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剑尖刺破衣料,穿透皮肤。林小阳甚至能感觉到那锐利金属撕裂血肉的触感。剧烈的刺痛如同丧钟大作已经席卷了他的神经。完了。这是他脑中唯一的念头。
然而,预想中的贯穿和灵魂灼烧的极致痛苦并未到来。
他发现一股温润、平和、带着某种古老安抚力量的淡淡白光,自他胸前透衣而出,光芒并不刺眼,如同月华流淌,瞬间覆盖了他胸膛心脏的位置。
那柄带来燃烧着红黑色业火的血色长剑,如同刺入了最坚韧的石壁,在距离林小阳心脏毫厘之处,被这层看似柔和的白光死死抵住。剑尖剧烈地颤抖着,发出不甘的嗡鸣,其上缠绕的血雾和浓稠黑气如同遇到了克星,疯狂地翻涌、冲击着白光,却无法寸进分毫。白光稳如磐石,将所有的邪异气息隔绝在外。
可剧痛依旧在身体里翻腾,但林小阳惊愕地低头,看到的是那枚他从小佩戴、几乎从未离身、被奶奶称为“护身符”的玉石吊坠,此刻正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前,散发着温润却坚定的光芒。是它挡住了这致命的一剑!
“沈默!” 林小阳顾不上胸口的疼痛和劫后余生的惊悸,抬头嘶喊,试图唤醒那双血红金瞳深处可能残存的意识,“醒醒!是我啊!林小阳!”
但回应他的,只有沈默喉咙深处发出的、如同野兽般的低沉嘶吼。那双熔金血瞳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有更加狂暴的杀戮意志,他双手紧握剑柄,全身力量爆发,肌肉贲张,青筋暴起,正疯狂地催动那柄魔剑,试图强行突破那道看似薄弱的白光屏障。剑尖与白光接触的地方,发出“滋滋”的声响,光芒微微波动。
这白光能挡住多久?林小阳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僵持时刻——
“嘭!!!”
一声巨响!天台那扇厚重的铁门如同被炮弹轰击,猛地向外爆开!扭曲的金属门板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一道高挑、迅捷如猎豹的身影,在门开的瞬间便已化作一道残影,直扑僵持中的沈默,目标明确——他持剑的臂膀。
来人速度太快,快到那被杀戮意志支配的沈默也只来得及凭借本能,在最后一刻猛地抽回长剑,横架在身前格挡。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震得林小阳脑瓜子嗡嗡的。
来人那灌注了恐怖力量的鞭腿,如同攻城巨锤般狠狠砸在横架的血色长剑之上,巨大的力量爆发开来。
即使沈默已经做出了防御姿态,即使他此刻的力量非比寻常,在这纯粹的、蛮横的物理冲击力面前,依旧无法完全卸力。
沈默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被高速列车撞中,双脚离地,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伴随他手中的血色长剑剧烈震颤,他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狠狠砸落在十几米开外冰冷的水泥地面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激起一片尘土。
林小阳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白光也悄然隐没,他浑身脱力,软软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全身。
“没事吧?” 一个异常沉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林小阳艰难地抬头望去。来人站在他身前,挡住了那边沈默的方向。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和工装裤,身形挺拔利落,不再是那身笔挺的警服,少了几分体制内的英气逼人,却多了几分属于年轻人的锐利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帅气。正是之前处理周凯案子的那个“怪警官”——顾尘濛!
“顾……顾警官?” 林小阳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他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有如此恐怖的身手?
他刚想开口询问,那边被击飞的沈默已经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血红的眼瞳燃烧着更加疯狂的怒火,仿佛被彻底激怒的怪物,根本不管身上的尘土和可能会要他命的伤势,握紧那柄血色长剑,再次带着滔天的杀意,如同失控的火车头般朝着顾尘濛和林小阳猛冲过来。
顾尘濛眼神一凝,身体微沉,正要迎击。
然而,沈默刚冲出两步——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自天台边缘的阴影中闪现,速度之快,仿佛瞬移,精准地出现在了沈默冲刺的路径上。
来人动作简洁、迅疾、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他左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同铁钳,精准无比地扣住了沈默持剑手腕的内侧某个穴位!同时,右手并指如剑,带着肉眼难辨的残影,在沈默的肩井、曲池、环跳等几个关节和经脉要穴上疾点而下。
几声轻微的、如同戳破气囊的闷响后。前一秒还杀气腾腾、势不可挡的沈默,动作瞬间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的蛇,所有的力量在刹那间被卸得干干净净。狂暴的冲锋姿态戛然而止,整个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动作变得极其缓慢、僵硬,甚至有些滑稽。那双燃烧着毁灭意志的血眼金瞳中,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一丝茫然和挣扎。
来人没有丝毫停顿。扣住沈默手腕的左手顺势一扭、一抖。
“咔嚓!” 一声轻微的关节错位声。
“啊!” 沈默发出一声痛喊,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长剑再也握持不住,“哐当”一声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剑身上的血雾和黑气如同失去了源头,迅速变得稀薄黯淡。
随着魔剑离手,沈默眼中那血色和熔金般的毁灭意志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他身体剧烈地晃了晃,脸上浮现出极度的痛苦和疲惫,眼神恢复了瞬间的清明,充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随即眼皮一翻,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再次彻底失去了意识。
来人似乎早有预料,手臂一伸,稳稳地扶住了倒下的沈默,将他半抱在怀里。
林小阳彻底看呆了,这电光火石间的变化,比他经历过的所有灵异事件加起来还要有冲击,他呆呆地看着那个制伏了失控沈默的人。
凌乱如同鸟窝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脸上胡子拉碴,显然很久没认真打理过。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似乎因为近视而微微眯着。身上穿着皱巴巴的廉价休闲衬衫,下身是同样廉价的卡其色五分裤,脚上趿拉着一双……人字拖?
