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食堂的路不长,可景夕却走了很久。
景夕走得慢,又红着眼睛抱着一个饭盒,美人垂泪,见到她的人几乎都会下意识的回头,目光多到黎旭想挡也挡不住。
景夕就在这注目里缓慢抵达食堂。
其实是不想去的,她真的、真的太难过了。
郁冬灵和景兴邦的婚姻破裂带给她的创伤,永远是她心底最深的疤痕,从来不是时间能治疗的。
陈旧疤痕随着见面涌出来新鲜血液,景夕痛的不能呼吸,却还记得胡颜和栾瑜在食堂等她。
路过宿舍的时候景夕在犹豫,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直接拐弯回去,大不了就等回去之后再向她们解释,反正是那么要好的朋友,她们应该能理解自己的。
但这念头很快就被景夕打消了。
身体不适,状态跌到谷底,但她还是选择赴约,做个守信的人。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她答应了。
就算那不是答应,最起码也没有表现出来明确的拒绝,胡颜和栾瑜说了在餐厅等她,那景夕就不能爽约,无论是基于身体不舒服还是因为和郁冬灵吵架,都不能成为她爽约的原因。
这是她的事,不是她们无故等待的理由。
景夕不能消耗这份对她而言极为珍贵的友情,她也不想让栾瑜和胡颜多等。
早秋已经有落叶了,晴朗天气里,景夕踩着数片风吹来的残叶,伸手掀开食堂的帘子。
进去之后,景夕站在一餐厅小西门门口踮起脚尖向前看,企图在乌泱泱的人群里找到好友们的影子。
黎旭紧随其后。
掀开帘子进去时,黎旭下意识的看了牛肉汤粉的窗口。
今天中午放学他走的不算早,因此景夕和那两个人的对话他都听见了,牛肉汤粉窗口前排队的人不多,黎旭一眼就见到了坐在第三排的人——看起来她们已经吃完了,胡颜已经放下筷子了,现在正在和栾瑜说话,对方认真听着,然后鼓着腮点了点头。
景夕的视线聚焦,黎旭见到前面的人开始走动,心下松了一口气。
他想,去吧。
或许之前的事情只是他多想,现在去和那两人聊聊天或许会好很多,毕竟是很久的朋友,在一起总是会开心的。
但这个念头还没过,几乎是下一秒就宣告死亡,景夕停下了她迫不及待上前的脚步。
黎旭不明所以的看着景夕,他在流动的人群中抬眼望去,赫然发现胡颜和栾瑜先后起身,端着自己的餐具放到了回收处,栾瑜甚至对回收餐具的工作人员笑着道谢,胡颜跟着点头,然后二人手挽着手汇入人流,毫不犹豫的从小北门离开了。
……
北墙是一整面的透明玻璃,黎旭几乎是死死的盯着栾瑜和胡颜的身影,直到两人消失在他的视线,黎旭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身旁不断有学生路过,欢声笑语显得格外刺耳,黎旭就在这欢笑里缓慢的看向前面那个沉默的灰色背影。
景夕眼睁睁的看着变故发生,很久很久之后,她才肯相信自己究竟看见了什么。
她看见了自己的好朋友,两个人面对面坐着笑着吃饭,然后,她们去放了餐具离开。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其中一个还给另一个拿纸擦了擦嘴,二人看起来感情好极了,手挽着手离开。
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和平时松弛的作风大相径庭。
这一瞬间天旋地转,景夕突然怀疑自己前来餐厅的意义。
她在想,是不是她太笨拙,笨拙到听不懂别人的玩笑话。
笨拙到没有理解别人的拒绝。
笨拙的忽略那些反常,自取其辱。
但更多的其实是纳闷。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景夕拖着身体走到角落里,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
她把书包放在一边,伸手打开盒饭盖子,里面装了四个菜,红烧肉,油焖大虾,黄瓜炒蛋,麻辣猪蹄,米饭是大米混着紫米。
饭菜看起来油润透亮,全都是她曾经爱吃,可现在见也不想见到的。
郁冬灵是爱她的,因为郁冬灵牢牢的记住了景夕的喜好。景夕挑食,不爱吃肥肉,所以红烧肉是全瘦的;不爱动手,所以油焖大虾是剥好的;不喜欢黄瓜皮,所以黄瓜是没有皮的;米饭不爱吃大米,所以是混合的比例,里面放了枣和葡萄干。
但郁冬灵并没有那么爱她,最起码现在不会全心全意的爱她。她在景夕不知情的情况下和景兴邦办了离婚手续,又在分别三年后,景夕满怀期待见到她的第一眼,对景夕兴高采烈的说,她有了一个三岁的弟弟,她又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三岁的……什么?
