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校门外,只有路灯在寂静中投下惨白的光圈。终于等到奶奶睡下后的林小阳匆匆跑来,一眼就看见了靠在墙边阴影里的沈默。他背着那个标志性的黑色背包,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沉凝,像一柄收在鞘中的利刃。而让林小阳意外的是,校门口冰冷的石墩上,还坐着一个人。
江莹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校服外套裹得紧紧的,脸色在路灯下显得有些苍白,眉头紧锁,眼神里盛满了担忧。
“沈默?你怎么把她也……” 林小阳刚开口,做准备表达他的不赞同。
“是我自己跟来的!” 江莹立刻抬起头,抢着回答,看起来十分倔强,“我知道我帮不上大忙……但、但我不能干等着!万一……万一需要我呢?就算……就算只能当个诱饵,我也认了!只要能引出那个铃铛,能帮到阿旺……”
沈默的目光落在江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能洞穿一切伪装。他微微摇头,声音低沉而平静,没有指责,只有陈述:“你的目的不止这样吧。”
江莹倔强的眼神闪烁起来,最终避开了沈默的视线,低下头,手指紧紧绞着衣角,沉默不语。只有林小阳一头雾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完全不明白这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沈默的目光在江莹低垂的头上停留了几秒,最终移开,看向林小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她只能在校门口,不能进去。这是底线。”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转向江莹,“如果你能做到,我可以给你一个……最后道别的机会。”
江莹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是希冀,也是巨大的痛苦。她嘴唇翕动了几下,似乎想争辩,想哀求,但最终,那光芒黯淡下去,化为一种沉重的、不甘的妥协。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好。我答应你。”
林小阳看着江莹眼中强忍的泪光,心里堵得难受,但沈默的决定向来有他的道理。他只能压下疑问,对江莹叮嘱道:“那你就在这里等,千万别乱跑!我们尽快出来!”
江莹用力点头,重新抱紧膝盖,把自己缩得更小。
确认保安室里传出均匀的鼾声后,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沉睡的校园。
他们来到第一个推测出的埋藏点——位于学校西南角,靠近围墙的一片小树林边缘。这里远离主要建筑,异常僻静,只有风吹过光秃秃树枝的呜咽声。
“开始吧。” 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他放下背包,动作利落地拉开拉链。林小阳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他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几个颜色各异的小瓷瓶,一叠裁剪好的黄裱纸,一小盒散发着特殊气味的暗红色粉末,一小捆浸泡过某种液体的丝线,还有一支笔尖细长的毛笔。
沈默的动作精准而流畅,带着一种近乎仪式的庄重感。他先是用脚尖在地面上清理出一小块干净的区域。然后,他拿起那支细毛笔,小心地打开其中一个瓷瓶,又是上次那种特殊的液体。沈默用笔尖饱蘸了这液体,俯下身,开始在清理出的地面上绘制一个复杂的图案。
