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入口如同怪兽贪婪的咽喉,林小阳几乎是跌撞着摔了进去。脚下踩空,身体失去平衡,重重砸在潮湿、散发着浓重霉味和尘土气息的地面上。万幸高度不算太高,只是震得他内脏一阵翻腾,眼前金星乱冒。
“呃……” 他闷哼一声,顾不上浑身的酸痛,挣扎着爬起来。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只得凭借记忆和触觉,手脚并用地在狭窄的空间里摸索前行,寻找通往一楼的阶梯。
膝盖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火辣辣地疼。就在他全神贯注向前爬行时,左膝猛地蹭到了一团滑腻、冰凉、还在微微蠕动的东西。
“卧槽!” 林小阳头皮一炸,触电般缩回腿。黑暗中,那滑腻的触感让他瞬间联想到地下室滋生的巨大潮虫或蛞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恶心,下意识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用屏幕微弱的光亮照一下。
微光在死寂的黑暗中亮起,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瞬间击碎了他所有的侥幸心理。
不是虫子,是舌头,满地都是!
暗红色的、甚至有些还在微微抽搐的舌头,它们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散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有些蜷缩着,有些伸展开,断口处血肉模糊,粘稠的血液和粘液混合在一起,在手机微光下反射着令人作呕的湿滑光泽。更恐怖的是,这些舌头仿佛还残留着生命,像离水的鱼一样,在神经末梢的痉挛下,轻微地、不规则地跳动着。
“呕——”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地下室的腐臭直冲脑门,林小阳再也忍不住,干呕起来,胃酸灼烧着喉咙,他只想立刻逃离这片地狱。
他猛地想站起身,逃离这片铺满断舌的修罗场。
然而,脑袋刚抬起来一点,就“咚”地一声顶到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
他颤抖着,慢慢将手机的微光反转,向上照去——
头顶上方,距离他的头皮不过几寸的地方,密密麻麻地悬挂着……脚!
无数只沾满污泥、凝固着暗褐色血污的脚,它们如同屠宰场悬挂的牲畜肢体,从黑暗的天花板上垂落下来,僵硬、冰冷,有些脚上还穿着破烂不堪的旧式布鞋或草鞋,散发着浓烈的死亡和污秽气息。
林小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用尽全身力气才压制住那几乎冲破喉咙的尖叫,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他强迫自己冷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炸开。
不能出声,绝对不能出声!
他只能强忍着无边的恐惧和恶心,重新弯下腰,几乎是匍匐在地。他死死盯着地面,既要避开那些还在蠕动的、滑腻的舌头,又不敢再轻易抬头碰到头顶悬挂的“丛林”。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同在布满地雷和毒蛇的沼泽中跋涉。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带来刺痛,他却不敢去擦。鼻腔里充斥着血腥、腐臭和尘土的气味,每一次吸气都像是酷刑。
唯有“找到沈默”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支撑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他凭借着之前进入地下室时模糊的印象和一股近乎偏执的意志力,在绝望的黑暗中艰难摸索。
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的手指终于触摸到冰冷、粗糙的砖石台阶时,林小阳几乎要喜极而泣。他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推开那扇同样沉重但并未上锁的地下室出口小门,踉跄着冲进了一楼大厅。
相对“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他贪婪地喘息着,如同溺水者重获新生。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浇灭。
刚刚还如同潮水般涌下楼梯、几乎塞满整个大厅的恐怖“学生”尸潮,连同沈默的身影,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逃亡、沈默断后的决绝,都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梦。
大厅里只有厚厚的灰尘,在从破窗透进来的惨淡月光下,安静地悬浮着,没有任何打斗或践踏的痕迹。
“沈默……?” 林小阳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用手电光疯狂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角落,每一个阴影。什么都没有,别说沈默,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难道沈默他……不!不可能!
就在林小阳精神几乎要崩溃的边缘,手电光无意中扫过大厅中央那片布满厚厚灰尘的地面时,他猛地僵住了。
灰尘上,布满了脚印,不是一两个,而是密密麻麻、杂乱无章、覆盖了整个大厅中央区域的脚印。脚印大小不一,有些清晰,有些模糊,方向各异,互相踩踏重叠,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混乱印记!
