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物理课，对林小阳来说，不亚于听天书。讲台上，物理老师正激情四射地讲解着电磁场，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电场线、磁感线，在林小阳脑子里搅成了一锅浆糊。比电磁场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中午沈默那句，“那也是我第一次。”
那句话像颗埋入他心底的地雷，把他内心的那些小九九都炸成了爆米花，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脸红……是气的吧？” 林小阳盯着课本上扭曲的电场线图，脑子里却在疯狂复盘沈默当时的神情，“肯定是气的！被我这个大帅哥夺走了宝贵的初吻，气到红温了。” 他越想越觉得有理。
“得想办法弥补……” 林小阳愁眉苦脸地转着笔，“请他吃顿好的？拿出我的拿手好菜？可是……不行，那样显得也太刻意，和整的要约会一样。送礼物？送啥？他看上去无欲无求的，除了那些神神叨叨的符纸和剑……总不能送他一把桃木剑吧？” 林小阳发现自己对沈默的喜好一无所知，这认知让他有点沮丧。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卷进这些破事，他可能永远也看不到沈默冰山外壳下那些别扭、害羞，甚至……有点可爱的一面。这大概是这场灾难里，唯一的、微小的“好处”了。
正当林小阳沉浸在自己“如何抚平冰山怒火”的宏大计划中时，讲台上物理老师那带着点兴奋的声音穿透了他的思绪：
“来，我们请……呃……最后靠教室左边的同学，对，是叫林阳是吧，就你，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物理老师是个刚毕业不久、性格爽朗的女老师，显然还没记全所有学生的名字，手指有些不确定地指向了林小阳的方向。
林小阳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对上物理老师询问的目光。他刚才光顾着脑补沈默暴怒的样子，连老师问了啥都没听清，只能尴尬地站起来，挠着头，硬着头皮说：“老师，那个……我没太听懂……”
没想到物理老师脾气还挺好，没生气也没因为这是重点班而怀疑林小阳是不是来旁听的，反而笑眯眯地问：“没关系，新知识嘛。有没有同学愿意帮帮这位同学？分享一下思路？”
唰！
话音刚落，三只手几乎同时举了起来。
猴子和大壮，一脸“兄弟有难，义不容辞”的仗义表情。
而第三只手，则来自靠窗的位置——沈默！
整个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就连经过他们教室的苍蝇怕是都要开启静音飞行模式。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物理老师，都带着难以置信的惊讶，聚焦在沈默身上。年级第一，哑巴学神，从来不主动发言的，谜一样的存在，居然破天荒地举手了？还是为了帮助林小阳？
物理老师短暂的错愕后，脸上立刻绽开惊喜的笑容，直接忽略了自己的物理课代表猴子和跃跃欲试的大壮，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度：“沈默同学，那请你来给大家讲讲。”
沈默站起身，目光平静地扫过课件上的问题，然后……他的视线就稳稳地落在了林小阳身上。那眼神专注，开始条理分明地讲解剖析题目，其中涉及的概念、公式和推导过程，逻辑严密得无懈可击，讲解之深入浅出、细节之详尽，甚至让物理老师脸上都浮现出 “这家伙是不是偷看了我今天的教案？” 的赞叹和一丝微妙的……被学生威胁到的窘迫。
“……所以，关键在于理解场源电荷分布对电势叠加的影响。” 沈默流畅地结束了讲解，最后看着林小阳，补充了一句，“如果有哪里还不明白，下课可以来问我。”
“哗——” 教室里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和窃窃私语。
物理老师连忙接话，脸上堆满了欣慰的笑容：“非常好，非常详尽！沈默同学讲得非常透彻。大家都要向沈默同学学习这种互帮互助的精神，林小阳同学，你听懂了吗？”
林小阳被沈默那全程“盯人式”的讲解和最后那句“下课找我”弄得浑身不自在，赶紧含糊地点头：“听……听懂了，谢谢……” 然后火烧屁股似的坐下了。
坐下的瞬间，林小阳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默这厮绝对不安好心！故意在全班面前表现得这么“乐于助人”，还点名要自己下课找他？这分明是挖好了坑等着自己跳吧，懂了！这家伙就是个超级记仇的闷骚怪，当年肯定也是因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所以才这么多年躲着自己，这初吻之仇，他肯定要报。
林小阳在心里咬牙切齿地发誓：行，沈默，这次我可不会让你得逞了，以后你想甩掉我？门儿都没有！看谁耗得过谁！
放学铃声终于响起，把林小阳像被废弃的矿泉水瓶子一样从学海无涯中打捞而起。或许是周凯事件的余波未平，学校取消了走读生的晚自习。学生们如同归巢的鸟雀，迅速涌出教室。
在和猴子大壮道别后，林小阳和沈默交换了一个眼神，无需言语，默契地开始分头行动。
林小阳的目标明确：江莹。他像个影子一样，不远不近地缀在收拾好书包、走向宿舍区的江莹身后。他混在同样回宿舍的人流里，耐心地等待着人烟稀少的时机。
