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薄纱窗帘照进厨房，贝尔摩德往煎锅里打了两个鸡蛋。这是她们在湖边木屋的第三周，日常生活逐渐形成某种节奏——她负责早餐和重活，萧水负责午餐和数据分析工作，晚餐则看谁的状态更好些。
平底锅里的蛋白边缘开始泛白时，楼上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接着是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闷响。贝尔摩德立刻关火冲上楼梯，三步并作两步。
萧水的卧室门虚掩着。推开后，贝尔摩德看到轮椅翻倒在一旁，萧水半跪在床边，右手死死抓着床单，左手捂着嘴，指缝间渗出刺目的红色。地板上散落着药片和一支打碎的注射器。
"别过来！"萧水抬头，脸上是一种贝尔摩德从未见过的惊恐，"血...可能有传染性..."
贝尔摩德无视警告，一个箭步上前扶住她。掌下的身体烫得吓人，瘦削的肩胛骨像即将折断的翅膀。她抓起床头的手帕擦去萧水唇边的血迹，然后利落地将她抱回床上。
"什么时候开始的？"贝尔摩德声音紧绷，检查着萧水手臂上新增的淤青。
"凌晨三点左右。"萧水虚弱地靠在枕头上，"我以为...能自己处理..."
贝尔摩德扫了一眼地上的药物——抗生素、免疫抑制剂、止痛药，都是萧水平时服用的常规药物，但剂量明显增加了。那支打碎的注射器标签上写着"CR-7"，一种她没见过的代号。
"CR-7是什么？"她指着碎片问道。
萧水闭上眼睛，呼吸急促："实验性细胞再生剂...FBI医疗组上周送来的..."又是一阵咳嗽，"应该能...延缓病情..."
贝尔摩德捡起一片玻璃，小心地闻了闻残留液体——微弱的苦杏仁味。她的瞳孔骤然收缩，立刻打开窗户通风。
"这不是什么再生剂，是□□衍生物！"她抓起手机，"我们必须立刻——"
"我知道。"萧水平静地打断她，"剂量不足以致命...只是测试..."
贝尔摩德僵在原地，手机从指间滑落："你...知道？"
"苦杏仁味...太明显了。"萧水试图微笑，但嘴角的抽搐出卖了痛苦，"FBI里还有组织的人...想看看我能否识别毒素..."
贝尔摩德双手握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周来的平静假象被彻底撕碎。组织还活着，还在追杀他们，而萧水明知药物有毒却依然注射...
"你疯了吗？"她声音颤抖，"如果剂量计算错误——"
"但没错。"萧水轻声说，"我调整了剂量...正好刺激免疫系统...又不会致命..."她指向书桌，"抽屉里有解毒剂...提前准备好的..."
贝尔摩德拉开抽屉，里面整齐排列着十二支蓝色注射器，已经用了三支。她拿出一支回到床边，卷起萧水的袖子。针头刺入皮肤的瞬间，萧水轻微地瑟缩了一下。
"为什么不告诉我？"贝尔摩德低声问，手指轻轻抚过注射后的针孔。
萧水望向窗外，湖面上晨雾未散："你已经为我放弃太多...不想再..."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门铃打断。贝尔摩德皱眉——周三的补给车应该下午才到。她给萧水盖好被子，手枪滑入后腰，警惕地下楼。
门外站着马克斯和一位穿白大褂的陌生女性。马克斯脸色异常严肃："紧急医疗检查。总部命令。"
贝尔摩德挡在门口："为什么突然——"
"让他进来吧。"萧水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虚弱但清晰，"是时候了..."
医疗检查持续了两小时。贝尔摩德被迫等在客厅，手指不停敲击桌面。当陌生女医生终于下楼时，表情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温亚德女士？"医生递给她一份报告，"我想您应该看看这个。"
报告上的医学术语密密麻麻，但结论栏的几个单词像刀一样刺入眼帘：【终末期器官衰竭，预期生存期3-6个月】。
贝尔摩德的世界突然失声。她看到医生的嘴唇在动，马克斯在说什么，但耳边只有血液奔流的轰鸣。报告从指间滑落，散落一地。
"不可能。"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上周的血检还显示——"
"那是伪造的。"女医生平静地说，"林女士要求我们隐瞒实情。但今天的结果...已经无法掩饰了。"
贝尔摩德冲上楼，猛地推开卧室门。萧水靠坐在床上，正在操作笔记本电脑，听到声响抬起头。她的脸色比晨雾还要苍白，但眼睛依然清亮。
"你早就知道。"贝尔摩德声音嘶哑。
萧水合上电脑，轻轻点头："CRIA综合征终末期...加上组织药物的副作用...医生当初能让我活过二十岁都是奇迹..."
