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躺得难受,蒲行潜下意识就想侧身,但脑子里一直记着不能侧躺,几乎是刚一有所动作,梦就醒了。
今夜的月光有些暗,窗外响起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下了雨。
他突然想起之前刷到过的一个视频,一位博主睁着眼流泪,无声痛斥第一个说雨声像炸鸡声的人。
不想还好,一想就根本停不下来。
急而短促的雨声噼里啪啦地响着,就像油锅里刚炸着的鸡排,金黄酥脆。
他瞬间就共情了那个博主,虽然他对这类食物不是很执着,但乍一想起还真有点馋。
吃是不可能吃了,他只能让自己想些别的,借此分散食欲。
他睡觉向来不喜欢拉窗帘,全然昏暗的房间会给他一种窒息感,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
VIP病房里装的是落地窗,哪怕月光朦胧,也能大致看清屋内的摆设。
他看见谢筠川坐在沙发上,双手环在胸前,脑袋微垂。
蒲行潜以为他睡着了,很轻地喊了一声,谁知对方竟回了自己。
“有事?”
“没,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男人换了个姿势,用手撑着脑袋看他:“闭目养神而已,总不能白天夜里都干瞪眼。”
蒲行潜一想也是,自己有书有手机还好,对方却只能天天看风景。
哪怕风景再美也经不住这么看,明天让吴助理带个新手机过来吧。
病房里的沙发不算大,男人光是坐着就占了一半,想来在上面休息也舒服不到哪去。
他犹豫道:“要不你跟我挤挤?反正都是男生,而且这张病床有一米二,应该问题不大。”
“你还知道是病床啊,”谢筠川似是被他逗笑了,尾音有些上扬,“万一我一个翻身碰到你伤口,或者睡姿不好把你踹下去,该怎么办?”
蒲行潜被堵的没话说,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妥,好在男人没再逗他。
“睡吧。”
“哦。”他乖乖合上眼,感受着胸腔里的跳动,呼吸渐渐平稳下去。
吴助办事效率很快,蒲行潜前脚刚提了,他后脚就带着手机和午餐过来,顺便帮他爸带了几句关心的话。
蒲行潜在心里嗤笑一声,笑他装模作样,面上却看不出分毫。
“知道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等他离开后,蒲行潜从自己手机里取出一张不常用的电话卡,连带着新手机一起给谢筠川。
谢筠川没接:“怎么突然给我手机?”
蒲行潜拉过他的手,强塞给他:“怕你无聊呗。”
谢筠川没再推辞,装好电话卡后顺手注册了几个账号,点进微信时发现里面就一个好友。
“这个叫‘蒲公英’的是你?”
“对,这是我高中时用的小号,你可以把昵称和微信号都改了。”
“嗯。”谢筠川没改系统随机的号码,只是把昵称改成了“筠”,随后给他发了个句号,以此表明身份。
蒲行潜坐在沙发上往外看。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地面的水已经干了大半。
他开口道:“陪我下去走走吧。”
虽然他不说这话谢筠川也会因为牵引跟着他走就是了。
谢筠川:“好。”
五月的天算不上热,但这场雨又让气温降了些。微风吹在身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凉爽。
蒲行潜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走路的时候难免有些慢。
谢筠川明明个高腿也长,速度却和他差不多,就这么并在他身旁,慢慢走着。
路过一处座椅,男人接过他手里的纸巾,把铁椅上的水珠擦干,又扶着他坐下。
蒲行潜轻声道谢,闭上眼深呼吸一口。
被雨洗涤过的空气闻着有些清新。
树上的鸟儿传来几声啼鸣,好像每次下雨后都会听到这样的声音,或许是它们也在高兴。
高兴有了伴侣,有了家人,可以不再孤独。
谢筠川看着身侧的人,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身上,描摹着他的轮廓。
他感觉那人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有种抓不住的实感,出声才将他唤回。
“外面凉,别坐太久。”
蒲行潜朝他勾唇一笑,眼角弯弯:“嗯。”
回到病房后他身上那股疏离感已经消失,又成了乖巧听话的病人。
寂静的病房里突然响起“咚”的一声,吸引了一人一鬼的注意。
蒲行潜看着地上的手机,开玩笑道:“虽然我有钱,但你还是多少替我省着点吧。”
谢筠川弯腰去捡,指尖却从上面穿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蒲行潜也知道不是他的问题了,他不好弯腰,只能将膝盖跪在地上,踮着脚尖去捡。
握在手里疑惑两句又把手机还他,让他再试试。
奇怪的是,这次谢筠川又能接触到了。
两人思考片刻,最后得出一致结论。
“所以触碰还是有时效的,那怎么样才能让这种触碰变得永久?”蒲行潜摸着下巴缓慢踱步。
谢筠川脑子转的快,说出自己的猜测:“你试试烧给我吧。”
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怪怪的,但好像又没什么毛病。
得到方案后,蒲行潜立马写张小纸条,去厕所拿着打火机烧了。出来时便看见谢筠川手里捏着张卡片大的纸,赫然就是他刚刚烧的那张。