景夕流着泪夹起来了那米饭塞进嘴里,窗外掠过低低的风,她回想起来郁冬灵当时的话,还是止不住的难过。
弟弟,哈哈。
三岁的弟弟。
景夕记得自己当时没哭,她颤抖着手接受了,还和郁冬灵一起吃了一顿饭。
但那顿饭吃到一半郁冬灵就走了,因为康乐身体不好,需要她照顾。
明明家里有阿姨,但她还是放心不下,选择亲力亲为。
郁冬灵离开前也觉得不妥,对着景夕窘迫解释说,康乐早产,身体不好,血型和她一样罕见,隔三岔五就去医院,特别愁人。
景夕忘记了当时她是什么样的一种反应,又或许她根本就不想记得。
毕竟对她而言,那些都是不好的回忆。
景夕咽下去那口噎人的饭,又机械的夹了一筷子黄瓜炒蛋塞进嘴里,眼泪落下来,她却尝不出来什么滋味。
后来的时候她也去过郁冬灵的新家,见到了康乐,那个所谓血脉相连的弟弟。
大眼睛高鼻梁,长得很俊秀,郁冬灵和他说话的时候很开心。
举手投足间都能看出来,她很爱这个小孩。
但也是因为去过,见过,所以景夕质疑郁冬灵对她的情感。
郁冬灵不爱她。
或许不爱有点过分,但郁冬灵并没有她说的那样的爱景夕。
关怀是没有的,电话是没有的,消息是没有的,想念或许也是没有的。
爱一个人是掩藏不住的,而郁冬灵一心扑在康乐身上的样子景夕见过了,所以她知道,郁冬灵的爱并不纯粹。
景夕也正是纳闷在这儿。
明明就没有那么的爱啊,可为什么今天表现出来那么难过?
而这些所谓记得景夕的喜好所做出来的行为,又是在给谁看的呢?
葡萄干酸涩在口中炸开,景夕一瞬间就被酸出来了眼泪,泪滴落在米饭上,她沉默一下,抬起头擦干泪后又夹了一筷子麻辣猪蹄。
六岁的时候景夕顽劣,时常挨打,总是会吃眼泪拌饭,那时候她以为大一些就好了,却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她真的长大了,却也逃不过。
景夕讽刺地笑笑,眼泪掉的更凶。
但她并不只纳闷郁冬灵的行为,她也搞不明白栾瑜和胡颜。
牛肉汤饭的窗口前站了一个高大的男生,西装笔挺,背影宽阔,站的也直,看起来非常有精神。
还隐隐有些眼熟。
景夕收回视线前心想,她明明是拒绝的。
她们邀请,她拒绝了,是她们再三说要景夕前来餐厅陪她俩一起吃饭,景夕才会来的。
可现在这个局面却显得像是景夕不识趣,听不懂别人讲话一样。
两个人吃完饭转身就走了,显得景夕带病赴约的行为极其可笑。
可明明不是景夕主动要来的。
眼泪连珠落下,在这一瞬间,景夕甚至觉得她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
可仔细想想,又好像没变,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们之间一直都是这样的,她是那颗苹果,是两个人友谊里的旁观者,更是随时可以被丢下的那一个。
景夕的眼泪落进米饭里,在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悄悄哭红了眼睛。
她想不通为什么。
明明景夕是那么、那么珍惜这段友情,珍惜到已经可以把自己的感受放到一边,不在乎自己的情绪也要赴约的程度,可得到的却是两个人毫不犹豫的离开,回头一顿苍白解释的结果。
景夕心里写满了前所未有的失落。
如果郁冬灵的事情是个引子,那么胡颜和栾瑜就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一瞬间,景夕真的后悔为什么她没有听景兴邦的话。
