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她在余州？”
“我不希望。”令夏声音发紧，“但我怕有这种可能。”
只要不是余州，只要确定她没回去，那她应该就还是安全的。
那她安心地等她联系她就好。
等她忙完，等她电话开机，等她联系她。
“我跟你一起去。”盛祈想都没想，直接道：“我让人买最早的一趟航班，早点过去也能早点安心。”
令夏很想拒绝。
但她实在无力开口。
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这个时刻——不知落地等待她的是什么情形和境况，她才意识到，自己想依赖盛祈。
她还是很害怕，但有他在身边，至少她还能喘喘气想想接下去应该要怎么办？
如果肖容真回家了，如果她家人不让她走，如果……她又应该做些什么呢？
买机票、候机、吃晚饭、登机……
一路上令夏都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等她反应过来才注意到，她的手一直被盛祈握着。
上了飞机坐下来，他也没松开。
令夏转头看向窗外，眼前漆黑一片，除了几盏忽明忽暗的灯，还有蒙了一层看不太清的月亮，其他什么也看不见。
“要飞两个多小时，你是想睡一觉还是继续加班？”
令夏这才想起，刚才一顿忙活自己的工作还没完成。
她看了眼工作群，甲方已经在催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还剩一点，我抓紧弄完吧。”
令夏想去拿脚边包里的电脑，一抬手，连带着把他的手也拽起来了。
令夏看着他，他也看着令夏。
“咳——”令夏晃了晃手腕，“手。”
“哦。”盛祈倒是很镇定，丝毫没有小心思被戳破后的窘态。
反倒是令夏还颇有些不自在。
令夏在忙工作的时候，盛祈就在一旁玩手机，等空姐过来提醒手机关机后，他断了网依然在玩手机。
偶尔令夏坐飞机无聊的时候也会这样，从照片点到备忘录，再从这个app点到另一个app，总之就是给自己的手找点事儿干。
飞机平稳飞行中，这一排只有她头顶的小灯开着，令夏注意力放回到电脑屏幕，很快进入心流状态工作效率也高了很多。
“做完了？”
令夏把电脑合上，揉了揉酸胀的脖子，“你没睡觉啊？”
刚工作的间隙转头看了他两眼，他握着手机闭着眼，令夏还以为他睡着了。
“还有半小时降落。”盛祈伸手，关掉她头顶的灯，“闭着眼歇会吧。”
他收手回来的时候，在她后脑勺上拍了拍，很轻很慢，像是哄孩子睡觉时的抚摸。
令夏往后一靠，把他的手抵在她的头和椅背中间，然后扭头面朝着他的方向，轻声道：
“谢谢你。”
“顺手的事，这么客气做什么。”
他学着她的样子，也降低了音调，小声和她对着话。
令夏要谢的并不是他帮忙关灯的事，他这么聪明肯定不会想不到，那唯一的解释可能就是——
他是故意的。
“睡吧。”
他手往下滑了滑，正好落到她的后脖颈处，卡在那处凹陷里，五指用力揉了揉。
令夏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坐姿，让他能更好的使力。
刚才她自己按了按，没什么效果，大概他力气比较大，只这两下她就舒服得想哼哼。
令夏闭着眼，但是没睡着，飞机下降时的声音很大，她耳朵极不舒服只能不停地用吞口水来缓解。
右耳突然被塞进一只耳机，她睁开眼时，看到盛祈正要将另一只塞到她的左耳里。
他的左手还停留在她的脖颈处，另一只手倾身去找她的左耳时，仿佛是要将她整个人都拥在自己的怀抱里。
她眼睛睁开得突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对上了盛祈的眼睛。
飞机上的光线暗得很，广播里空姐提示降落的声音萦绕在耳旁，耳机里轻柔的钢琴曲击打着她的鼓膜。
而她，一伸手就能触上盛祈忽明忽暗的脸。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已经降落在余州机场……”
这道广播像是一道咒语，瞬间唤起令夏所剩不多的理智，她抬手将耳机取下还给他。
“落地了，这个你收着吧。”
盛祈嘴角扯着，往旁边退了退，“你拿着吧，还有这个。”
他将另一个耳机连着耳机舱都递了过来，“下次坐飞机不舒服的话可以用。”
飞机停稳，乘客在有序地拿行李往外走，他俩连个随身包都没带，令夏还得谢谢自己有把身份证放在手机壳里的好习惯。
“我叫了个车，一会先去酒店？”
令夏把手机开机，又给肖容拨了通电话，还是关机状态。
“先去她家。”
肖容家所在的村，距离余州机场有近五十公里，开过去大约要一个半小时。
“找个司机吧，这一来一回开车时间太久了。”
盛祈在手机上按了两下，“我们先过去，回来让人去接。”
令夏从来没去过肖容家，甚至连村名都是后来一次闲聊时肖容无意间提起的，因为名字太过普通，她当时一下子就记住了。
——肖家村。
肖家村地处余州的最西边，紧连着的是一座大山，从市区过去要高速转县道，最后是乡道和一段山路。
县道还有灯光，但按导航转了几道弯到乡道上时，四周全是农田和菜地，目之所及除了寥寥几处房屋的灯光、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一路走过的时候，令夏在心里忍不住地想，当初肖容决定离开时，该是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们到肖家村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这个点村庄里的灯大多都灭了，车子的声音引来几声狗吠，随后越来越多的狗加入了进来。
