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重镜》的第一期也是以直播的形式播出，此刻直播间已经纷纷刷起了弹幕。
“欢迎大家收看由木会品牌赞助的综艺节目《第三重镜》，现在由我来宣布游戏规则，每轮游戏我们会去到不同的城市体验不同的冒险游戏……”
主持人接着说道，“本轮游戏名称为‘飞翔’，玩家需抽取纸条完成指定任务，任务失败则淘汰，任务成功的玩家则获得一枚玻璃碎片，赢到最后拼凑出整块玻璃的玩家则为最终的获胜者……”
岑晦看着手中的纸条上面写着“高空蹦极”，还真被季晏昭说中了，他的台本信息这么全的吗？
岑晦没多想，她看着纸条有些犯怵，她一遍遍地看着纸上的四个字，眼睛一闭希望是自己看错了，然而，就是高空蹦极，她并没有看错。
此刻岑晦已经被恐惧占据了脑子，没人知道她十八岁拍古装戏为了追求完美不小心从威亚坠落过，幸好那时有人接住了她没受什么伤，但还是留下了很大心理阴影，导致她坐飞机都要自己心理安慰好多次。
可事实已经没法在改变了，她的合约上也签得明明白白：艺人必须完成所有挑战项目。
岑晦坐在车上还在出神，她是等走上玻璃长廊差点歪了一脚被后面的人扶住才知道与自己抽到一样的是季晏昭。
当然这也不难猜，毕竟节目组一直撮合他们同框。
走到蹦极台上岑晦才真正清醒过来，高山狂风吹起她面前的刘海，往下看去是高达188米的极限压迫感。
岑晦猛地感到眼前一黑，闭上了眼。
188米，这已经是不是标准跳而是极限挑战的程度了。
弹幕上纷纷刷着——
【我的天呐，这么高不会死人吧！】
【这下岑晦完美人设绷不住了吧】
【已经迫不及待看岑晦表情崩了的样子了！】
【……】
岑晦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出丑，她也赔不起违约金，除了跳下去，这就是个死局。
“怎么，这就害怕了？”季晏昭的话把岑晦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岑晦现在没有任何心情和他互怼。
季晏昭看着岑晦微颤的手指，走上前，“我先来吧。”
【哇哇哇季导这么man的吗？】
【路人粉，已爱上】
季晏昭走进蹦极区，狂风掀起他黑色衬衫的下摆，隐隐露出结实的腹肌，等工作人员检查好安全绳他便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等工作人员用安全绳把季晏昭拉上来之后，岑晦趁众人都在做下一场的准备，挪着脚来到了季晏昭身边。
她其实想问问季晏昭到底什么能让他毅然决然往下跳，但一想到季晏昭可能会说一些风凉话她又打消了念头。
岑晦听见工作人员已经开始叫她做准备了，正打算离开，就听见季晏昭叫住自己。
“岑晦。”岑晦感觉季晏昭在含笑说着，“是自由。”
意外的，季晏昭没有说什么毒舌的话，反倒是意外的温柔。
“双臂张开，一会儿就过去了，就像你在拍《一日》吊威亚一样，相信自己，这是安全的。”
岑晦突然想，这也许是季晏昭对她说过最多的话了。
“你看过《一日》？”
那是她刚进这个圈子拍的文艺片，虽说是文艺片，但也是她第一次吊威亚的戏份，可惜这部电影票房惨败，虽然在某小众电影节提了名，但此后经纪公司坚决让她转型流量路线。
季晏昭似乎没料到岑晦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撇开脸，“片荒，看了几眼。”
岑晦站在蹦极台上，工作人员正在为她检查保护措施是否安全。
岑晦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往下看，抬眼，就被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所吸引，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准备好了吗？”
岑晦深吸了一口气，张开双臂，眼神坚定地看向远方，“准备好了吗。”
没等工作人员推她，岑晦便主动跳了下去，那一刻，岑晦感受到了，是自由。
在一旁看着的男人嘴角微微勾起，用仅有自己听见的声音说道，“往前走吧，岑晦。”
录制结束后的采访间，岑晦看着摄像机后面的投影，投的是直播间的弹幕留言。
【我天呐她竟然真敢跳啊！】
【虽然我也挺讨厌岑晦的，不过就冲着这份敬业敢跳下去，我佩服！】
【有人截图了吗？有丑图吗？】
【非粉，截了，但是估计要让楼上的失望了，这姐表情管理满分】
【……】
岑晦看着弹幕一条条地刷过，有些惊喜，连面对镜头的假笑都更加柔和了一些。
“岑晦老师刚刚在高空蹦极表现极为优越，成为本次游戏得分第一的玩家，有什么感想呢？”
“感谢节目组给我这次突破自我的机会……”
采访结束后，张清借岑晦的名义为整个节目组都买了奶茶。
“快给季导送去，你不是说这次任务成功多亏了他吗，快去！”
岑晦接过奶茶，别扭地走向季晏昭的休息室，她正要敲门，发现门并没锁，就直接进去了。
她看见季晏昭戴着个耳机专注地看着电脑，岑晦走了过去，想到季晏昭的话确实给了她很大的勇气，正想好声好气地谢他两句，就发现电脑里的片子极其眼熟。
“你是在收集我的黑历史吗！”岑晦的声音突然变大，她还看见播放列表里全是她早年拍摄的作品。
岑晦轻笑了一声，“季导的品味真独特。”
季晏昭蹙了蹙眉，“职业研究，怎么了？”