贝尔摩德站在床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三个月。九十天。两千多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能做什么？能去哪里？如何找到解药？她的思绪像失控的列车横冲直撞。
"莎朗。"萧水轻声唤她，"坐下吧，你在发抖。"
贝尔摩德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确实在颤抖。她跌坐在床沿，双手捧住萧水的脸，额头相抵。萧水的呼吸拂过她的嘴唇，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药香。
"听着，"贝尔摩德声音低沉而坚决，"我们会找到治疗方法。FBI有资源，我可以联系黑市医生，或者——"
"莎朗。"萧水打断她，手指轻抚她的脸颊，"没关系的。我早就准备好了。"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贝尔摩德猛地站起，一把将床头柜掀翻。药瓶、水杯、监护设备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她抓起椅子砸向墙壁，又狠狠踹翻书桌。笔记本电脑摔在地上，屏幕裂成蛛网。
"你他妈怎么能这么平静？！"她怒吼，声音破碎，"就这样放弃？接受命运？那之前的一切算什么？南极逃亡，FBI交易，那些该死的计划——，我又算什么……"
萧水静静看着她发泄，眼中盛满悲伤和理解。当贝尔摩德终于精疲力竭地跪在床前时，她轻轻握住那双血迹斑斑的手。
"我不是放弃。"她轻声说，"只是选择如何度过剩下的时间。"她指向满地狼藉中的笔记本电脑，"过去三周，我完成了能治愈你记忆损伤的药剂配方。现在，我想用剩下的时间...帮你找回真正的自己。"
贝尔摩德胸口剧烈起伏，愤怒、恐惧和无助像熔岩在血管里奔流。萧水谈论死亡的方式就像讨论明天的天气，这种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令人心碎。
"我需要你活着。"她最终说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萧水微笑，那是个疲惫但温柔的表情："那就帮我制作CR-8吧。解毒剂的升级版...也许能多买几个月时间..."
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奇怪的梦。贝尔摩德每天早晨醒来都先确认萧水还有呼吸，然后开始疯狂的工作——学习配药，研读医学资料，甚至冒险联系黑市购买稀有成分。萧水则争分夺秒地指导她，在疼痛稍减的时刻尽可能多地传授知识。
一周后的深夜，贝尔摩德在书房发现了一个隐藏文件夹。里面是萧水过去三年的全部研究笔记，关于CRIA综合征的治疗方案。最后一页的日期是昨天，写着：【最终配方确认。但我的身体已无法承受制备过程。莎朗必须学会。钥匙在吊坠里。】
贝尔摩德想起萧水从不离身的银吊坠。她轻手轻脚回到卧室，萧水在药物作用下睡得很沉。吊坠藏在睡衣领口下，贝尔摩德小心地取出它——里面不是照片或纸条，而是一枚微型数据芯片。
书房电脑读取芯片后，显示出一段视频。萧水坐在轮椅上，背景是医院的病房，日期是他们逃离南极前一周。
"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我的时间不多了。"视频中的萧水比现在稍微有生气些，"CR-8的完整制备流程在附件里，但首先..."她停顿了一下，直视镜头，"你需要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完成它。"
视频切换到一段实验室记录。年幼的莎朗被注射某种蓝色液体后，展现出惊人的细胞再生能力。萧博士的声音从画外传来："0023号对CR系列药物表现出完美适应性。建议提取干细胞样本用于0417号治疗。"
贝尔摩德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右臂内侧的疤痕——不是芯片植入点，而是干细胞提取留下的痕迹。萧水早就知道。知道贝尔摩德的体内流淌着可能救她的物质，却从未提及。
视频切回病房，萧水的眼睛闪闪发亮："你的血液中有一种特殊抗体，是当年实验的意外产物。它不仅能治疗CRIA综合征，还能修复记忆损伤。"她苦笑，"讽刺的是，萧博士至死都不知道他最成功的实验就在眼前。"
视频结束，自动跳转到几十份研究文件和制备流程。贝尔摩德彻夜研读，黎明时分终于确定了计划。她需要抽血提取干细胞，经过复杂处理后再注入萧水体内。风险很大，但成功率...足够赌一把。
"不行。"早餐时萧水听完计划，斩钉截铁地拒绝，"太危险了。如果操作不当——"
"那就教我正确的方法。"贝尔摩德放下咖啡杯，"你有三个月，够我学会的。"
萧水摇头，瘦削的手指紧握餐刀："你不明白...这种操作需要无菌环境，精密仪器..."