那图案线条繁复而古奥,并非林小阳认知中的任何文字或符号,更像是一种流动的能量轨迹。沈默的手极稳,笔尖在冰冷的泥土地上划过,留下暗红色的、微微反光的痕迹。他一边画,一边低声对林小阳解释:
“我们所处的阳世,并非纯粹的物质世界。它蕴含着流动的‘生气’,滋养万物,也维持着阴阳的界限。” 暗红色的线条在沈默笔下延伸,构成一个象征性的圆环,包裹着核心区域。
“而幽冥,” 他蘸了蘸液体,在圆环之外,开始勾勒更复杂的、层层叠叠的结构,“并非单一的地狱。它分多层,各有规则。”
他快速勾勒出几个相连又分隔的区域:“上层,枉死城与业镜台,滞留新魂,清算因果,等待轮回。” 线条相对规整,带着一种审判的肃穆感。
“中层,百骸林、千灯墟……” 沈默的笔触变得扭曲而充满压迫感,勾勒出嶙峋怪石和漂浮灯火的意象,“充斥着强烈执念、怨气和不散的魂灵,环境险恶,极易滋生厉鬼、煞灵。” 林小阳仿佛能感受到那线条传递出的冰冷怨毒。
“下层,归墟之渊……” 沈默的声音沉了下去,笔尖在最下方画出一片混沌、模糊、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漩涡状区域,“接近世界本源或终极归宿。规则模糊,时间流逝诡异莫测。” 仅仅是看着那暗红的漩涡图案,林小阳就感到一阵莫名的眩晕和心悸。
“贯穿这一切的,是灵脉。” 沈默在图案中心画出一条蜿蜒曲折、连接各层的能量线,“它是生气、阴气乃至更原始能量的流动通道,是阴阳两界自然沟通的桥梁。灵脉交汇的节点,往往形成‘阴阳交界地’——古井、老槐树、特定的山洞、古老的祭祀场所……” 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不远处的废弃楼方向。
图案绘制完毕,形成一个散发着不祥红芒的复杂法阵。沈默放下笔,拿起那捆丝线,沿着图案的特定节点,仔细地将丝线埋入浅土中。接着,他打开装有朱砂粉末的小盒,用指尖捻起一撮,口中念诵起低沉而晦涩的音节,如同古老的祷文。随着念诵,他将朱砂粉末均匀地撒在图案的关键位置,那些粉末落在暗红的液体线条上,竟微微闪烁起极淡的金红色光点。
“每个人对幽冥和灵脉的感知不同。” 沈默做着最后的步骤——将几张画着不同符文的黄裱纸,压在法阵的几个角落,并用小石块固定,“第一种,如江莹的’清宁之体’,天生灵觉封闭,几乎不受侵扰,鬼怪难近。”
“第二种,如猴子、大壮,灵觉普通,只在特定时间、地点或受强烈执念牵引时,可能遭遇灵异。若命中有此劫数,易受精神困扰。”
他的动作不停。“而第三种……” 沈默的声音带上了一丝冷意,他抬头看向林小阳,“是与幽冥或灵脉进行了深度绑定的人。极易遭遇灵异,不仅能看见,甚至能触碰、被影响。同样的,他们对幽冥也能造成更大的动摇,无论是好是坏。” 他将最后一张符纸压好,站直身体,目光落在林小阳身上,“我和你,就是第三种。”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暗红色的法阵似乎微微亮了一下,随即那些光芒迅速内敛、沉淀,如同被大地吸收。林小阳感到脚下传来一阵极其微弱、仿佛错觉般的震动,一股无形的、带着净化意味的暖流以法阵为中心扩散开来,又迅速消失。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恶心感似乎减轻了少许。
“好了,第一个点完成。” 沈默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开始收拾工具。
两人离开小树林,朝着下一个推测点——靠近食堂后门的一个僻静角落走去。路上,林小阳终于忍不住问出憋了一路的疑问:“沈默,你刚才跟江莹……到底怎么回事?她到底想干什么?”