这些脚印无声地证明着,就在不久之前,这里确实有“东西”大量聚集过,而沈默,就在它们中间。
一股不祥预感缠绕上林小阳的心脏,沈默……他一个人……面对那么多……
“沈默——!” 林小阳发出嘶吼,再也顾不得什么隐藏行踪,发疯般朝着通往楼上的楼梯冲去。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顶楼,那间如同噩梦源头的音乐教室门前。
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音乐教室那扇厚重的木门,此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拳从内部狠狠击中。门板由内向外,呈放射状地爆裂开来,厚重的木料被撕裂、扭曲,断裂的木茬如同狰狞的獠牙般刺向走廊。门框严重变形,扭曲的金属合页如同被巨力撕扯的废铁,无力地垂挂着。碎裂的木屑和灰尘散落一地,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剧烈的爆炸。
门内,死寂无声。
沈默……会在里面吗?林小阳的心沉到了谷底。但他随即想起,自己掉落在音乐教室里的那把桃木剑,那是他唯一能用来防身的东西了,在这鬼地方,赤手空拳等于送死。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恐惧,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踏入那片爆裂后的狼藉。手电光在弥漫的灰尘中艰难地切割着黑暗,照亮了翻倒的桌椅碎片和地面厚厚的浮尘。他屏住呼吸,凭着记忆,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着。
手指在碎木屑和灰尘中划过,突然,他触到了一个熟悉的、微凉的木质握柄。
找到了!林小阳心中一喜,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弯腰将它捡了起来。就在他握住剑柄,直起身,下意识地抬头想观察一下周围环境的瞬间——
一张毫无血色、青灰如同溺毙者的脸,毫无征兆地、几乎贴着他的鼻尖,从上方倒垂了下来!
“啊——!” 林小阳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向后跳开,手中的桃木剑本能地向前挥去。
然而,桃木剑挥到一半,他却硬生生停住了,因为那张倒垂的脸上,那双空洞茫然、带着深深疲惫和痛苦的眼睛,他认得。
“阿旺?” 林小阳惊魂未定,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你怎么……吓死我了!”
阿旺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从天花板的阴影里滑落下来,踉跄着站稳。他的身影比之前更加虚幻,仿佛随时会消散,脸上带着极度的虚弱和焦急。
“道爷……” 阿旺的声音气若游丝,带着一种透支后的颤抖,“他被……抓到天台了……快……” 他艰难地抬起几乎透明的手指,指向天花板,“它们……得不到江莹……就要……就要抓他做……做替死鬼……完成……最后的……仪式……”
林小阳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替死鬼?仪式?
他再也顾不上其他,一把搀扶住摇摇欲坠的阿旺:“走!带路!”
两人跌跌撞撞地冲出音乐教室,沿着布满灰尘的楼梯,用最快的速度冲向废弃楼的顶层天台入口。天台的门虚掩着,林小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推开。
冰冷的夜风瞬间灌入,带着高处特有的凛冽。眼前出现的景象,让林小阳的血液瞬间冻结。
天台的中央,沈默如同一个破碎的玩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高高悬吊在半空。
他浑身浴血,校服早已破烂不堪,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伤口和淤青,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他低垂着头,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脖颈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身体无力地微微晃荡着。曾经锐利的眼睛紧闭着,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得几乎断绝。
而在沈默身体周围,七枚锈迹斑斑、布满诡异纹路的青铜铃虚影,正缓缓旋转、沉浮,它们散发着幽暗的、不祥的微光,无形的音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发出一种低沉、扭曲、仿佛能勾魂摄魄的嗡鸣。那声音并不刺耳,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和诱惑,仿佛在引导着亡魂走向最终的归宿。
它们在奏响最后的挽歌,它们要用沈默的生命和灵魂,来完成那邪恶的替死仪式。
“沈默——!” 林小阳大声呼喊,肝胆俱裂,巨大的愤怒和悲痛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他根本来不及思考,也顾不得自己受伤的手和虚弱的阿旺。
他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握着那把失而复得的桃木剑,脚下猛地发力,高高跃起,将全身的力量和所有的愤怒,都灌注在桃木剑上,朝着其中一枚旋转的青铜铃虚影,狠狠地刺了过去!
“我c你——!!!”
噗嗤!
