
程铭闷头吃饭，头也不抬地答：
“跟我男朋友学的。”
“……行吧。”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薛枫对江深睿的同情，在过了短短的一个下午后，就被他扔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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