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虑症已经如影随形地重新追赶上来，薛枫扑在程铭怀里面，终于渐渐地有了哭声。
理智让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刚才是在无理取闹。但他太难过了，触碰程铭的渴望也因而变得格外的浓烈。浓烈到他根本无法控制。
程铭见过这样的自己吗？他会不会只是在委曲求全，其实很厌恶现在这样无理取闹的自己呢？
薛枫这样想着，更难过了。
所以程铭越是道歉，他抱他抱得越紧，哭得也就越大声。他委屈得肩膀不住地颤抖，嘶哑着嗓子，有几次哭得几乎像是要断气。
程铭并不挣扎，而只是不住地吻着他的发顶。抓起他无力地垂落在身侧的手，细碎地吻在他的手背和那几根尖尖的手指上。
除了“别难过”，“别生气”，就是“我错了”，“对不起”。全是些自责和道歉的话，却忘了说爱。
所以说，程铭其实很笨。
但这也不能全怪他。毕竟他从来也没想过，薛枫有天竟然会疑心自己没有那么喜欢他。
这怎么可能呢？能够轻松成为人群视线的焦点的那个人，又怎么会不了解自己的魅力呢？
万众瞩目的太阳会疑心有人不喜欢自己吗？狼美人在魅惑了对方后，会怀疑对方殉情的意愿吗？
显然是不会的。
自己喜欢他，爱他，在无比幸运地被他在人群中选中之后，把他当成认定了的那个唯一来珍视他……
这难道不是世间最理所当然天经地义的事吗？
他男朋友那么聪明，又怎么会怀疑自己对恋爱对象的影响力呢？
程铭爱的很孤独，很固执，所以自然就会很笨。但他忘了，面对爱情的时候，谁又不是个笨蛋呢？
难道头顶万众瞩目的太阳，就没有偏爱的人吗？如果没有，他又为何徘徊着，总不肯离开夏威夷太远呢？
被追赶的感觉潮水般褪去。薛枫窝在程铭怀里，终于渐渐地哭累了。可他还是很悲哀，所以赖着没动。
程铭抱了他这半天，早感觉到他已经逐渐放松了下来。可他装着没有注意到，还在继续吻着他的手指。
“别难过了，别难过了……”
程铭叹息般地重复着，对薛枫的难过感到深深的无力。
他安静地等待着，以一种极具安全感的姿势把他护在怀里。但在他沉静的表情之下，心跳却异常的沉重。
通过那些细细密密的啄吻，薛枫指间低低的体温传过来，让程铭心痛得忍不住蹙眉。
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立刻冲到薛枫的脑海中去，替他赶走那些恼人的念头。可他没办法做到。
糟糕的情绪是需要发泄的，而宣泄往往是痛苦的。就像是亲手揭开了旧日的伤疤，挖去发脓的组织。
痛快和重生后的喜悦，是宣泄过后才能感受到的。在宣泄的过程中，只有无边的痛苦与煎熬。
有的时候，人们害怕宣泄过程中的痛苦和此间所展示出的脆弱，所以他们会试图避免宣泄。
但火山总是要爆发的。你堵的住火山口，却阻止不了地壳运动。后来那些人就得了焦虑症。
这倒把事情变得更简单了。你胆敢拼命忍着不宣泄，那么这种**的疾病就会命令你情绪失控。
由它来挑选时间，让悬在你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应声坠落。
总之，作为在某种程度上与薛枫同病相怜的病友，程铭认为，在他宣泄情绪的时候，自己不该去打扰他，更不该贸然地拦着他。
他能做的，似乎只有陪伴了。
程铭亲昵地啄吻着薛枫的手指，忽然感到他的指尖动了动，像是终于艰难地积攒起了些力气。
发现手指能活动之后，薛枫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被程铭不断吻着的手背翻转过来。
发凉的指尖轻抵在对方温暖的薄唇上，做了个阻止的动作。
“程铭……”薛枫低头，叹息般地念着他的名字。低垂着两弯睫毛，神色显得很是悲戚。他忽然问：
“我刚才是不是很讨厌？”
程铭：“……啊？”
“江深睿确实可恶，但我如果真的闹起来，其恶劣程度恐怕也不遑多让吧？你别否认，我自己也知道。”
他出神地低声喃喃着，忽然伸手扳过了程铭的脸。红着眼圈，却十分坚定地看进他眼睛里去：
“程铭你说实话。到现在为止，你有没有觉得我特别的烦人？”
“有吧？肯定有吧？！这当然也很正常，毕竟连我自己都觉得，我今天真的闹了你太久了……”
程铭急道：“我！……”
然而薛枫用指尖堵住了他的嘴。他摇了摇头，没让他继续往下说。
“你，你可以烦我的，”薛枫说着说着，再次对上了程铭的视线。
细碎的光倒映在对方眸中，让薛枫顿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他兀自地苦笑了声，又摇了摇头：
“没关系，正常人都会觉得烦。毕竟人们常说距离产生美，我现在和你靠得，似乎是有些太近了……”
薛枫自言自语地说着，却始终望着那对让他格外着迷的深褐色眸子，没忍心挪开视线。
他看到程铭那对小刷子似的浓密的睫毛短促地上下碰了碰，而后低低地垂下来，挡住了头顶的光线。