沈默背着包,步伐沉稳,头也没回,但还是认真回答了林小阳的问题:“她想从我手里救下阿旺。”
“救阿旺?” 林小阳愕然,“难道……你要杀了阿旺?”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紧。虽然阿旺是鬼,还差点害了他,但想到江莹,他总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
“第一,他已经死了。不存在‘杀’。” 沈默的声音毫无波澜,“是超度。让他脱离地缚灵的痛苦循环,回归应有的秩序。” 他们已经来到食堂后门。这里堆放着一些废弃的桌椅,散发着淡淡的食物残渣和清洁剂混合的味道。沈默再次放下背包,开始重复之前的流程:清理地面,绘制暗红法阵,埋线,撒朱砂,念咒,压符纸。
他一边有条不紊地操作,一边继续解释:“第二,我刚才说的三种人,并非出生即定。后天经历,尤其是与幽冥的强烈交互,会改变灵觉状态。” 他的笔在地面上勾勒着,“江莹的清宁之体,原本是保护。但她执意靠近阿旺,利用自身情感甚至可能无意识的力量滋养他、维系他,这种链接本身就是一种深度绑定。持续下去,她的清宁之体会被侵蚀,她会越来越靠近我们这种状态。”
沈默抬起头,目光穿透黑暗,看向校门口的方向,“而她,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力量。一旦她的灵觉被彻底打开,就像在黑暗中点燃了一盏毫无防备的灯。不仅阿旺可以通过她更轻易地影响阳世,更重要的是,会有更多来自幽冥深处、觊觎着阳世生气的邪恶存在,顺着这道‘桥梁’被吸引过来。到时候,遭殃的绝不只是她自己,她身边的所有人——亲人、朋友、同学,都将被她无意中置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林小阳听着,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想起江莹说起“喜欢”时那纯粹又执拗的眼神,想起她坐在石墩上孤注一掷的倔强。他蹲下身,学着沈默的样子,帮忙将线沿着法阵的纹路小心埋入冰冷的浅土中,低声问:“可是……江莹她和我说过,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不会后悔的。即使这样……也别的办法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挣扎。
沈默撒朱砂的动作顿了一下。他侧过头,昏暗中,林小阳似乎看到他脸上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神色,像是追忆,又像是沉重的疲惫。那眼神深处,是经历过无数事件只剩下的无奈。
“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带着一种经历过才会懂的苍凉,“我也犯过类似的错。” 他没有细说,但这简单的几个字,却像千钧重锤砸在林小阳心上。“有些后果,是无法挽回的。有些代价,太重了。” 他收回目光,继续完成符纸的安放。这一次,法阵亮起的光芒似乎带着一丝叹息,随即隐没。
林小阳沉默了。他明白了。沈默的决定,并非冷酷无情,而是基于更深沉的责任和……或许是某种惨痛的教训。他知道沈默的为人,这份“绝情”的背后,恰恰是对江莹和更多无辜者最大限度的保护。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沈默身后,配合着他的动作,一个点接一个点地进行着净化仪式。
体育馆侧翼的绿化带、小花园中心的石亭旁、图书馆后方的僻静通道……他们如同黑夜中的清道夫,在校园几个关键的“节点”上,留下暗红的法阵和沉淀下去的净化之力。每一次绘制,每一次念诵,沈默都一丝不苟,林小阳也渐渐熟练起来,配合得越来越默契。然而,这份顺利却像一层无形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
太安静了。太顺利了。没有预想中的阴风怒号,没有亡魂的哀嚎阻挠,更没有那令人头皮发麻的青铜铃声炸响。只有死一般的寂静,和他们自己压抑的呼吸声、脚步声。仿佛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被黑暗无声地吞噬了,没有激起任何涟漪。林小阳几次想说“说不定我们运气好”,但看着沈默越来越凝重的侧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沈默的直觉,很少出错。
终于,第七个点——废弃楼本身,作为整个阵法的中心阵眼,留到了最后。五个外围阵眼加上上次的槐树下的埋藏点的净化仪式已经全部完成,只需要在废弃楼内开启核心阵法,就能尝试引导、超度那些被青铜铃束缚的亡魂,重新稳固这摇摇欲坠的镇压格局。
废弃楼那庞大而破败的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然而,当他们真正走近时,两人同时僵在了原地。
废弃楼那扇重新被层层铁链锁死、贴满封条的巨大木门,此刻,竟然洞开着。
那些粗重的铁链直接消失了,而那些写着“禁止入内”的封条,也早已撕裂、飘落,如同垂死的蝴蝶。黑洞洞的门户大敞着,里面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仿佛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正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努力。
一股带着铁锈和尘土腥气的风,从门洞深处吹拂出来,激得林小阳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果然……” 沈默他猛地拉开背包侧袋,抽出了他那柄从不离身的古朴佩剑。剑身黝黑,在月光下流淌着冷冽的光。同时,他将另一把东西塞到林小阳手里——是一把打磨光滑、纹理清晰的桃木剑,入手微沉,带着淡淡的木质清香。