桃木剑带着微弱的金色光芒,精准地刺入了那枚铃铛虚影的核心。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炸响,原本低沉有序的铃音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如同无数个破锣被疯狂敲打,七枚铃铛虚影的旋转轨迹猛地紊乱、扭曲。
紧接着——
那枚被桃木剑刺中的青铜铃虚影,如同承受不住内部狂暴的能量,轰然炸裂开来!刺目的幽绿色光芒瞬间爆发,碎片状的虚影能量如同烟花般四散飞溅,发出滋滋的、如同冷水滴入滚油般的消蚀声,这一炸引发了连锁反应,其余六枚铃铛虚影也剧烈地闪烁、震颤,发出的噪音更加刺耳混乱,旋转彻底失控。
悬吊着沈默的无形力量骤然消失。
沈默的身体则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从半空中直直坠落下来。
林小阳刚刚落地,还没来得及站稳,就被沈默沉重的身体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身上。
“呃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喉咙一紧,差点背过气去。肋骨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死死咬着牙,用身体充当了沈默的肉垫。
“快……拉走……” 阿旺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拖着残躯冲过来,抓住林小阳的胳膊,拼命将他们两人往相对安全的角落拖拽。
青铜铃虚影炸裂消散的地方,浓烈的黑气翻滚涌动。一个个扭曲、痛苦、充满怨毒的鬼影从中挣扎着显现出来,它们不再是之前那些穿着校服、相对“完整”的“学生”形态,而是恢复了它们最本源、最可怖的模样——肢体残缺、面容扭曲、流淌着黑血、散发着冲天怨气。
为首的,正是周凯,他的鬼影比之前更加凝实,他死死地盯着被阿旺拖到角落、艰难爬起来的林小阳,声音如同刮擦生锈铁板的嘶鸣:
“又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阻挠我们?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搅乱我们的计划?”
这声音,林小阳脑中如同划过一道闪电,他猛地想起来了!那天在双生槐下,将他狠狠推入那恐怖血盆大口的冰冷声音,就是这个。
“多管闲事?” 林小阳扶着剧痛的胸口,挣扎着站起来,挡在昏迷的沈默和虚弱的阿旺身前。他毫无畏惧地迎上周凯那怨毒的目光,声音因为愤怒和激动而嘶哑,却带着无畏的力量:“你们害的是无辜者的命,把你们自己遭受的痛苦和冤屈,用同样的方式,甚至更残忍的方式,施加到比你们更无辜的人身上!这和你们曾经憎恨的、伤害你们的人,有什么区别?这根本就不是解脱,这是复仇的循环!是永无止境的深渊!”
“闭嘴——” 周凯仿佛被戳中了最深的痛处,他身上的黑气剧烈翻腾,怨气冲击着四周的空气。“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你经历过我的痛苦吗?你尝过被冷落、被嫌弃、被利用、被夺走一切的绝望吗?在你成为我们的一员之前,你根本不配站在这里对我们指手画脚,所以先去死吧。”
随着周凯歇斯底里的咆哮,他身后那几十个怨气冲天的鬼影如同得到了指令的恶犬,发出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化作一道道黑色的怨气洪流,朝着林小阳猛扑过来!
失去了桃木剑,右手又受了重伤,林小阳此刻真正是手无缚鸡之力,他只能徒劳地挥舞着受伤的手臂,试图阻挡那扑面而来的阴寒和怨毒。冰冷的鬼爪撕扯着他的衣服,留下道道血痕;刺骨的怨气狠狠扎进他的皮肤,他被无数双冰冷的手抓住胳膊、腿脚、头发,如同一个破麻袋般被生拉硬拽,根本无法抵抗。
“放开我!混蛋!” 林小阳拼命挣扎嘶吼,却无济于事。他被粗暴地拖行着,冰冷粗糙的地面摩擦着他的后背,剧痛和屈辱让他双眼充血。
他被拖到了天台边缘!
冰冷的风呼啸着灌入领口。楼下,是几十米高的、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如同张开的死亡巨口!