他的视线往下走，然后停住了。薛枫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目光中某种稍纵即逝的澎湃情绪，当即愣了愣。
据他所知，这屋里并没什么能让程铭感到兴趣盎然的东西。
他起了疑心刚要发问，就听到了程铭低低的耳语。他忽然说：
“……还不够近。”
薛枫微怔：“……什么？”
他坐在程铭的大腿上，茫然地眨了眨眼。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张开的唇便被温柔地堵住了。
程铭瘦长的，微凉的手指落在了他的侧颈上，细致地轻抚着。
指尖的动作太轻柔了，近乎挑逗般游走在他侧颈温热的皮肤上。猛地收紧了力道，忘情地揉捏着，用力感受着对方的温暖与柔软。
唇齿间的呼吸被尽数夺走，薛枫喘得很急，微微地战栗着。又因为他贴在程铭身上，肌肤相触之间，所有的感觉都被程铭尽数掌握。
他小心地控制着，引诱着，在情正浓时抬了抬腿，毫不费力地拉着浑身发软的薛枫压在了他的身上。
薛枫被他吻得凌乱。
他的睫毛垂下来，双眼迷醉而忘情地半眯着。程铭忽然的后仰惊得他倏地睁大了双眼。
讶然间发出的呼声被对方缱绻而动情的吻打断，化为了声呜咽。
手横在薛枫的腰上，程铭抱着他向后躺倒在地，后脑勺碰到了浴室的地板。坚硬而冰冷的感觉袭来，他顿时很庆幸躺着的是自己。
呼吸急促而忙乱，程铭的吻逐渐向下探索，从唇角落到了耳根，又从耳根一路啄吻到了侧颈。
薛枫意乱/情/迷，大口喘着气，声声喘息忙乱间散落在程铭耳畔，高高低低的，一声紧似一声。
程铭的动作变得急促起来，横在薛枫腰际的手蓦地收紧，手指揉捏着衣摆下的肌肤，感受着那种紧致。
薛枫抿了抿被濡湿的唇，双手撑在程铭肩上。他低下头，无师自通地对着他的喉结轻轻吹了口气。
而后蜻蜓点水地吻在他喉结上，逐渐向上吮吻着，咬了咬他的下巴。
撩起眼皮便是极尽蛊惑的一眼，撩拨得对方手下差点失了轻重。
程铭低声地喘着气，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按着他就吻了上去。薛枫喜欢看他失控的样子，心里面欢喜得几乎要笑出来。
正在动情之间，程铭忽然回神，当头棒喝般地想起了某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顿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吻堪堪停了下来，双手动也不敢再动了。薛枫微微喘了声，顿了顿，俯身在他唇上轻啄了下。
“怎么了？”他哑着嗓子问道，虽然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两个人贴得这么近，他简直没法不清楚。
程铭说不出话来。
他动作机械地张了张嘴，头逐渐向后仰去，像是短暂地找回了理智，茫然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薛枫看到他的喉结滚动了下。
浓密的睫毛在颤抖，程铭的喘息声有些粗重。他回避般地朝旁边别过脸去，不敢去看薛枫的眼睛。生怕在他眼底里看到后悔。
等他终于下定决心去看他，却只看到对方被泪水润湿的眼眸，和情动时极尽缠绵的目光。
素来伶牙俐齿的那方没有费心组织什么语言，只是埋头，放慢了动作在男朋友的侧颈上吮吻了下。
丝丝缕缕的呼吸扑在他的颈间，明明温柔得要命，却激得被吻的那方战栗着打了个冷战。
右手横在薛枫腰上，程铭的左手勾住了他的膝盖弯。微微挺身，带着薛枫坐起来，他仍旧坐在他腿上。
他勾过了薛枫的下巴，目光一寸寸描摹过他整张轮廓优美的脸。伸手捏了捏他微微发红的下唇。
“……我可以吗？”
但这次，他没有等他回答。双手微微用力把他翻了过来，手指张开落在他的胸口，一寸寸往下探去。
夏天的衣服很薄，腰身也很松。挑开边后，滑进只手绰绰有余。
右手找到了位置，程铭的左手从薛枫胸前绕过，落在肩膀上，把他紧紧按住。薛枫坐在他的腿上，头向后面仰靠过来，与恋人耳鬓厮磨。
随着程铭温柔的动作，他的心跳蓦地猛烈起来。薛枫倒抽一口气，呼吸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喉咙间。
头猛地向后仰去，刚好仰倒在了程铭的肩上。
他在紧张，呼吸卡了在喉咙口，睁大眼睛茫然地望向头顶。
程铭搂着他晃了晃，学着刚才薛枫的样子偏头朝他耳朵里吹了口气，追逐着啄吻在他发红的耳根。
薛枫闭上安静，感受到了程铭瘦长的手指。他的吻使他迷乱，腰间骤然失去了力气，他软倒在他怀中。
“程铭，程铭，程铭……”他来来回回地念着他的名字，早忘了是在鼓励还是在求饶。
他叫一声，程铭亲他一下，到最后直接缠了上来。扳过了他的头，纵容自己放肆地缠磨着他整个人。
后脑勺被扣住的瞬间，薛枫承认自己有点怕了。认识了这么久，他还没见过程铭这么失控过。