这副尊容,简直和街边流浪的落魄艺术家或者沉迷网游的宅男没什么两样,和“世外高人”、“道门大师”之类的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修边幅到极致的人,周身却散发着一股极其矛盾、又无比清晰的气场!那是一种……仿佛雨后山林、晨曦初露般的极致清新感。他站在那里,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格外干净、通透,连废弃楼天台那无处不在的阴冷、血腥和焦糊味,仿佛都被驱散了几分。靠近他身边几米,就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净化领域之中。
而且……林小阳仔细打量着那张被胡须和乱发遮掩了大半的脸……虽然邋遢,但五官的轮廓……尤其是眉眼和鼻梁的线条……和沈默竟然有五六分相似,如果他肯好好收拾一下,刮掉胡子,理个头发,换身像样的衣服……林小阳毫不怀疑,这人绝对有出道当偶像的资本。
顾尘濛看着来人,眉头挑了挑,嘲讽说:“早该想到,这小屁孩之前调查时候用的路数这么眼熟,果然是你的徒弟。别来无恙啊,臭神棍。”
那人扶着昏迷的沈默,凑近了些,眯着高度近视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几乎要把脸贴到顾尘濛身上,仔细打量了好一会儿,才猛地一拍大腿,发出夸张的惊呼:“我靠!顾尘濛?假正经?真的是你?这也太巧了吧!” 他随即又晃了晃怀里昏迷不醒的沈默,语气带着点得意和无奈:“介绍一下,这个,不只是我唯一的、不成器的弟子,还是我亲侄子!不是一个姓而已。”
顾尘濛冷哼一声,目光扫过沈默苍白染血的脸,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柄暂时沉寂的血色长剑,语气变得冰冷而强硬:“我不管他是你徒弟还是你侄子。身负如此危险、如此不详的诅咒之力,不上报,不备案,放任他在普通人群里活动,甚至失控到这种地步!就凭这一点,我现在就可以把你们叔侄俩都铐回去!”
面对顾尘濛的威胁,那邋遢男人——沈默的小叔兼师父——却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哎呀,顾警官,别这么大火气嘛,我这不是一直出差在外,天南海北地处理各种’麻烦事’,忙得脚不沾地。你看,我这一收到点风吹草动,不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他指了指脚下的废弃楼天台,“至于这个地方嘛,牵扯甚广,说来话长,不过你放心,我既然回来了,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该上报的、该备案的,一条不落。怎么样?够配合了吧?”
林小阳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又透着诡异熟悉的对话,感觉脑子都快不够用了。他捂着剧痛的手指和胸口,艰难地喘着气,忍不住虚弱地打断:“喂……我说……你们能不能……先别忙着叙旧……再聊下去……他人……” 他指了指昏迷的沈默,“……还有我……可能就真没了……”
那邋遢小叔似乎根本没抓住林小阳话里的重点。他猛地转过头,那双高度近视的眼睛隔着镜片,瞬间锁定了瘫坐在地的林小阳,眼中爆发出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惊喜光芒!
“嘿!小子!” 他声音都提高了,扶着沈默就往前凑,吓得林小阳下意识往后缩。“你一定就是林小阳吧!对不对?沈默那小王八蛋天天挂在嘴边、念得我耳朵都起茧子的林小阳。” 他兴奋地搓着手,脸上堆起一个极其“和善”的笑容,完全无视林小阳此刻的狼狈和警惕,“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厉清晏,清水的清,河清海晏的晏。沈默这小混蛋的亲叔叔,外加他这半桶水本事的授业恩师。”
厉清晏越说越兴奋,眼镜片后的眼睛闪闪发光:“好小子,刚才那一下我可看到了,厉害啊!居然能挡住我这疯魔状态下的傻侄子全力一击!虽然靠的是你那宝贝吊坠,但这反应,这胆识!啧啧啧!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他身子前倾,语气充满了蛊惑,“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也拜我为师?我保证比教这傻小子更用心!包教包会!前途无量啊!”