“至少不用走后门了。” 林小阳把玩了两下手里的剑。
“拿好,跟紧我,小心。” 沈默精神紧绷地告诫林小阳,反手握住自己的佩剑,剑尖斜指地面,率先一步,踏入了那洞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门户。
林小阳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膛。他死死攥住冰冷的桃木剑柄,他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冰冷空气,硬着头皮,紧跟在沈默身后,也一步跨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再次回到这个鬼地方,林小阳依然觉得内部比外面更加寒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让人不适的寒意。脚下是厚厚的灰尘和破碎的杂物,踩上去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在安静的环境中被无限放大。手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区域,光柱里飞舞着密集的尘埃。
沈默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异常谨慎。他的佩剑微微低垂,剑尖却仿佛有生命般,随着他目光的扫视而轻微调整着角度,警惕着黑暗中可能潜藏的一切。林小阳屏住呼吸,手电光柱紧张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角落、每一扇紧闭或洞开的破门。
他们沿着摇摇欲坠的楼梯,一层,一层,向上攀登。和之前一样每一层都弥漫着同样的腐朽和空旷。终于,他们踏上了顶层——那间传说中的音乐教室所在的楼层。
而刚一踏上顶楼的走廊,一种异样的感觉瞬间两人背后蔓延开来。
声音。不是预想中的、叮当作响的青铜铃声,也不是凄厉的鬼哭。而是一种……隐隐约约的、飘渺的歌声。
像是很多人的合唱,声音稚嫩,却又透着一股无法形容的诡异。曲调是某种童谣的旋律,本该是轻快活泼的,此刻却变得缓慢、扭曲、拖沓,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违和感。歌声断断续续,仿佛从墙壁里渗透出来,又像是从遥远的地底传来,带着一种空洞的回响,在这死寂的楼层里幽幽飘荡。
歌词模糊不清,但那缓慢、扭曲、如同丧钟般的节奏,一下下刺着林小阳的耳膜和神经。他握着桃木剑的手心全是冷汗,几乎要握不住。
沈默的脚步也停了下来,他侧耳倾听,眉头紧锁,握着佩剑的手又紧了几分。他们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音乐教室大门——缓缓移动。
越靠近,那歌声就越清晰,也越发诡异。不再是飘渺的回响,而是真切地、如同隔着一层薄纱般,从门缝里流淌出来。歌声整齐划一,却又毫无生气,仿佛不是人在唱,而是某种……机械的复读。
就在他们离那扇厚重的、刷着斑驳绿漆的木门还有几步之遥时,歌声毫无征兆地戛然而止。
无声,重新降临。
但这份安静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吱呀——”
一声刺耳、干涩的摩擦声响起。
那扇紧闭的音乐教室大门,竟在他们眼前,缓缓地、无声无息地……向内打开了。
没有风,没有推动。它就那样敞开了,露出了门后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像一个邀请。一个来自深渊的邀请。
林小阳看向沈默,沈默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两点星火。他微微抬起了手中的佩剑,剑尖指向那片敞开的黑暗,然后,没有任何犹豫,一步踏了进去。
林小阳咬紧牙关,紧随其后,也踏入了音乐教室的黑暗之中。
手电筒的光柱猛地刺入黑暗。
光柱扫过之处,林小阳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手电光下,映入眼帘的,是整整齐齐排列的座位。就好像是穿越了时空一般,不同于以往的景象,这些桌椅摆成一排排,一列列的,如同等待检阅的士兵,排列得一丝不苟,占据了整个教室的大部分空间。桌面干净得反常,在光线下反射着诡异的微光,仿佛刚刚被人擦拭过。然而,座位上却空空如也。刚才那整齐的合唱声,仿佛只是一个荒诞的幻觉。
林小阳的手电光颤抖着扫过一排排空座位,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他下意识地看向讲台方向——
讲台也是空的。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在教室最深处、靠近后墙的角落里,似乎……坐着一个人影。林小阳差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吓得魂飞魄散,手电光猛地甩了过去,同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都向后跳了一步,桃木剑差点脱手。
光束牢牢锁定在那个角落。
那是一个穿他们校服的女生身影,背对着他们,低着头,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一动不动。
“江……江莹?” 林小阳看清那熟悉的校服背影和侧脸轮廓,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应该在校门口吗?
