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漫过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林薇的消息就弹了进来，附带一份文件：【沈叙白，叙白造物，注册一年，厂子在城郊旧工业园，两条生产线，质检记录干净得像刚洗的白瓷。附：这小子师傅是周老头，就是当年跟顾沉舟合作过的那个老匠人。】
苏砚的指尖在“周老头”三个字上顿了顿。周师傅的手艺是业内公认的好，顾沉舟车祸前还说要请他来舟砚做技术顾问，说“周师傅的玻璃里有光”。
内线电话突然响，前台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拘谨：“苏总，谢总在楼下，说约了您九点谈城西地块的事，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她抬眼看向窗外，晨光刺得人睁不开眼。谢明野从不是准时的人，今天来得这么早，八成是昨晚在琉璃听说了沈叙白的事——林薇那张嘴，真是的，从来藏不住话。
“让他上来。”
门被推开时，谢明野的灰色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指尖抵着个黑色文件袋，身后跟着的助理怀里抱着厚厚的卷宗，一看就是来谈正事的。他的目光先扫过苏砚，又落在桌角沈叙白的设计稿上，眉峰微不可察地蹙了下，没直接提，只在沙发上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头：“听说你昨晚见了个在琉璃递方案的‘新鲜货’？”
苏砚翻开城西地块的规划图，声音没什么起伏：“说正事。你改的方案里，容积率超了0.3，按规定过不了审。”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谢明野的指尖在膝头轻叩，节奏平稳得像在打某种暗号，“我已经让设计院重新调了，沿街商铺退三米，容积率就能压下去。不过……”他抬眼看向苏砚，目光比刚才沉了些，像酝酿着什么，“你把舟砚那15%的认购权让5%出来，我让他们今天就出最终版。”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既不带施压的强硬，也没有商量的温和，像在陈述一笔明码标价的交易。这才是谢明野，商场上混久了，连熟人之间的谈判都带着股冷硬的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苏砚翻文件的手顿了顿，指尖划过“15%认购权”那行字。这是顾沉舟当年拼了半条命谈下来的，他说“砚砚，这是咱们的底气，不能让”。
“我的事，不用你算。”她合上文件，推回去，动作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正说着，敲门声响起，沈叙白的声音带着点拘谨，却比昨晚在琉璃时稳了些：“苏总，我是沈叙白，昨天……”
谢明野转头看过去，目光在沈叙白的工装衬衫上打了个转，又落回他脸上，轻笑一声，淡淡开口，对着苏砚扬了下下巴，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讽：“这就是你看上的‘新鲜货’？”
沈叙白攥着工具箱的手紧了紧，没接话，只朝苏砚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期待：“苏总，我带了样品。”
他把工具箱放在桌上，打开的瞬间，谢明野“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像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再生玻璃？沈老板倒是会省成本。”
沈叙白抬眼，直视着谢明野，没丝毫怯场，语气却很诚恳：“是为了控制成本，但品控没省。瓶身弧度改了七次，麻绳用的是手工料，您可以摸摸看，质感不一样。”
“不必了。”谢明野收回目光，转向苏砚，语气里带了点自然的熟络，像在说一件日常琐事，“你要是真缺供应商，念初认识个做奢侈品包装的，法国牌子，资源比这种小作坊稳多了。”
提到江念初时，他的尾音轻轻扬了下，像在说自己的家人——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江念初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带着点旁人没有的温度。
苏砚没理他，拿起样品对着光看。瓶底的玉兰花刻痕浅得刚好，在光线下若隐若现，藏得克制又认真，像沈叙白这个人，看着莽撞，实则心细。“成本核算做了？”
“做了。”沈叙白立刻递过表单，面上平静，指尖却因为紧张微微发颤，“单瓶七块三，量产五万的话，模具费我先垫，延期一天按5%赔偿，合同里可以写死。”
谢明野在旁边开口，声音没什么温度，像寒冬里的冰：“口气不小，你那小厂子就两条线，日产两千都悬，五万单够你做一个月，舟砚等得起？”
沈叙白没看他，只盯着苏砚，眼里的光像被风吹得更旺的火苗：“我能租隔壁厂的闲置设备，师傅是从大厂挖的，有八年经验，您可以查资质，他做的玻璃，合格率比行业标准高三个点。”
苏砚的指尖果断地在表单上划了道线，停在“模具费先垫”那行：“三天后带我带技术团队来考察后谈细节，模具费先垫，成了算总款里。”
沈叙白眼里瞬间亮起来，像被点燃的烛火，连声音都带着雀跃：“谢谢苏总！”
他收拾工具箱时，谢明野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根针，精准地扎向沈叙白：“沈老板，琉璃的活儿不干了？”
沈叙白的动作顿了顿，没回头，声音却很清晰，像玻璃相撞的脆响：“本就不是来干活的。”
办公室门关上后，谢明野的眉峰拧得更紧，看向苏砚时，语气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沉，像积了雨的云：“你就这么信他？一个不知根不知底的小子，穿着侍应生的衣服在夜场递方案，你不怕他是骗子？”
苏砚没抬眼，指尖摩挲着样品瓶的麻绳，粗糙的纹路硌着皮肤，却让人莫名安心：“我只信方案。”
沈叙白走后，谢明野把规划图推过来，指尖在“15%认购权”那行字上敲了敲，声音比刚才低了点，像在让步：“城西的事，再考虑考虑。念初那边我打过招呼了，她的团队随时能对接包装设计，不收额外费用——就当……我帮你个忙。”
苏砚合上规划图，推回去，动作很轻：“谢谢，不必了。容积率的问题解决了再说，我还有会。”
谢明野起身时，目光在她锁骨的疤上扫了眼，那道疤浅得快看不见了，却像刻在他脑子里一样——当年他去医院看她，她躺在病床上，脸色白得像纸，顾沉舟握着她的手掉眼泪，他站在病房外，抽了半包烟，烟蒂扔了一地，像他没说出口的慌乱。
“行。”他整了整西装袖口，走到门口又回头，目光扫过桌角的设计稿，声音比刚才低了点，像句不情愿的叮嘱，“那小子要是敢耍花样，给我打电话。”
没说“看在顾沉舟的面子上”，也没提江念初，就只是一句干巴巴的“给我打电话”。
办公室门关上后，苏砚拿起沈叙白的样品瓶对着光，麻绳的纹路硌着指尖，晨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道细碎的光斑。桌上的内线电话再次响起，前台的声音带着雀跃的讨好：“苏总，老厂刚才来电话，说愿意降价5%续约，问您要不要再谈谈……”
“不用了。”苏砚打断她，声音平静却笃定，像在做一个想了很久的决定。
她要的从不是便宜，是往前走的锋芒。而沈叙白眼里的那点光，像极了当年顾沉舟攥着商业计划书，站在谢明野办公室门口时的样子，亮得刚好，也烫得刚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