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传说中的山妖,原来真的存在于这世间”
我爹说,不好好听话小屁孩是要被山妖抓走的。
“你走在路上啊,一回头,那山妖长着个狼头熊身,一双锋利的爪子朝你一挥,喝,这不,嗝屁了。”
他把那句话说的煞有其事,那时,还没长到他大腿高度的我被吓了一跳,一把抱住他的腿,死死拽住不放手。他一怔,哈哈大笑起来。
混账老爹,又骗我!我一边瞪他,一遍忍不住瑟瑟发抖。
谁家爹一天到晚给孩子讲恐怖故事啊!
……?!等等,今天不是周一吗……
从梦中突然惊醒的我顾不得什么稀奇古怪的恐怖故事,匆匆刷了牙摸了把脸,拽起书包摔门就跑。
“阿橓,你又睡过头了!”老妈一身警服站在路口,无奈地看了我一眼。我向她挥了挥手后迈开生死时速终于赶上了公交。
“师傅,快点快点,我迟到了要。”我催了师傅一声,师傅甩我一个白眼,“侬噶小子不看清楚路况?噶挤的情况我好给你一脚油门下去的?”
行行行,师傅你赢了。
很荣幸的,我迟到了。于是我们亲爱的班主任黄梅梅大人狠心地用戒尺打了我三下,然后让我罚抄《琵琶行》十遍。
“高三的人了你要不要读书的你这个样子能考什么大学不是,我说你,成绩好不好我不也好强求,你起码得把态度摆正吧?”她托了托镜架,叹了口气,“周五放学前交给我检查。”
“哈哈哈江橓,你不是百米冲刺小王子吗,怎么也栽了”小胖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悄悄借着课本的高度往嘴里塞了颗□□糖。我瘫在试卷堆里叹了口气,“烦死了,不过还好黄梅梅不像那个刘玲那么恶心,就说了我几句。”
“对了,我……”小胖的话戛然而止,我顺着他的眼神看了过去,原来是那个面瘫学生会主席。
他走到我面前,让我跟他走一趟,顺便撇了一眼小胖,“自修课不要吃东西。”
我一路跟着气压极低的他走到学生会办公室,办公室里没有人,他反手关上门,并且上了个锁。
“我也不多说废话了,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林树’的人”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我,带着某种我说不出来的不适感。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他是不是住在木镇,并且生活习惯很奇怪,大家都说他是怪人”他见我不开口,又补了一句,“而你却愿意和他说话”
“跟你有什么关系?”童年的记忆一下子翻涌而出,那个拿着牛轧糖对我笑的叔叔的脸早就随着时间流逝变得模糊不清了。
“江橓,我来找你就是为了一件事,别忘了他。”他说完就开了锁,意示我可以滚了。
“你是有什么毛病吗?”我看着他那副鼻孔朝天的样子就来气,校长儿子了不起吗长得好看了不起吗成绩好就了不起吗还自修课神秘兮兮地把我叫来这里,搞了半天,就这就这就这?他算个x!
算了算了,哪哪都比不过人家,比不过咱就悄悄祝这个恶劣的死面瘫这辈子都找不到女朋友。
回到班后我敲了好奇心爆棚的小胖一个爆栗,成功打断了他的话后转战试卷堆里,奋笔疾书。
高三不愧是高三,匆匆忙忙地一天就过去了,一回到家,本来还想在书桌前学习的我一洗完澡就瞬间瘫进被窝不省人事。
我又做梦了。
梦到了那个总是和善地对我笑的叔叔。
他揉着我的头,温柔地拿出一颗牛皮糖。
“叔叔,为什么你要在院子里种上一棵长不大的小树啊?”我抬起头看着他,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向那棵丑丑的小树,流露出了一种我看不懂的眼神。
“它会长大的,就像阿橓一样,终有长大的那天。”
啧,林叔叔骗人,那棵树是他十八岁那年就种下的,几十年没长高过。他还经常和树讲话,这就是他有奇怪传言的原因吧。
“它也有名字吗?”我问,一边撕开了牛皮糖的包装,把它塞进了嘴里,他笑了笑,“既然它和阿橓一样还小的话,那也叫阿橓好了。”
于是,我常去给那棵和我同名的树浇水,顺便解解我那张馋嘴。
但是后来,父母带着我离开了木镇,我也再没有见过林叔叔,还有他的那棵丑丑的叫阿橓的小树,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死掉了。
第二天,爷又光荣地迟到了。
我隐隐约约地看到了教导主任给我签退学建议的样子,眼前一黑。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梦到在木镇的事情,林叔叔的脸也变得越来越清晰。记忆里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似乎也被唤醒。