如果听他的话多请两天假就好了。
如果听他的话直接回宿舍休息就好了。
如果刚刚见到郁冬灵的时候,回宿舍打电话给他就好了。
景夕在这一刻真的,非常非常想念景兴邦,她想,如果景兴邦能来接她回家就好了。
眼泪不停的落下,就在景夕忍不住,即将失声痛哭的前一秒,黎旭端着汤饭在她面前直直的坐了下来。
非但坐了下来,还在景夕小声的抽泣里,第一时间掏出来了一个橙子放在桌上。
他今天作为新生代表在升旗仪式下演讲,穿的很正式,现在身上也还是有好闻的香水味,景夕下意识的抬起头,直直撞进黎旭那双凌厉而又深邃的眼睛,四目相对,黎旭看着泪眼朦胧的景夕,没有说一句话。
他并没有给景夕递纸,而是收回视线,拆了筷子,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仿佛只是随意的一个拼桌,而景夕不过是一个陌生人。
香水味慢悠悠的飘到了景夕的身边,默默的提醒她这里有人,不能够肆无忌惮的痛哭。
景夕也不想让她的伤心打扰到别人,于是忍住哭声,咬牙憋住心里的委屈,慌乱地低下头去,不想让黎旭看见她哭红的眼睛。
好在黎旭也很配合。
他若无其事的吃饭,也不看她,手边的新鲜橙子格外讨喜,橙黄映在黎旭冷硬的西装上,恰到好处的削弱了周身的气势,为他减少了几分压迫感。
黎旭长得帅,今天又刚刚在年级晨会上发表了演讲,新的风云人物惹眼,认出来的人纷纷和身边的人交头接耳,捕风捉影地猜测两人的关系。
流言很快产生,但风暴中心的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和周五那条小巷一样,身处同一空间,但谁也不看谁。
男生吃饭速度大都较快,黎旭吃完饭的时候,景夕饭还没吃四分之一,他没放下筷子,反倒借机抬眼,看着景夕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
景夕吃饭的速度越来越慢,估计她快吃完时,黎旭终于动了。
他放下筷子,拿出来一张湿巾,擦了手开始剥橙子。
单手破开皮,橙黄汁水霎那喷溅而出,酸涩的气味弥漫在这张桌子上,黎旭修长的手指快速的剥下来完整的橙皮,又在白穰中来回移动,极为耐心的剥下那经络。
景夕抬起眼来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周遭人声浮动,黎旭安静而又细致的坐在那里剥橙子,神色认真的像是在完成什么世界级的工程。
黎旭举动不算反常,虽然心里觉得怪怪的,但她也不想多问,景夕打算收了筷子走人。
刚一有动作,黎旭快速的抽出来一张手帕纸,剥好的橙子被纤长的手放在上边,推到了景夕的眼前。
……?
景夕盯着那橙黄的橙子果肉和他白皙的腕骨,有了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黎旭在她惊讶的眼神中开口:
“这是贿赂,周五晚上的事情,替我保密。”
他不提,景夕几乎都要忘了那天的事,私家车的警报和暴怒的黎旭再次回到景夕的脑海里,景夕在一阵回忆里看向黎旭,突然就发觉了她在黎旭身上察觉到的奇怪来自什么地方。
回忆和现实不断对比,景夕看了看黎旭的寸头心想,差在了发型上。
他把原本的美式前刺全剃掉了,发型改成了现在的寸头。
本身就是浓墨重彩的长相,再加上这么一个常人驾驭不住但黎旭却格外出彩的发型,难怪今天胡颜格外的活泼。
景夕想到这里几乎下意识的笑了,她在这片嘈杂声里带着恶意的想,自己居然是吸引别人注意力博得好感的牺牲品?
