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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非理想农场

没有载体承载灵魂,灵魂将无法离开死时的那一亩三分地。淮南是在路边遇到她的,说明她是死在路上,而不是这间房间。

淮南不是在重现她的记忆,是女生想杀他。

她醒了!

当初不知何种原因,他与女生的灵魂出现了交融,淮南跟着她的记忆看到了以前的一些事,事情发展到她入狱时发生了跳档。入狱后肯定还发生了什么,否则无法解释判无期的女生如何出现在外面的马路上,很可能是监狱中发生的事刺激到了女生,一轮记忆还没表演完,她就“醒”了,仇恨带着她拨开迷雾,回忆起了全部的事情。

脖子上的刀慢慢勒进血肉,女生不急于杀死他,她很喜欢别人脸上露出绝望的神情,可能是她以前就经历过,屠龙者终成恶龙,她体会到了猎人的快乐。

体温在渐渐流逝,淮南手背青筋暴起,却无法撼动那奇异的力量半分,鲜血更多的染红了他的衣服,他看着镜子,镜子里女生笑容恶劣,她举着刀子,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有血色的花一朵朵在她衣服上绽开。

“杀了我,就没人帮你了……咳咳……你不想知道蛊惑你的声音到底是谁吗?”说话间,血沫卡住喉咙,淮南声音含糊,从嘴巴里吐出一口血。

阴气扑面而来,如同腊月飞雪冰天动地,寒气侵入每一根血管,流淌的血液仿佛能淬出碎冰。

女生动作没变,她还在镜子中,淮南却感觉到她离自己更近了。

身体上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淮南其实不怎么慌,还在世间徘徊的鬼魂具是放不下些什么,他知道女生大部分的事情,就相当于女生自己把弱点交到了他手上,弱点都送到了他手上,他如何不能利用这点达到两全其美的结局。

“我经历过你的人生,没人会比我更了解你的恨,也没人比我更了解你的痛苦。如果人生按照你计划的走,说不定我的手机上会装有你敲出来的软件,你拿到第一份工资,你可以拿这份工资带养母去旅游,养母过的都是苦日子,你还要花心思怎么说服她放松放松,想想还真是令人烦恼的甜蜜;我知道你原本的性格很好的,根本不是那样尖酸刻薄,这得益于你养母的教育,你可能会有一堆损友,你们经常上街游玩、通宵打游戏、说八卦……在她们牵线下,你可能会遇到一个阳关的男孩子,你不用患得患失,他会给你安全感……咳咳……”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虽然刀子停了下来,没在继续往深里割脖子,淮南嗓子里还是堵着一股腥味,他缓了缓,继续道:“这……咳咳……这才是你原本的人生,而不是为谁开路,看别人脸色,生活满是孤独、害怕和羡慕,你本该幸福的,那是你从出生到大学毕业十年如一日的辛苦努力而来,咳……”

突得又咳出一口血,一晃眼,还在镜子中的女孩闪现在他面前,她抬起头,嘴角是讥讽的笑容,身高只到淮南肩膀,给人的压迫却是分毫不少。

“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你的人生原本就充斥着谎言和欺骗,但我会向你证明,我是真心想帮助你,想帮助你们。

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我也有家人的,曾经的我也很幸福,有儿有女,有父母兄弟。一切都被他毁了,现在那个东西还跟在我身后面,你应该也看到了吧,我现在孑然一身,我不怕他,我什么都不怕,我想要报仇,我不信这么多人都碰到的情况会是一人所为,我要把大家都聚集起来,我要反抗!不仅我要反抗,我们都要反抗!我们光是自己痛苦有什么用,我们要把天捅出一个窟窿,让他们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反抗?”女生咯咯笑着,大拇指伸进嘴里,她一边啃食着手指头,一边歪头打量淮南,淮南的神情真切,挣扎在痛苦与仇恨之间,半点看不出虚伪。