“阳哥——!!!” 楼下传来猴子撕心裂肺的惊叫!他和大壮安置好江莹后,终究还是不放心地跟了过来,正好目睹了这骇人的一幕!猴子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操场的方向,那里似乎堆放着一些体育课用的旧垫子。大壮则一边惊恐地看着天台边缘被众鬼抓住的林小阳,一边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大喊:“救命!在废弃楼!有人要跳楼了!不!是被鬼扔下来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猴子的垫子远水救不了近火,大壮的呼救更是渺茫。
就在周凯狞笑着,和其他鬼魂一起,要将林小阳狠狠抛下天台的瞬间——
刺目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红黑色光芒,骤然从天台角落爆发。
那是一道无法形容其锋芒与酷烈的剑气。
它并非简单的劈砍,而是带着一种焚烧灵魂本源、审判罪恶的极致痛苦。
剑光如同死亡的镰刀,横扫过抓住林小阳的那群怨鬼。
“啊啊啊啊啊!!!”
被剑光扫中的鬼魂,并没有像林小阳在枉死城见过的那样直接消散。它们的伤口处,瞬间燃起了红黑色的火焰,那火焰仿佛能灼烧灵魂,带来比死亡本身更恐怖千万倍的痛苦。中剑的鬼魂发出凄厉的惨嚎,它们疯狂地撕扯着自己燃烧的伤口,试图把染上那根本无法熄灭的业火的身体部分撕下,但红黑色的火焰迅速蔓延,将它们的灵体点燃,在痛苦到极致的扭曲和自残中,它们化作了一具具燃烧着火焰的、扭曲的骸骨虚影,然后才在火焰中彻底化为飞灰,消散无踪。
这恐怖的一幕瞬间震慑了所有鬼魂,抓住林小阳的纷纷松开,幸存的鬼魂发出惊恐的低吼,如同潮水般猛地散开,本能地远离那红黑色剑光爆发的源头。
林小阳重重摔在天台边缘,惊魂未定地抬头望去——
是沈默站在那里。
但……那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沈默。
他身上的伤口依旧狰狞,血迹斑斑,但他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他挺拔的身躯如同从炼狱血池中爬出的魔神,散发着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恐怖杀气,他手中握着的,不再是那把古朴的佩剑鞘,而是一柄完全出鞘的长剑。
剑身狭长,通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血色,仿佛由凝固的血液铸就,又像是饱饮了无数怨魂的精华。剑刃并非平滑,而是布满了细密、扭曲、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暗金色花纹。此刻,这些花纹正散发着妖异的红黑色光芒。
最令人心生惧意的是他的眼睛,眼白部分完全被鲜血之色浸染,化作猩红一片,而瞳孔,则变成了燃烧着毁灭意志的熔金之色,血眼金瞳,如同地狱的判官,漠然地俯视着这些抱头鼠窜的冤魂。
更可怕的是,从他身上,从他手中的血色长剑上,蔓延出浓郁的血雾与粘稠的黑气,这些气息如同有生命的触手,丝丝缕缕地垂落在地面上,如同一个无形的领域,迅速扩散开来!那些试图逃离的鬼魂撞上这蔓延的血雾黑气,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墙壁,发出痛苦的嘶鸣,速度骤然减慢,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根本无法完全逃离这片被死亡意志笼罩的天台。
仿佛此刻的沈默,才是这片空间里最恐怖、最邪恶的存在,宛如降世的死神!
“沈默……?” 林小阳试探着呼唤,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恐惧。
沈默……或者说,那个占据着沈默躯壳的“东西”,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血红的眼瞳里没有任何属于沈默的情感,只有一片冰冷、漠然、纯粹的杀戮意志。
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言语。他只是简单地抬起了手中的血色长剑,每一次闪动,每一次剑光掠过,都伴随着一个甚至几个鬼魂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和那红黑色业火的升腾。他如同行走在麦田中的收割者,无情地、高效地、用最残酷的方式,收割着那些被禁锢在领域内、无处可逃的怨魂。每一剑都精准地带来最大的痛苦和彻底的湮灭。
惨叫声、火焰燃烧声、灵体崩解声……交织成一曲令人灵魂冻结的死亡交响乐。
林小阳呆呆地看着,浑身冰冷,几乎忘记了呼吸。眼前的景象超越了所有他认知的恐怖极限。
很快,天台上的惨叫声稀疏下去。红黑色的火焰渐渐熄灭,只留下空气中浓烈的恶臭,以及地面上尚未散尽的缕缕黑烟。
只剩下最后一个鬼魂。
周凯。
他被那血雾黑气逼退到了天台最边缘的墙角,退无可退。他怨毒地看着那个如同魔神般一步步走来的血色身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丝扭曲的明悟。
沈默……或者说“它”,停在了周凯面前。血色长剑抬起,剑尖直指周凯的眉心,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压迫过去。
周凯看着那燃烧着红黑色业火的剑尖,脸上那巨大的怨毒笑容扭曲了一下,最终化为一种混合着绝望、不甘和……诡异的释然。他猛地伸出手,不是反抗,而是用他那虚幻的、燃烧着最后怨火的手掌,死死地抓住了那剑尖!