景夕摇摇头,觉得荒谬,更可笑。
她不想和黎旭有什么牵扯,更何况任何深入交流,索性开口装傻,“什么?”
哪知黎旭却不买账,他深深的看了景夕一眼,然后拉开书包拿出来一个完整的橙子。
景夕不明白他是何用意,茫然抬眼,黎旭把那橙子抛向半空,景夕视线随之上升,黎旭说:“你很聪明,这是好事。”
景夕抿唇不语,黎旭接住那个鲜橙后却停住,他看着那橙子,又看看景夕,眼里出现了一些类似于悲伤的情绪:
“曾有人告诉我说,橙子寓意很好,代表着心想事成。”
黎旭顿了一下,伸手把那橙子缓慢的推到她的眼前,对她认真说:“心想事成,好事成双。祝你以后都有好运气。”
很和善,很友好,也很平常的一句话,可在这一刻显得格外特殊。
景夕忽然就忍不住眼泪。
她伸出手来捂住自己的眼睛,不想让自己失态,黎旭却趁这个时候飞快起身,背上包,端着凉掉的饭去了餐具回收处。
两个人又隔了恰到好处的距离。
黎旭远远地回头看了景夕一眼,在她的视线里垂下眼睛,大步流星的从小北门离开。
黎旭行事并不低调,非但不害怕流言蜚语,还在路过景夕的时候上前,伸手敲了敲窗户,示意景夕把他的贿赂收起来。
景夕看着他消失的身影走神。
她不明白。
贿赂的话,放下东西走就好了,干嘛还要说一些推心置腹的话,祝她好运呢?
她满头雾水,直到揣着两个橙子走到宿舍门口,景夕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景夕站在门前,她忍住眩晕,咬着下唇逼着自己往里走,旁边突然有人出声:“景夕——”
风吹落叶,景夕回头对上景兴邦的关切的面容。
景兴邦耳朵上别了一支烟,此刻对着景夕快速走来:“我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你,找你们班主任给你请了三天假——”
——你别生气,等你好了爸爸就送你回来上学。
话音未落,景夕就掉了眼泪:“爸爸……”
景夕对着景兴邦嚎啕大哭,“爸爸——”
景夕向来要强,什么时候这样哭过?
突如其来的架势差点没给景兴邦吓死,他急坏了,语气都有些凶,站在暗处的黎旭也皱起来眉头,脑海里闪过欺人太甚四个大字。
景兴邦连忙对着景夕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景夕摇摇头,不肯把今天发生的事吐露半个字,只一个劲的说想回家了。
景兴邦摸摸她的额头,确定体温正常,又确定不是二次感染,这才放下心来。
他伸手接过景夕的书包,两人转身朝外走。
黎旭原本消失的背影出现在了小花坛中,他看着景夕出了宿舍门后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朝回走,有人与他擦肩而过。
黎旭走了两步后,忽地停住。
他微微侧头,看着清瘦女生熟悉的背影。
骆静云。
黎旭若有所思,再一抬头,前方果然出现了拦路虎。
苏敬棠双手环胸站在黎旭面前,显然,他刚刚也目睹了景夕失声痛哭的那一幕,那张斯文的脸上写满质问,苏敬棠语气不善:“你跟景夕说了什么?她怎么哭了?你欺负她了?”
夺命三联问,一点也不打算给黎旭喘息的时间。
“……”
黎旭抬头瞥了他一眼,确定苏敬棠在心虚。
话格外多,还有点演的成分,没见到骆静云前,黎旭一定会纳闷,不知道他在抽哪门子疯。
但现在,在苏敬棠演技大爆发之前,黎旭先一步看见了答案。
黎旭不打算搭理苏敬棠,干脆单肩背着书包绕过他向前走,苏敬棠略微恼羞成怒:“不是吧你?真欺负我的好朋友?”