“反抗……”女生喃喃低语,精神一激动,牙齿咬破手指,鲜血顿时冒了出来,染红牙齿然后从嘴角流出消失在下颌。

“不!反抗不了,无法反抗!反抗,反抗,反抗,反抗……哈哈哈,反抗,反抗,反抗……”女生精神失常一般,不停的念着这两个字,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在淮南不知道的剧情中,她或许真反抗过,因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为什么反抗不了,一个人的力量固然微弱,但我们不是一个人,我们是一群人,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现在这样了我都敢做,你有什么不敢的!我们身后空无一人,若无人替我们遮挡风雨,那我们就是自己的英雄。”

“反抗,反抗,反抗……”女生嘴里还在念着这两个字,但淮南知道她动摇了,因为那种仿佛要把他压成肉饼的压力不见,他手上也恢复了点力气,不多,足够他一定程度下活动。

淮南默默把刀拿开,趁势追击:“我已经开始行动了,在你前面的老板娘和捧玫瑰花的男人都是证据,你的仇人从来不是我,是‘它’!来,你放开我,我来带你出去。”

“出去,出去!”女生身体不自然抽搐起来,眼睛在全黑和翻白眼之间快速横跳,嘴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她脸上的皮肤皲裂露出鲜红的裂口,红色很快爬满了整张脸,她很痛苦,非常痛苦,恨意扭曲了她的脸,她快要失控了。

淮南精神瞬间紧绷,事情本该到这里就能解决了,现在看这样子,怕不是要出意外!

淮南用上力气,用力活动着像是他又不是他的肢体,把女生抱在怀中,安抚的拍打她肩膀,唱起记忆中女生养母哼唱的摇篮曲。

唱了没几句,怀中之人忽然就不动了,淮南不觉得是她被自己安抚住了,撤走的寒意似有若无的回来缠绕在他身上。

退开一步,淮南看着女生,这时女生脸上血痕不见了,恢复成他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嘴角又勾起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恶劣、阴寒。

不太对,表现出来的行为太分裂了,要么她精神出了问题,要么就是那个声音还在她身体里,淮南已经从“第一人称”的视角退出来,他现在判断不了真相。

“好啊,你带我出去。”女生脸上是讥笑的神情,绕到淮南背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一跳跳在淮南背上。

很轻,跟纸人一样,没什么重量。

门在背后,淮南背着她往外面走,直觉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果不其然,接下来淮南遇到很多意外,要么是忽然出现一个人对他指指点点,要么是耳边凭空出现两个声音,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让淮南丢下女生自己走,或威逼或利诱,各种手段应有尽有,有好几次淮南差点被带着走,还是脖子上的疼意带他回来的。

不远的路程,周身还围绕着阴气,这样淮南都走的满头大汗。

时间变得格外漫长,淮南还以为不会有尽头时,眼前忽然出现刺眼白光,他闭上眼睛,身体传来一阵的失重感,再落到实地,耳边响起了很多人说话的声音。

“醒了吗?”

“醒了吧,我看到他手动了。”

肩膀被人抬起来,淮南睁开眼,他躺在马路边遇到“老太太”的地方,“老太太”已经不见了,身边全是去而复还的“队友”。

鼻尖充斥着血的味道,福利院的女生拿着他的匕首蹲着挪到他身边,道:“有那里不舒服吗?你中毒了。”

有个男生也道:“你也是个人才,往刀上抹毒,结果没事自己玩两把还划到了,要不是我们回来,你指不定已经翘辫子了。”

当时手心传来的温热感果然是划到手了吗,那刀上是有剧毒的,淮南心中一颤,赶紧举起左手。

手掌乌紫发黑,直到手肘处都是剧毒留下的黑色,水肿到握拳都困难。

除此之外,脖子上倒是没什么事,只有一种还被手掐着似的窒息感。

“把我的刀给我!”