他顾不上恐惧,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冲到那个身影旁边。果然是江莹,她低着头,双眼空洞地大睁着,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正对着讲台的方向。她的身体僵硬得如同木偶,对林小阳的到来和呼喊毫无反应。
“江莹!江莹!你怎么了?醒醒!” 林小阳用力摇晃她的肩膀,触手冰凉僵硬。江莹毫无反应,只有嘴巴在极其轻微地、不成规律地抽搐着,幅度很小,速度却很快,像是在无声地念诵着什么,又像是某种……痉挛。她的瞳孔涣散,完全失去了焦距。
“沈默!快过来!是江莹!她不对劲!” 林小阳焦急地大喊。
沈默立刻赶到,迅速检查了一下江莹的状态,“她神智被摄住了。先带她出去!”
两人合力,一人一边架起江莹僵直的身体。她的身体比想象中更沉,冰冷得像块石头,双腿无法弯曲,只能被他们硬生生地拖离座位。林小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们架着江莹,跌跌撞撞地冲向那扇敞开的教室门。
就在他们的脚即将跨过门槛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死寂的教室里炸开。那扇刚刚还无声敞开的大门,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地推动,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关上了。
巨大的撞击力让门框都剧烈震颤,灰尘簌簌落下。门板死死地闭合,严丝合缝,仿佛从未打开过。
“淦!” 林小阳绝望地嘶吼一声,扑到门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拉那冰冷的、刷着绿漆的木门把手。纹丝不动。那门把手像是焊死在了门上,无论他怎么用力拉扯、拧动,都如同蚍蜉撼树,门板更是沉重得如同浇筑了生铁,连一丝缝隙都没有。
“开门!妈的开门啊!” 林小阳疯狂地拍打着门板,声音因为恐惧而扭曲变调。回应他的只有门板沉闷的回响和他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甚至带着点少年人特有的朝气,却又冰冷得没有丝毫人类温度的声音,突兀地、清晰地,在他们身后响起:
“两位同学,自己不上课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扰其他同学上课呢?”
这声音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林小阳的耳膜,直抵他恐惧的深渊!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头皮炸裂般地发麻!他猛地转过身,手电光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扫向身后——
光束所及之处,林小阳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极致,喉咙里发出一声濒死般的、被强行扼住的抽气声,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座位上……此刻,坐满了“人”!
一排排,一列列,整整齐齐。穿着同样款式的、略显陈旧的校服。他们保持着僵硬的坐姿,如同被无形的线提着的木偶。每一个“人”的头颅,都在同一时间,以完全相同、毫无生气的角度,缓缓地、齐刷刷地……转向了门口的方向。
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反射着手电筒惨白的光束。那些眼睛空洞、呆滞,如同蒙上了一层灰翳的玻璃珠,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虚无。它们聚焦在林小阳和沈默身上,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注视。
林小阳僵硬地、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艰难地抬起手电筒,光束颤抖着,不受控制地向上移动,越过那一片死寂的“学生”,最终,定格在讲台的方向。
讲台上方,本该悬挂黑板的地方……
一个人影被悬挂在那里——周凯!
他的脖子被一根粗砺的、浸透着暗褐色污迹的麻绳死死勒住,身体微微晃荡着。他的脸还是保持着因为窒息和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变形,眼球可怕地几乎要挣脱眼眶的束缚,布满血丝的眼白占据了大部分,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他的嘴巴以一种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弧度,向两侧耳根方向极度地咧开着,露出满口森白的牙齿,形成一个凝固在死亡瞬间的、巨大而狰狞的笑容,就这样死死地“盯”着门口的林小阳和沈默。
那诡异的少年声音又响起了:
“让我们继续上课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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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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