黎旭淡淡道:“什么时候成你好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苏敬棠看着黎旭面色如常,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想,还好没被黎旭发现,不然又要被说没出息了。
苏敬棠最后看了一眼骆静云,然后匆忙跟着他转弯,说:“文言文抽背的时候啊,她救我出火海的时候——”
话没说完,黎旭淡淡嗤笑一声,苏敬棠戛然而止,紧接着改口:“关你什么事?犯得着跟你说?反正我不同意——”
黎旭闻言,抬眼疑惑:“同意?什么同意?”
他纳闷:“我是和她谈恋爱还是和她领证啊?还要征得所谓的同意吗?”
苏敬棠张张嘴:“……”
黎旭拉长声音,瞥了他一眼,又道:“就算是——”
苏敬棠听见黎旭胸膛里闷出一声笑,他不屑的抬眼望过来:“你算老几?”
苏敬棠眼睁睁的看着话题跑偏,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扯到这上面来。
不是,怎么就扯到谈恋爱结婚了?
谁问这个了?
苏敬棠对黎旭的脑回路五体投地,他根本搞不明白黎旭跳越的思维在想什么。
但苏敬棠知道黎旭不是那种霸凌同学的人,而他此刻需要的就是黎旭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不要乱看,于是也配合着装出一副被这话惹恼了的样子,两三步上前勾住他的脖子放肆:
“我算老几?嗯?”
黎旭无语,翻了个白眼,苏敬棠气,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想起来自己的餐后水果还在这小子手里。
苏敬棠光速变脸,对着黎旭又和蔼起来。他撒开箍住黎旭的手,转而伸到黎旭面前,朝他摊开掌心,假笑道:“我餐后水果。”
……
黎旭骤然熄了火偏过头去。
桀骜不驯的气势骤然消失,苏敬棠见他沉默,心下暗道不好,那张斯文矜贵的脸上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呆滞。
苏敬棠机械的转过头,对着黎旭说:“我橙子呢?”
黎旭摸了摸后颈,对着他装傻:“什么橙子?”
“就橙子啊,我让你帮我带回来的那个橙子,咱俩一人一个,你忘了吗?”
黎旭抬眼望天,“什么啊,叽里呱啦说一大堆,听不懂。”
这纯属胡说八道,就黎旭这个性格,要真是没买或者忘了,根本就懒得搭理他,直接就走。
现在在这里装傻说一大堆,没有猫腻就怪了。
苏敬棠咬牙切齿的叫他:“黎——旭——”
闭眼一猜都知道他拿水果去哄景夕了,牺牲他的餐后水果,还不肯告诉他景夕究竟怎么了,这谁不生气?
苏敬棠气的要死,一向温和的人破天荒说了脏话:“你他妈贿赂别人拿我的那个橙子贿赂干什么?”
不怪他为一个橙子急,黎旭的橙子是自己吃的,但苏敬棠的橙子是买给他暗恋对象骆静云的。
本打算趁中午偷偷摸摸的把橙子放在骆静云桌上,现在倒好,直接不翼而飞了。
虽然面上表现的很愤怒,但苏敬棠并不生气。
橙子对他没有特殊含义,只是一个水果罢了。所以可以是橙子,也可以是任何东西,该出现在骆静云桌上的,一定不会少的。
苏敬棠早就预先想过意外的发生,早早准备了后手。
至于现在,不过是见黎旭无奈的样子很有趣,加上察觉到他心里也有点低落,于是演戏胡闹的成分居多。
都是装的啦。
黎旭无奈的叹了口气,拉着他转了一个弯走出花坛,妥协道:“少废话,下午放学去给你买。”
苏敬棠不干:“那是我的餐后水果!”
黎旭道:“你和一个女孩儿抢什么吃的?平常也没见你吃啊。”
苏敬棠说:“你承认景夕不开心了?你欺负她了?”
“……”
黎旭几乎气笑了,他不说话,冷眼看着苏敬棠,苏敬棠笑嘻嘻的说:“我的橙子。”
黎旭气的咬牙,又拿他没办法,苏敬棠见状也知道黎旭怕景夕难堪,不想说,于是主动问:“景夕不开心吗?”