加上感觉到快要缴械了，他下意识地便往后躲了躲，本能地不愿让程铭看见自己那么狼狈的样子。
察觉到了他的回避，程铭掌心贴在他的头顶上，安慰地揉了揉。吻逐渐轻下来，如同春天里细密的雨丝。
“薛枫，薛枫……”他抓着他，凑到他耳边叫着他的名字，因为太过珍重虔诚，几乎像是在低声叹气。
“别怕我，别躲……”
他这样地对他说着，声音里面交织着情/欲与痛苦。左手环过来摸了摸他的脸，几乎像是在讨好。
“让我看看你……”
“别避开我，”
“我喜欢你。薛枫，我喜欢你。所以无论如何，我都想看着你。”
鼻尖蹭过薛枫的鼻尖，他望着薛枫剔透的眸子，只消刹那，便心动得似是被对方摄去了魂魄。
薛枫扭过头垂着眼看他，被激出的眼泪噙在双眸中，要掉不掉的。
玻璃珠似的眸子里，细碎的光影被眼泪打湿晕开，融化在那包水汪汪的泪里面。悠悠荡荡的，仿佛随时都会从眼眶中滚落。
心弦都被拨乱了，程铭手下难免地失了力道。薛枫急喘着向后仰头，脸上交织着青涩的情/欲。
“啊……”
尽管忍了再忍，薛枫这口气喘到最后，还是泄出了点声音。但想起刚刚程铭那句喜欢，也多少释怀了。
两气夹攻之下，他很快交待在了程铭的手上。整个人由放松到僵硬，再到最终彻底化在了他的身上。
卫生纸被扯出来，终于还是没等叠好就被抓过来，团成了球。薛枫也早没了拿纸团扔男朋友的力气。
他逐渐缓了过来，站起来走到程铭对面坐下。手在膝盖上放了片刻，又僵硬地举到面前，开始转戒指。
年轻嘛，要脸的。出于那点在男朋友面前已经所剩不多的矜持，薛枫尽量地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低着头默默无言了半天，才敢偷偷抬眼，彼此试探着交换了个眼神。
程铭看出来，薛枫已经好些了。他埋头收拾着地上的纸团，刚要走，薛枫便抬手把他叫住了。
“……程铭，”他叫住他时没有抬眼看他，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蓝绿色的地面，声音轻轻的：
“你坐下，再等会儿。”
“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
见薛枫目光躲闪，程铭便以为他是还没准备好，便没再继续追问，而只是坐下来安静地等着。
见他不再动了，薛枫的目光才缓缓地抬起来。思忖片刻之后，他把心一横，扑过去抱住了他。
“……你先别说话，”
他趴在他的耳边，语速很快地低声说道。下巴枕在程铭肩上，他闭着眼凭感觉把手伸了过去。
“我求你了，什么也别说。”
电视剧里面真不是瞎演的，干某些事情的时候，还就得把眼睛闭上。等看不见了，也就忘了羞了。
薛枫扶在程铭肩上，在伸手的瞬间感受到他整个人都绷紧了，耳边的呼吸也逐渐乱了节奏……
此间，多少事欲说还休。。
……
塑料袋里装满了揉皱的纸团。程铭把叠好的衣服抖开，包在了透明塑料袋的外面。
“你打算把这个扔哪儿去？”薛枫装作不经意地问，把浴室的那道帘子拽来拽去，最后丢开了。
“公共卫生间吧。”程铭答。
他说着话，缓步走到门口，从里面把浴室的锁打开了。
那些揉皱的纸团被拆开了，这个垃圾桶丢两个，那个垃圾桶扔两个。就这样被他们秘密地处理掉了。
两人假装着散步走了出来，见四下无人，忙互相使了个眼色，急急忙忙地快步逃离了现场。
穿过前院的时候，江深睿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了。他看见他们俩，怪模怪样地对他们翻了个白眼。
眼珠子被远视镜片放大，使他那对四白眼显得格外滑稽。薛枫本来没想说话的，结果愣是给逗笑了。
江深睿大概打死都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情笑，气得连白眼都不翻了，忿恨地黑着张脸转头就走。
眼瞅着差不多也到浴室每天该开门的时间了，薛枫和程铭回来拿了脸盆等物，就赶着回来洗澡。
选隔间的时候，两人默契地都没选最尽头的那个隔间。各自穿戴整齐地走进来，选了相邻的两个隔间。
然后规规矩矩、欲盖弥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拉上了帘子。
洗完澡回来后，薛枫正歪在床上边看手机边懒洋洋地打哈欠，就看到整张屏幕忽然跳转到了通话的界面。
最顶上三个大字：
阿妈拉。
互帮互助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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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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