“够了!” 没等林小阳做出任何反应,顾尘濛一步跨前,硬生生挡在了沈清晏和林小阳之间,如同一堵冰冷的墙。他目光直视着沈清晏,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反感:“厉清晏!收起你那套骗人的把戏,又想抓一个无辜的人去当你的’小白鼠’?就算他林小阳真要走这条路,那也必须通过正规渠道,接受系统的培训、严格的审查。而不是跟着你这个神棍,学些不知所谓的野路子,最后落得跟你侄子一样失控发疯的下场!”
厉清晏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微微眯起眼睛,隔着顾尘濛的肩膀,目光依旧落在林小阳身上,但周身那股清新平和的气场却骤然一变,变得如同坟地般幽邃,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迫感,“我在和我们家未来的一份子讲话,外人,没有插嘴的份。”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顾尘濛毫不退缩,手已经按在了腰后某个隐晦的突起上:“嗷?是吗?外人?” 他同样一字一顿地回应,带着执法者特有的强硬,“如果我说,林小阳现在涉及重大特殊事件,属于我的直接管辖和保护对象呢?厉清晏,你想当着我的面抢人?”
无形的气浪仿佛在两人之间碰撞,一个眼神冰冷如刀,一个目光幽深似渊。废弃楼天台上,刚刚平息的血腥气似乎又被这压抑到极致的对峙点燃。林小阳感觉自己像被两股巨大的力量夹在中间,几乎喘不过气来,心中哀嚎:这他妈又是什么情况啊?自己到底是卷入了什么神仙打架的漩涡里?
“咳……咳咳……”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被厉清晏半扶着的沈默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又溢出一缕刺目的鲜红。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极度的痛苦,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微微抽搐着。
林小阳望着奄奄一息的沈默,心里着急万分,他也顾不上这么多了,“你们……别吵了,先救……他!”
顾尘濛和厉清晏的目光同时转向沈默,看到他嘴角的血迹和痛苦的神色,两人都缓和了下来。
“……先把他们送去医院。” 顾尘濛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恢复了冷静,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看了一眼同样脸色苍白、手指和胸口都渗着血的林小阳。
厉清晏没有直接回应,只是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侄子,又抬眼瞥了瞥顾尘濛,撇撇嘴:“行吧。开我的车,你那破二手车,还有你那比破车还烂的车技,我怕这小子没被鬼弄死,先被你颠死在半路。” 他语气依旧带着惯常的嫌弃,但动作却不再迟疑,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沈默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着沈默转身欲走,又像是想起什么,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走吧顾警官,剩下那只墙角的小鬼……” 他朝阿旺之前蜷缩的角落努了努嘴,“……就之后再说吧。反正他现在也只剩一口气了,翻不起什么浪。”
林小阳这才猛地惊觉,原来顾尘濛刚才看似一直在和自己说话,目光也似乎锁定着自己,但实际上,他眼角的余光,甚至大部分注意力,都始终警惕地锁定着角落里那个几乎透明、气息奄奄的阿旺。这个警察……他不仅能看到鬼,还一直在防备着它。
林小阳彻底懵逼了。这顾尘濛到底算哪门子警察?沈默这个邋遢又强大的小叔又算哪门子道长?他们不仅互相认识,视灵异为常物,似乎还有一套自成体系的规则和矛盾?这世界……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真相?
然而,剧烈的疼痛、失血的眩晕和巨大的精神冲击,彻底淹没了他的思考能力。他挣扎着想站起来跟上,眼前却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厉清晏抱着沈默已经走到了天台门口。顾尘濛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林小阳,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伸出手,架住了他的胳膊:“撑住,先下去。”
林小阳只感觉身体被一股力量支撑着,踉踉跄跄地走下楼梯。废弃楼那阴森破败的景象在眼前晃动模糊。楼下似乎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越野车,车门被拉开,沈默被小心地放了进去。在旁边一直在焦急等待的猴子和大壮赶上前来,看到了两人的伤势,被直接吓呆在原地。
而顾尘濛却主动招呼他们上来帮忙,并告诫他们:“我们现在送他们去医院,今天晚上的事情是绝对的机密,你们谁都不可以告诉,不然下次找上门的就不会是我了。”
猴子和大壮一边点点头,一边帮忙把林小阳半扶半推地塞进越野车后座,一股皮革味和一种淡淡的、属于厉清晏身上那种奇特的清新草木气息混合在一起,冲入了他的鼻腔。
他靠在冰凉的真皮座椅上,听到外面争执想陪林小阳一起去医院的猴子和大壮,但是被顾警官勒令回去睡觉了。林小阳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再次睁眼窗外已经变成了飞速倒退的、被夜色模糊的街景,而旁边躺着完全失去意识的沈默,他想伸手去触摸确认沈默的体温……但意识如同沉入深海的石头,越来越模糊。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脑子里只剩下最后一个混乱的念头:沈默……你如果死了……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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