听到话的女生赶紧把刀递给他:“你是找刀柄里面的药丸吗?我们已经喂你吃过了。”

“只是不知道吃那种,我们也不懂,所以大的小的各种颜色一样给你喂了一颗,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应该不会吧,你看他不是都醒了吗,看来这药还是有作用的。”

匕首的刀刃的地方很短,其余部分都是用来装药的,各种药都有一点,淮南身体不好,脾气跟他的身体一样不好,为了防止他一生气翘辫子,那些药当中还有救命药。

每样药淮南都吃过,要说一起吃下去会有什么效果,他还真不知道,未免发生意外,还是得抓紧时间把事情做完。

“没事,谢谢你们。”不管怎么说,他们救了淮南一命,这声谢谢是对他们说过的话中唯一的一句真话了。

淮南挣扎着站起来,不管肿胀的左手,四处看了眼,在挨着墙角的地方找到了老板娘的尸体,还有不远处距离他又近了的那个东西,但就是没见着那个女生,也不知道藏到那里去了。

淮南不信她考验了自己这么久就是为了把自己放出来,她肯定在附近,等淮南有所进展的时候出来。

“你在看什么啊?”其他人被他这种找东西的眼神搞得心慌,夜色茫茫,四边什么人都没有,除了路灯之外都没看到住户亮灯的,他们还背着一具尸体,淮南这么一看,就挺让人害怕的。

“我在看之前的那个人,你们后面来的可能没看到。”淮南指了指女生:“她跟我一起的,她知道我说的是谁。”

“对,之前这里躺着一个老太太,她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然后他就昏迷了,再后来,我一晃眼她就不见了。”人这么多,提起这件事女生还是心有余悸。

“我靠,我说你们怎么这么长时间没追上来呢?”

“突然感觉脖子一凉,她不会还在附近吧?”

确定女生和捧玫瑰花的男人不在周边,淮南撒谎都不眨眼的,压低声音道:“不在了,我处理好了,希望你们以后遇到这种事情时妥善解决,我身体不好,下次就没办法替你们扛了。”

“什么意思?你是因为我们?”

淮南:“那当然,不为你们我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我是新来的,只进过一次异界,在那次中,一个大哥保护了我自己却不幸遇难,我发誓,以后也要向他学习,我们都是伙伴,伙伴同甘苦共患难,不能让你们陷入危险,那个男人你们看不出什么,我有点能力,我知道他有问题,还有你……”

淮南看向女生:“要不是你去招惹那个老太太,我也不会被她拖进一个奇怪的空间,你只知道我昏迷了,你知道我其实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吗?”

“什么?对不起。”女生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想起来,确实,如果她不去碰老太太,淮南就不会接触到他,看到淮南水肿到无法弯曲的手,女生非常愧疚,同时饱含心疼。

其他人本来还有些将信将疑的,一看女生这反应,当即就相信了淮南的话,毕竟遇到事情,像他们那样走了就算了,何必要去招惹,只能是像他说的那样,是替他们处理了。

众人看着淮南,都没想到会是这样,均是被感动到了,没想到啊,鬼域里面还有真情。

“哥们儿,你……唉……谢谢,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跟兄弟讲。”

淮南被他用手拍了拍,淮南忍着没推开,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道:“我现在只希望所有人都好好的,顺心如意,现状已经很艰难了,所以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千万不要起内讧。”

他顿了顿,看大家的表情都很感动,便放下心来了,道:“把她背起来,我们赶紧赶路吧,耽搁了太长时间,我很担心你们会不会受到影响,你们好好检查一下身上有没有什么问题?”

希望这次中途不会再被其他事情打断了,一件堆一件的,淮南现在知道了,不是所有的善事都是安全的。如果换做一般人,解完毒又从那地方出来,可能是劫后余生没什么事,但淮南身体本来就不好,碰到这些无疑是雪上加霜,尽管强打精神,他脑袋还是很晕。脑袋是他赖以生存的手段,异界里陷阱环环相扣,要是因此做出判断的错误他就死定了。

有人看淮南行动有点困难,自告奋勇想背他走,让他缓口气,这可是难得看到的景象,在这样惊悚的氛围里,人人自保,居然还有人担心他们安危,拼着命的为他们折伞,这如何能不让他们感动。

淮南拒绝了,他怕他们半路“抽疯”。

说起来也奇怪,淮南一开始笃定这些人是装作队友潜伏在他们这类人身边,等待时机成熟就动手,但从现在相处来看,这些人好像都不知道自己是鬼,认定自己就是自己披皮的这个人,没一点想害人的心思,真跟人一样,就想着怎么保命怎么出去。

一旦现状跟推理有了矛盾,那只能是推理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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