盛祈把车停在村头一屋门口，“我下车问问，你在车上待着。”
他刚一下车，令夏也跟着他走了下来，“你听不懂这儿的方言。”
大概是听到声音，有人按亮了门外的灯，有个老人披着衣服探头出来，问他们：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
“大叔你好，我们是肖容肖家的朋友，过来找她家有点事。”
“肖容？肖家那个跑出去很多年的大女娃？”
老人朝他们走近两步，盛祈见他靠近，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令夏的前面。
“来参加婚礼的吧，但这婚礼今天就结束了啊，你们来晚了！”
令夏心里的震惊几乎可以用惊恐来形容，她抬头，下意识去找盛祈的眼睛。
盛祈这时也看向了她，他轻轻摇了下头，示意她先不要担心。
“她家在哪里？虽然晚了一点，但我们还是要去说声恭喜。”
老人听不太懂他的普通话，令夏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蹩脚的方言又重新问了一遍。
“走吧，这条路一直往前，左手边搭了红色棚子的就是她家。”
令夏转身刚迈出右脚，就差点直接跪到地上。
幸好盛祈紧跟在后面，见她腿软往下倒的瞬间，就一把拉住了她。
“你没事吧？”
令夏扶着他的胳膊，慢慢直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
“快走，我们快过去。”她的声音发着抖，“快走，快走！”
令夏脑子里再也想不到别的话，她来来回回就是重复着“快走，快走”这两个字，好似再多说一个字，都能轻而易举地击垮她。
“看着我，听我说！”盛祈握住她的双臂，强制性让她看他的眼睛，“我现在开车过去，你给路以安打电话，问他知不知道这件事，如果他不知道的话……”
“我可能会先报警。”
令夏双眼失神地望着他，一时没太明白他说这个话是什么意思，不，她不是不明白，其实在听那个老人说话的那一刻，她脑子里最先冒出的想法就是，她要报警。
肖容有危险。
盛祈将她抱进怀里，紧紧地用力地抱住。
“不要怕，我在呢。”
盛祈启动车子的同时，令夏就将电话拨了出去。路以安知道她的行程，几乎是立刻就接起了电话。
“你们，你和肖容计划什么时候去领结婚证？”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见到她了吗？”
“回答我。”
“二月十四情人节，但她户口本不在身边，所以她之前提了一嘴说要找时间回家一趟……”
令夏撑着头，无力地截住他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口，“我到她们村了，等有消息了我再联系你。”
她开的外放，电话里的内容盛祈听得很清楚。
“我把定位发给警察了，一会我们先去看看情况。”
令夏没说话。
肖家村不大，一通电话的功夫令夏已经看到了老人说的搭了红棚子的房子。
屋外灯火通明，能很清楚地看到那是一栋灰扑扑有些老旧的二层楼房。
就算挂满喜庆的红灯笼、红绸缎，也挡不住那股从内至外的**和腐朽。
屋外时有三两人走动，见到他们的车开近，有人立马高喊了一声，屋里马上又出来了四五个人。
“你们是谁？从哪儿来的？”
问话的人和他身后四五脸审视的人，上下打量着从车上下来的令夏和盛祈，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紧张和焦虑。
令夏觉得这不像是婚宴酒席，更像是讨债现场。
“我们是肖容的朋友，应邀来参加婚礼的。”
盛祈缓步上前，随手系好自己的大衣纽扣，微微上扬着唇角说道。
问话的那人回头说了句什么，一旁的人朝他解释了两句，应该是在帮他翻译。
“你们找错地方了吧？这里没有你们说的那个人。”
“肖家村二组36号。”令夏指着斑驳墙面上的蓝色门号，“肖容说过她家就住这里。”
“我们开夜车过来，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和她说声恭喜，你们不用紧张。”
可能是令夏磕磕巴巴的方言起了些作用，他们紧张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但对着完全陌生的他俩，他们还是有很强的防备心。
“我这里有肖容的手机定位，导航显示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令夏举起自己的手机，在空中晃了晃，“我只是想见她一面。”
对面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开口应话。
“如果你们还不放心，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进去。”
听到她这么说，盛祈惊步上前想要制止她这个危险的做法。
“不是我们不让你见——”在一群人中有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生，扬高声音用流利的普通话说了一句。
等令夏想听他继续说下去时，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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