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白色巨茧内发出一到又一道红光,映射出里头那人挥刀的身影。
猛烈又急促。
榆木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瞥了一眼额头红印褪去尖端的祁晏尘,颇为无奈道:“值得吗?”
嘶啦一声,蚕丝漫天飞舞。慕归月披着一身煞气冲了出来,满头银发双目猩红。
“都是你搞的鬼?”
慕归月语气森凉,只一瞬绯刃闪着银光的刀尖就已经抵到了榆木兄的脖颈。
“我说过,不要插手,要不然,连你一起杀。”
榆木兄向前一步慕归月刀就往后缩一分,“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慕归月一怔,刀尖往下移了半寸。眼底猩红褪去大半,手里的刀哐当一声落地,他自嘲似的冷笑一声,“是啊死的人还不够多吗?”
“就这样下去不挺好的吗?为什么非要把他带回来。”慕归月抓住榆木兄衣领,眼神里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悲伤。
“为什么非要把他带回来?”
“世间之事,因果自食。”
慕归月把人重重甩了出去,一股红黑缠绕之气将他紧紧缠绕,脖颈间爬上密密麻麻的金色的裂纹。
神体快承受不住他的戾气了。
突然,慕归月感觉心脏猛地一紧,魂魄似乎都受到了震动,一看祁晏尘额间的红印竟已经只剩下绣花针大小。他瞳孔猛地放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双额相碰,慕归月又睡了过去。。
榆木兄手抬起又放下,“何苦呢?”
此时的珞珈山和昔日可谓是风牛马不相及,慕归月一刻也不敢停循着那股微弱的气息直直寻去。
砰的一声门叶朝两边可怜的晃着,有一扇不堪重负已经归西了。
祁晏尘转过身来,眼底闪过一丝惊愕,还没开口就被紧紧的拥入怀中。慕归月抱的紧,就像是要把他揉碎了似的。
自从那榆木兄不请自来后,梦境的内容就又变得时隐时现时近时远。他有些时候看到慕归月一个人心不在焉的一个人站在这仰头望着这树,有时候看着阿遥提着剑没日没夜的练,两个人都心照不宣的做着力所能及的事,谁也不提到底发生了什么。
慕归月每次走后祁晏尘就会站在他站过的地方,学着他的样子仰起头想当时的慕归月在想些什么呢?可除了那透过树枝罅隙落下的日光月光什么也看不到。
但那时的慕归月一定是难过恐惧的吧,就像眼前这个。
祁晏尘被慕归月这一抱连连退了好几步。他一下一下拍着慕归月的背,迟疑道:“师父?”
慕归月的身体明显一僵,松开祁晏尘时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么?”
祁晏尘直视着他的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归月避开他眼神,低着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把我捡回去、带我去人间、教我术法、给我做饭......”祁晏尘一件件的数着,“然后呢?”
慕归月抬起头眼神有些迷惘,“然后呢?”他朝四周飞快地扫了眼,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一天还没有来。
“没有了。”
祁晏尘显然不信,“那你紧张什么?”
慕归月抓起他的手,“没。先出去,这里危险。”
祁晏尘被他拉着走了几步,“不要,还没看完呢。那个穿白衣服的装神弄鬼的那个是谁?”
“树神。”慕归月还是扯着他要走。
“树神!?”祁晏尘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他就是树神?那他一见我就像和我有杀父之仇夺妻只恨的干什么?”
“他脑子不好。”慕归月继续往前走。
脚步一顿,祁晏尘反手拉住慕归月,“那你呢?你从一开始就认出我了吧?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
慕归月一紧张手上就没个度祁晏尘感觉手腕都要被捏碎了。
“回去再和你说,先出去。”
祁晏尘见他一身伤也担心要是真有什么危险就麻烦了只能乖乖地跟着他回到了现实。
眼前瞬间被黑雾笼罩,恍惚间他似乎看到还有几扇门依旧是锁着的,上面爬满了锁链。里面的又是什么?
祁晏尘试探了好几次才终于睁开了眼,空气涌入肺腑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堪堪松了口气却发现慕归月浑身是血的躺在自己旁边不省人事。
“慕归月、慕归月!”
“别叫了,昏了。”一道声音冷冷地说。抬头一看不是那树神还是谁。
祁晏尘抽了抽嘴角,艰难地对这个无论如何也喜欢不起来的树神道:“救救他。”
“救不了。”
“啊?”
树神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救不了作死的。”
一句话给祁晏尘噎半天。
“你该不会是假的吧?”
虽然树神没有具体容貌,但祁晏尘觉得他此时一定是翻了个白眼。
“货真价实。”
祁晏尘怎么听怎么看都觉得这不是个好东西,于是抱着慕归月朝后退了几步一副随时跑步的模样。
“我凭什么相信你?”
“真是和他以前一模一样。”不知真假的树神深深地叹了口气,“跟上,带着那个想死的。”
他?是谁?