不过还好还好,总算是不迟到了。
复习,考试,讲试卷,上半学期一下子就过去了。我整理完东西打算回家,就被殷允叫住了。
虽然说是林轩的发小,可是殷允长得就是一副和气的样子,他代替林轩邀请我去一趟木镇。
“干嘛主席他又怎么了?”殷允的脸色很平静,“就是林叔叔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估摸着可能熬不到春天了。我想,作为为数不多愿意和他说话的人,你应该会去看看他的吧。”
“我靠?我就在隔壁班你不早说?”我听完差点跳起来,他拍了拍我的肩,“早说你也去不了,而且……林轩有他自己的想法,林家人都固执得很,有些事作为朋友我也不方便多问。”
“你会去的,对吗?”殷允看着我,我点了点头。
下了火车,灰蒙蒙的小镇笼着一层悲伤的气氛,明明年关将至,却是少了许多记忆里的烟火气。
跟着记忆,我走到了那堵熟悉的青砖墙前。墙上有些许裂缝,一棵长相奇异的树撑破了砖瓦的缚束,硬生生长到了外边。
我看着它,心里无端涌现出了异样的感觉。
深呼吸,挺起胸,我敲了敲门。
“吱——呀”的一声,林轩那张臭脸露了出来,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带着我走进林叔叔的房间,然后关上门离开了。
我走上前,趴在他的床头。十五年不见,他的头发彻底变得花白稀疏,脸上纵横着深深的沟壑,一只眼睛已经彻底看不见了。看着他这么大的变化,我有些难过。似乎感受到了我的靠近,他努力着起身,我扶住他,帮助他靠在床头。
他似乎有些惊讶,想确认我的身份。我点了点头,握住他的手,“林叔叔,是我,江橓,我回来了。”
他张开嘴,脸上的笑容维持了不久便撇过头去,叹了口气,然后又转过头,看着我,“阿橓,我该走了。还好,你这个小家伙还记得我,也不枉这一场了。”
“林叔叔,我……”火车上想好的一切说辞到了此刻显得苍白,上一辈的人都知道什么时候会和亲人世界彻底告别,而那一刻该说什么想说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我……不会忘记的,你是这里对我最好的人,我不会忘的。”
“真好啊……”他笑了笑,看向窗外,“那棵树也长大了呢,和你一样,你们都是好孩子。”
我看向窗外,那棵丑丑的小树在寒冬里仍然蔚绿,林叔叔日日看着它,心里也该是有些欣慰吧。
第二天早上,林轩给我打了个电话,语气如他平常一般冷静。
“他走了。”
手机瞬间滑落在地上,好在诺基亚耐摔,我捧着手机,今天的太阳很大很温暖,阳光打在我脸上,却是彻彻底底让我感到寒冷。
我最后看了一眼他的模样,林轩很快处理好了他的后事。因为没有什么关系好的人,林家人似乎也不太待见他,他的葬礼只有寥寥数人。
“我会常来打理这个院子。”林轩说着,把他的骨灰盒埋进了那棵树下,“既然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树,那么也算是他的一个亲人吧,他应该不会反对。”
“也好。”我仍然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填平最后一铲土,然后把视线移向那棵树上。
它长得很快,大概有四五米高,听人说它几十年一直是小树苗的状态,这该算是什么呢?也许是被林叔叔的诚意打动,也许又是因为些别的什么。
寒假很快结束,我在仓促准备中迎来了高考,又超常发挥地考入了本市的一所大学,毕业后在市里当了一名中学教师。
带走了一届届学生,我的眼角也有了细纹,听主任说,下学期我带的那个班里要空降一个问题少年,让我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我点点头,但是心里却对这种做法不敢苟同。
当那个少年第一次走进办公室,我便知道我输了。
他和林树,长得一模一样。
“我叫林树,初次见面,老师您可别像之前几位一样管我哦,没用的。”他的嘴里嚼着泡泡糖,冲我咧嘴一笑,我的脑袋瞬间短路。
“我呢,从木镇来……我们镇的林家人人都有一个稻禾结……我也有,老师您想看吗?嘻嘻,下次给您带来。”少年的话很多,唠唠叨叨个不停,突然他顿了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奇怪,我为什么这么想和你说话来着?”
我避开他的眼神,心虚地看向显示屏,右手的笔被我紧紧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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