“研究？研究怎么羞辱我的是吗？”只要一提到过去的一切，岑晦都会有应激反应。
季晏昭推了推眼镜，平淡地看向岑晦，“研究一个能演《一日》的演员怎么会去演个无脑剧。”
季晏昭垂眼掩盖住复杂的情绪，“你明明有天赋。”
岑晦愣了愣，这句话她在出道之前有太多太多的人跟她说过了。
“天赋？”她苦笑着，“天赋在热搜和收视率面前，能值几个钱？”
季晏昭坚定地看着她，“比你想象的还值。”
门外忽然传来争吵声，“和许勤绑cp？老板这是不是不太好啊，岑晦她现在也还在好好地拍综艺，我觉得还是专注事业比较好……啊不不不，您是老板您是老板……”
岑晦立马听出来了，是她的经纪人张清在帮她对接工作。
张清虽然不是她的第一任经纪人，虽然她时常刀子嘴，但岑晦很确定她是最懂自己的一个。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张清低声下气地样子，她突然有些不好受，也有些动容。
季晏昭看着岑晦渐渐红了的眼眶，突然开口道，“岑晦，你知道拍《一日》的导演现在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我们早就没联系了。”
“他现在转行做了房产中介。”
岑晦突然想起那个一直追求艺术的年轻导演，有些为他不甘。
季晏昭接着说，“他因为资金周转不过来拉不到投资，只能放弃。”
“你知道我为什么封杀那几个演员吗？”
岑晦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是个完美疯子。”
意外的，季晏昭并没有生气。
“不是人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岑晦，但你有，你和他们不一样。”
岑晦觉得有些好笑，认为他在空口说什么大话，这样的套路她早在八百年前就经历过了，但岑晦不知为何感到莫名的愤怒。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有什么资格评判每个人的选择？就因为你是什么‘天才导演’吗？不好意思，你不是我，你没办法共情我的经历，我也不是你，没有什么庞大的人脉和天赋，所以请不要那么高高在上地说什么我有选择！”
岑晦越讲越激动，根本不在乎门外的脚步声，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岑晦转过身离开的那一刻，扫过电脑屏幕播放的视频，看到了屏幕定格的画面，那是《一日》里她的哭戏特写，也是她最后一次为演戏而真情实感地哭。
季晏昭正要把背后的剧本拿出来，就听见门开敲门的声音。
“岑晦，谈好了吗，有事跟你说一下。”
是张清的声音，岑晦隐隐猜到了什么，正要迈出去，就听见季晏昭叫住自己，好似还有一丝紧张，“岑晦，你不会要接吧？”
“这好像轮不到你管吧，季大导演。”
出了季晏昭的休息室，张清把岑晦拉到一旁，岑晦第一次见张清脸上露出抱歉的意思。
“岑晦，这次选择在你，你要接下合约cp的人设吗？”
岑晦正要开口，张清立马说道：“你有一周的时限进行考虑。”
一周，岑晦知道这是张清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自己争取到的最多的时限。
如果接了，就是认命；如果不接，那她便再也没有机会翻身。
岑晦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睫毛微颤，思绪飘啊飘，飘到了她踏进演艺圈的第一天。
那时的她是被众星捧月般的存在，所有人都羡慕她的天赋，所有人都羡慕她的机遇，她也带着众人的期待，带着一定要为母亲攒够药费的坚定，作为女主出演了《一日》。
她很幸运，那里有很好的剧组氛围，有互帮互助的演员，每个人都很努力……
那时的她是真的很喜欢演戏，那份喜欢是纯粹的，不加任何杂质的，以至于她现在回忆起来，常常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如网上所说的那样流量至上。
就像《甜蜜千金》那部剧，导演为了流量让岑晦更改自己的表演方式，让她不要加入自己的情感，其实岑晦不明白那真的还是表演吗？
结果就是岑晦罢演了，而现在的版本是ai换脸之后的结果。
岑晦不后悔。
攸地，她想起季晏昭说的导演陈康现在在做地产中介，脑海里浮现的是陈康一步一步细心教导她把情感加进演技中，是陈康那时信誓旦旦地和她说我们会成功的……
岑晦打开手机，找到了联系人陈康，她一遍遍地在对话框中打字，又一遍遍地删除。
想着想着，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就睡了过去，由于一个翻身的动作，手机重新亮了起来，上头写着“已发送”。
一分钟后，手机又亮起，“好。”
岑晦这晚睡得不好，她意外地梦见了自己的妈妈。
夜晚，呢喃，枕上的湿热，没人知道她再一次陷入噩梦，就和十九岁明白母亲再也回不来的那晚一样。
这个晚上，有人睡得很不安生，有人望着窗户后的灯光，一直陪着等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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