“嗤——”
周凯的手掌瞬间被红黑色的火焰吞噬,剧烈的痛苦让他整个鬼影都剧烈地抽搐、扭曲起来,发出不成人形的惨嚎,但他没有松手。
“原来……如此……” 周凯在极致的痛苦中,从牙缝里挤出嘶哑、断续的声音,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着沈默那双非人的血眼金瞳,脸上竟然扯出带着嘲讽的笑容,“怪……只怪……我的怨气……还不够重……不够深……呵呵……呵呵呵……”
他仿佛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诅咒道:“我……会在地狱……等着你……的……”
话音未落,周凯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猛地抬起头,张开那流淌着黑液的嘴,一口狠狠咬住了血色长剑的剑尖!
然后,他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的怨气和最后的力量,朝着沈默,朝着那柄死亡之剑,狠狠地、决绝地冲撞了过去。
血色长剑毫无阻碍地、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瞬间洞穿了周凯的头颅,从后脑刺出!
“呃啊——!!!” 周凯发出一声无法形容的、混合着解脱和极致痛苦的尖叫,红黑色的业火如同找到了最完美的燃料,轰然爆发,瞬间将他整个灵体彻底吞噬。
火焰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爆响。周凯的身影在火焰中疯狂扭动、挣扎,最终化为一个剧烈燃烧的火球,几秒钟后,伴随着一声微弱的爆鸣,彻底化为一缕青烟和飘散的灰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空气中残留的焦臭和硫磺味,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天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红黑色的业火在周凯消失的地方缓缓熄灭。弥漫的血雾和黑气似乎也淡薄了一些,但依旧萦绕在沈默周身。
他缓缓地、如同机械般,抽回了滴血不沾的血色长剑。血红的眼瞳,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空旷的天台,就像清扫战场的杀神。
最终,那两道蕴含着无尽杀戮意志的目光,定格在了角落——那个蜷缩着、身体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见、只剩下最后一点微弱轮廓的阿旺身上。
没有丝毫停顿,没有丝毫犹豫。
那个被杀戮意志彻底支配的身影,握着那柄带来极致痛苦和湮灭的血色长剑,一步踏出,身影如同瞬移般,带着浓烈的血雾与杀意,直扑向角落里的阿旺。剑尖抬起,目标直指阿旺那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灵体核心。
“等一下!” 在看到沈默目光转向阿旺的瞬间,一股巨大的、超越恐惧的冲动就驱使着林小阳。没有思考,没有权衡,身体的本能快过了大脑的指令。
他用尽全身最后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地上弹起,在那柄带来无尽痛苦的血色长剑刺出、即将贯穿阿旺的刹那——
林小阳张开双臂,用自己伤痕累累、毫无防备的身体,义无反顾地、决绝地,挡在了阿旺身前。
用自己的胸膛,直面了那柄没有丝毫减速、带着毁灭一切意志的血色剑锋。
一声轻响,如同布帛被撕裂。
冰冷、尖锐、带着焚烧灵魂剧痛的触感,瞬间刺穿了林小阳胸前的衣物,毫无阻碍地没入了他的血肉之中,林小阳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剑尖刺破皮肤,穿透肌肉,抵在肋骨上的坚硬触感。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灵魂都点燃撕裂的剧痛,如同火山爆发般从胸口炸开,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身体因为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
他抬起头,视线因为剧痛而模糊,却依旧死死地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张脸。
沈默的脸。
那双血红的、燃烧着毁灭金焰的眼瞳,在剑尖刺入林小阳胸膛的瞬间,似乎……颤动了一下,流下了一道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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