沈默则更快一步，直接绕到了连接教学楼和宿舍区的必经之路——学校后方那个相对僻静的小花园。他隐在一丛茂密的月季花架后面，如同潜伏的猎手，准备在林小阳“跟丢”或江莹察觉异常时，进行拦截。
当林小阳跟着江莹走进小花园时，四周已经没什么人了。夕阳的余晖给园中的花草镀上了一层暖金色，和此地的安静相得益彰。
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江莹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她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地响起，清晰地传进林小阳耳朵里：
“别躲了，林小阳。我知道你在跟着我。”
林小阳脚步一颤，有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江莹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林小阳藏身的方向，接着，她的视线又投向林小阳侧后方那丛月季花架，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花坛后面的那位，也可以出来了。”
沈默沉默了几秒，拨开枝叶，从花架后走了出来，站到林小阳身边。两人并肩而立，看着不远处的江莹。
林小阳有些惊奇：“你怎么发现我们的？” 他指了指他自己和沈默，一个是学过跟踪技巧的前混混，一个是经常和鬼打交道的道士，江莹又是从哪里来的这种洞察力。
江莹推了推鼻梁上的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洞察：“你们两个……其实挺显眼的。”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扯动了一下，“中午在操场栏杆后面，贴得那么紧，想不注意到都难。”
“咳！” 林小阳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操场那茬居然被她看见了！
沈默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目光直直地盯着江莹，开门见山：“既然你都知道，那我们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
江莹点了点头，没有否认。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在林小阳和沈默脸上扫过，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但在那之前，能不能……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林小阳和沈默对视一眼，都没说话，等着她的下文。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们都在废弃楼，” 江莹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除了找耳机之外，也知道了你们……看到了我看不到的东西。所以，我想请你们帮我找一个人……或者说，找一个‘鬼’。”
“阿旺？” 沈默几乎是立刻吐出了这个名字。
听到名字的江莹身体立马绷紧了，眼睛瞬间睁大，镜片后的瞳孔里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急切：“你们……你们真的见过他？他……他长什么样子？现在在哪里？他还好吗？” 她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语气里的关切和焦虑完全不同于平日的冷静。
林小阳看她这反应，刚想开口把槐树下那晚的遭遇说出来，沈默却不动声色地抬手拦了他一下。
“我们是见过一个自称’阿旺’的鬼魂。”沈默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谈判般的冷静，“但关于他的下落和情况，我们是否告诉你，取决于你。”
江莹脸上的急切转变为了纠结，她看着沈默，眼神里充满了挣扎。
“除非，” 沈默继续道，语气中蕴含着威胁，就好像阿旺的命现在掌握在他们手里一样，“你先告诉我们，你和那个’阿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找他？还有，周凯的死，你知道多少？和你有什么关系？”
江莹紧紧咬着下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书包带子。夕阳的暖光映在她脸上，却把她眼底深处的纠结照得愈发清晰。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长长地、慢慢地吁出一口气。她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坦然，看向林小阳和沈默：
“好。我告诉你们。” 她指了指远处灯火初亮的学校食堂方向，“不过……这个故事可能会有点长……能等我把东西先放回宿舍，然后我们去食堂边吃边说吗？我请客。”
林小阳和沈默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事情的进展好像要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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