"马克斯能搞到。"贝尔摩德打断她，"以FBI的资源——"
"FBI里有内鬼！"萧水突然提高音量，随即剧烈咳嗽起来，"你以为...谁给我下的毒？"
贝尔摩德绕到餐桌对面，单膝跪地握住萧水的手："那就我们自己做。在这里。你指导我。"
萧水的目光在贝尔摩德脸上搜寻着什么，最终叹了口气："为什么...这么坚持？"
贝尔摩德没有立即回答。她起身从窗台花瓶里取出一枝干枯的玫瑰——那是他们搬来第一天萧水插在那里的，现在已经风干成深红色标本。
"记得这个吗？"她将玫瑰放在萧水掌心，"你说它像南极的日出。"
萧水低头看着干花，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我记得。"
"那天的阳光..."贝尔摩德轻声说，"是我记忆中最美的颜色。"她握住萧水拿着玫瑰的手，"我想看更多那样的日出。和你一起。"
萧水的眼睛湿润了。她慢慢点头，手指与贝尔摩德交缠："好。但我们得先解决FBI的内鬼问题。"
计划就此敲定。白天，萧水继续为FBI分析犯罪数据，同时暗中筛查内鬼身份；晚上，她教贝尔摩德医疗操作。进展比预期顺利——贝尔摩德学习速度快得惊人，第三天就能独立完成血液分离的基础步骤。
第四天傍晚，贝尔摩德在湖边钓鱼时，马克斯突然出现。他看起来比平时紧张，不停地调整领带结。
"有新情况。"他递过一个加密U盘，"总部要求林女士优先处理。"
贝尔摩德接过U盘，直觉告诉她不对劲："什么内容？"
"不清楚。但..."马克斯压低声音，"霍奇纳博士特别强调，必须今天完成。"
霍奇纳。这个名字让贝尔摩德警铃大作——就是那个下令给萧水做骨髓穿刺的人。她假装顺从地点头，回到木屋后立刻将U盘插入隔离电脑。
如她所料，U盘里除了几份普通案件资料外，还藏有恶意程序，专门针对萧水正在使用的分析系统。更狡猾的是，它被设定为延迟激活——如果直接删除，会触发警报。
"聪明的小把戏。"萧水检查后评价道，"不是霍奇纳的风格...他太直来直去了。"
"那是谁？"
萧水调出一份组织成员档案，指着其中一个金发女子的照片："爱尔兰。组织顶尖黑客，擅长心理操控。她一直想取代我的位置。"
贝尔摩德皱眉："所以FBI的内鬼是爱尔兰伪装的霍奇纳？"
"不，真的霍奇纳可能已经死了。"萧水敲击键盘调出另一份文件，"看这个——上周的医疗记录显示霍奇纳接受了'紧急声带手术'。太巧合了。"
他们决定将计就计。萧水编写了一个反制程序，伪装成普通分析报告存入U盘。当爱尔兰——或者伪装成霍奇纳的人——查看时，它会反向追踪并锁定其真实位置。
夜幕降临，贝尔摩德站在窗前，看着马克斯的车驶离。明天他们将开始第一次真正的治疗尝试——从贝尔摩德体内提取干细胞。风险很高，但萧水的情况每天都在恶化，今早的咳血已经持续了二十分钟。
"莎朗。"萧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确定要这么做吗？如果出错..."
贝尔摩德转身。萧水坐在轮椅上，膝头放着那朵干枯的玫瑰，月光给她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银蓝。如此脆弱，又如此坚韧。
"我确定。"贝尔摩德走过去，俯身轻吻她的额头，"这次换我救你。"
萧水微笑，将玫瑰放回两人之间的床头柜上："那么明天...看你的了。"
贝尔摩德点头，伸手关掉了台灯。月光下，那朵干枯的玫瑰在玻璃瓶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像是某种预兆，又像是无声的承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