只不过没有一丝被火烧过的痕迹。
他们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一丝诧异,又很快恢复正常。
蒲行潜像是找到了新大陆,上下打量男人几眼。从他第一次见到谢筠川已经过了两周,他一直穿着这套衣服。
正好现在找到了永久拥有的方法,不如顺便再给他买几套衣服烧过去。
他先是给他爸发了个消息,得到同意后才找医护人员办了绷带暂时离院一趟,走之前还租了一辆电动轮椅。
还没出医院大门他就看见吴助理在车边等着,随后恭敬地凑上来打招呼,帮他把轮椅搬到后备箱。
商场离医院不到两公里,几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下车后蒲行潜直奔平时常去的那家店,进店时还特意嘱咐吴助理和销售不要跟过来。
他划过架子上的衣服,挑了几件在男人身上比划。有种打扮洋娃娃的既视感。
他把选好的衣服放在腿上,操控着遥控器开到试衣间门口,随后起身。
试衣间的面积很大,容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他先把衣服挂在架子上,紧接着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就这么大咧咧的看着男人,没有一丝要避嫌的打算。
虽然他的本意不是这样,但自己都被看了那么多次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还回来,不看白不看。
谢筠川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挑了下眉,迎着他的目光就开始脱。
饶是蒲行潜之前摸过他的胸肌,也没想到他身材竟然这么好,侧身时就连鲨鱼肌都有。
线条锐利,块块分明,却不过分夸张。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单薄的身体,又不动声色地抬头。
虽然没有赘肉,但也没有肌肉。
不看也罢……
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男人胸前,本该光洁的地方有一道细长笔直的疤,泛着白色的光。
还没等他多看,谢筠川已经套上了衣服照镜子,只是镜子里除了蒲行潜再看不见其他人。
像是怕男人伤心一般,他主动夸道:“好看的,你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男人买衣服的速度向来很快,蒲行潜简单帮他搭了五六套衣服就打算付款,结账时却刚好看见有个展柜摆的是内裤。
本着要买都买了的精神,他下意识伸手去拿自己平常穿的尺寸,还没挨到就被谢筠川握住手腕。
他听见男人的声音带着笑:“不是这个码,小了。”
蒲行潜动作一顿,反应过来后立马闹了个大红脸,瞪了他一眼:“谁说是给你买的,我自己穿不行吗?”
谢筠川耸肩,不可置否道:“嗯,当然。”
好在他先前打过招呼,这会吵了两句也没人发现他的异样,只是结账的时候他还是“顺手”挑了几件大号的。
从商场里出来后,蒲行潜交代吴助理把刚买的东西都找个地方烧了,包括上午买的手机。
吴助理虽然不理解,但还是老实照做,绝不多问。
住院部一楼主要是办公室和配药中心,几乎没什么人。
蒲行潜还是第一次开着轮椅,没忍住开着到处乱窜,逛够了才回病房。
柜子上摆的书已经看完,刚刚应该去一趟书店的。
他不太喜欢看电视,在抽屉里翻腾半天找出一盒围棋,里面只有一块防水布和一堆红豆大的棋子,一看就是小孩子玩的那种。
他举了举盒子:“下棋吗?”
“可以,”谢筠川朝他走过来,“下围棋?”
蒲行潜把餐桌移到床中间,自己靠着床背,让他在另一头坐下,手里布置着桌面:“五子棋。”
“看你的架势,我以为要下围棋。”男人调侃道。
蒲行潜没解释:“你到底下不下?”
作为豪门养出来的大少爷,不论是围棋还是其他棋,他多少都会一些,甚至算得上精通。
只是初高中经常见同学上课偷偷下五子棋,他还从来没玩过。
现在好不容易有人陪他,自然不会选应酬时的玩法。
谢筠川抬手:“玩。”
冰凉的指尖划过青年的掌心,又握着黑棋收回。
他清晰地看见那人手指颤了下。
谢筠川垂眸看着棋盘,在右上角落下一子。
一时间病房里只听得到清脆的落子声,你来我往。
还没决出胜负时走廊就闹哄哄一片。
听声响,应该是哪个病人临时出了问题,正急着往手术室送。
金属轮碾过瓷砖发出“辘辘”声,和家属的哭喊声混在一起,叫人听不真切。
蒲行潜把玩着手里的棋子,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他的目光停在三之三的位置,抬手,下坠。
白子落下的一瞬突然响起一阵闹铃声。
墙面挂着的钟表指向八点,他声音轻轻的:“该吃药了。”
走廊上的喧嚣逐渐远去,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铝箔药板破裂的声音显得有些突兀。
大大小小的药片混在一起,随着水流吞咽下肚。
他说:
“我赢了。”
谢筠川勾着唇,眼底划过一丝兴味。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嗯,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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