黎旭在炙热的光下点点头,苏敬棠收了笑,又问,“她很难过吗?”
“嗯。”
黎旭轻轻应了一声。
苏敬棠瞬间收了脸色,他神色认真,问:“是我想的那样吗?”
因为胡颜和栾瑜微妙的排挤吗?
黎旭点点头,又很快否认,苏敬棠面色难看起来,黎旭叹了口气:“不全是。”
苏敬棠点点头,又问:“橙子管用吗?要不要再去买点别的?”
黎旭看着景夕的背影,轻声应:“还行,我走的时候没在哭了。”
除去见到景兴邦,黎旭离开后,景夕确实是不哭了的。
苏敬棠微微松了口气,紧接着顺着黎旭的话质疑:“几个?一个?俩?不是黎旭你为什么不能多买几个?万一两个哄不好怎么办?”
是故意打趣黎旭,但也是真心话。
语文课堂上的小声提示出现在耳边,苏敬棠在景夕远去的背影里垂下眼睛担忧,景夕那么好的一个人,不能不开心啊。
……
黎旭看了他一眼,“我搞批发?”
话音刚落,苏敬棠眼里的笑意缓缓散开。
从小到大,他总能被黎旭的一些冷幽默逗笑。
黎旭后知后觉意识到苏敬棠刚刚可能又演上了,而现在虽然可能有几分真心,但黎旭还是免不了被戏弄后的窝火,他对苏敬棠嗤笑一声,淡定吐出两个字:“傻逼。”
还是个难伺候的傻逼。
落后一步的苏敬棠:“?”
他看着黎旭冷笑一声没说话,脸上的表情看上去骂的很脏。
这是苏敬棠最近新学的,长得帅,用脸骂人意外好使。
黎旭不经意间转头,骆静云恰好消失在宿舍门口,苏敬棠肉眼可见的慌乱,黎旭假装视而不见,难得没拆穿他。
苏敬棠啊苏敬棠。
平日里什么都是淡淡的,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情绪波动?所以今天说话这么反常,除了真的担心景夕,也是因为不想让他发现骆静云的缘故吧?
真是……费心了啊。
黎旭最终还是决定心慈手软的放苏敬棠一马,不揭穿他以年为单位的暗恋。
但他也觉得苏敬棠很傻,黎旭摇了摇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选择暗恋这么煎熬的方式。
话说这是苏敬棠喜欢骆静云的第几年?三年?五年?黎旭记不清了。
又考上同一所高中了?
还真是巧,居然能这么有缘。
他们隔得不算远,景夕离开学校前,隐约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
她侧过头去,小花坛里,两个影子一闪而过,景兴邦随着她望过去,问道:“你朋友吗?”
景夕点点头,哑着嗓子道:“我同学。”
景兴邦有意逗她开心,故意说:“这两位男同学看起来有点不好相处啊。”
景夕在两个人并肩而行的背影里看了眼书包,对着景兴邦说:“没有。”
她摇摇头否认:“那两个男生都特别好,很照顾我,尤其是那个寸头,长得很凶,但很温和,是很好的一个人。”
景兴邦惊讶:“是吗?”
那句好运气犹在耳畔,景夕用力的点了点头,冲景兴邦笑笑,说:“是的爸爸,他特别好。”
他特别好,他最好。
他是迄今为止,除了苏敬棠外,对景夕最友善的一个人。
他长得凶,但会温柔认真的对景夕说,心想事成,好事成双,祝你以后都有好运气。
也借他吉言,这倒霉的一天里,景夕真的有了小小的好运气。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主持人苏敬棠,欢迎收听校园电台,让我们走进今日的《鹤渚回音》。
如果有什么歌词直击心灵,让我永生难忘的话,那我想,应该是这一句
“直到有另一个人,能体会我的感觉,不用说不用问,就发现就了解,每一刻都像永远——”
今天《鹤渚回音》为您带来的曲目是一首非常安静的歌曲——《我们的明天》[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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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橙子(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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