树神忽略他狐疑的目光朝着菩提走去。从外面看密不透风的枝桠给二人开出一条恰好可以通过的幽径。
树神径直朝着那属于慕归月的那个树走去。昔日如火般的红枫现在却笼罩着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浓厚死气。
祁晏尘不自觉皱了皱眉,看了眼怀里脸色几近透明的慕归月。
后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慕归月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树神站立良久,手中不知何时捏了一粒白子。
“世间万物诞生之初皆处于混沌,古神却萌了情根创了天地。”
“世间最初的运行法则并不是这样,直到最后一代主神筑昭晷开般若才有了如今的世间。”
祁晏尘安静地听着脑海里幻想着这世界最初的模样,没有爱也没有恨有得只有法则轮回。真是极致的安稳和极致的无趣。
“爱,或许是人违背天性所作的最伟大也最愚蠢的选择。”
祁晏尘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却想象不出一个没有爱的世界。但当他低下头的时候,当他看到这个只属于他的“世界”的时候,无论是违逆天道法则还是背弃血液中奔腾的天性都已经不重要了。
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你一个眼神一句话都不舍得给的,但又有那么个把人他只是站在你面前,哪怕一句话也不说你也会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沸腾。
毫无疑问,慕归月对祁晏尘来说就是那样的人。
祁晏尘轻柔地抹开慕归月皱着的眉,低声反驳道:“一个人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的时候才是最接近神的时候。”
“世间最会趋利避害的就是人,但人人都会爱。爱才不是什么愚蠢的选择,爱是人类在时间长河中深思熟虑千万年的结果。”
树神愣了一下,转而无奈一笑。“我只是棵树。”
别为难我...
那粒被揉搓地有些发烫的白子直直飞出砰得一声撞了红枫中,一股浩然正气平地而起将红枫紧紧包围。
红枫就在那样的风雨飘摇中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一道无形之手隔空将慕归月托举了起来,将他淹没在了红色当中。
天地瞬间安静如斯。
两个人虽是并肩站着中间却是能塞下三四个人,显然他们互相讨厌。
般若境内的时间流逝并无明显痕迹,当祁晏尘觉得脚有些酸的时候那燃烧的红叶才终于停了下来。
树叶散开,慕归月如梦中那般只穿了一件素色衣衫,安静的睡颜让人一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树神看了昔日老友一眼,突然想起七百年前,那时的慕归月也是这样躺在树下好像一碰就要碎了。
他转过身,不愿再去想当日的情景,留下一句“好自为之”便飘飘然去了。
从此高山流水各自安好罢。
祁晏尘忙不迭小跑过去,跪伏在慕归月身旁,伸手探了探一切正常,顿时松了一口气。
吊着神的气一松,眼皮立马就挂不住了。身上迟疑多时的疼痛这才密密麻麻翻江倒海的涌了上来。他靠着慕归月手心就睡或晕了过去。
是一个无风无雨的睡眠。
耳边是风拂过山岗的声音,一呼一吸之间都是梅花凛冽的香气,远远的似乎还有,还有饺子的热气!
祁晏尘眼睛还没睁开就坐了起来,就这么顺着味道鬼使神差的到了厨房。
睁开眼,慕归月正挽着袖子在捞饺子,头也没回地就叫他吃饭,似乎是料准了他一定会来似的。
“怎么了?还有哪不舒服?”
或许是因为刚刚端过盛着热汤的碗,慕归月的手背都染上了一点热。
祁晏尘会过神来,看着那近在眼前的脸,一下就抱了上去。
慕归月被抱的朝后退了半步,一时竟有些恍惚,过了好久才笑着轻拍祁晏尘的背,“阿遥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祁晏尘是想哭的,想就这么抱着慕归月哭个天长地久,他忘记了太多错过了太多,似乎还亏欠了太多。但眼泪最终只是虚晃一枪没真的留出来。
“没不舒服,想师父了,想抱一下。”
慕归月弯了弯嘴角,摸了摸他头,“先吃饭。”
“嗯?要哭鼻子吗?”慕归月捧着祁晏尘的脸,俯身盯着那有些泛红的眼角,拇指轻轻抚过撩起,红到了耳根。
祁晏尘别国头去,“谁哭鼻子?我,我只是刚刚睡醒睁眼用力过度了。”
慕归月轻笑一声,推着他坐到了桌边,“吃饭。”
祁晏尘眼睛嘴巴各干各得活,吃一口望三眼面前的人,生怕一不小心又是一个梦。
慕归月敲了敲他头,“看什么?又不会跑了。”
“师父,我,我忘记了多久?”
祁晏尘心里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谁把他的记忆给封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这个世界是真的那他前面那十八年生活的世界又是什么地方?
但他没问这些,因为慕归月肯定不会告诉他。
慕归月眸色一暗,捏着筷子的指关节发白,咔嚓筷子断了。他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没多久,七百年而已。”
没多久,不过是人间春秋轮换了七百次,不过是珞珈山的花开了又谢七百回,不过是凡人轮回六七。
对于古神来说不过只是以前打个盹而已...
“吃吧,再不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祁晏尘喉间一哽,快速低下了头。
饺子怎么越吃越咸?
慕归月怎么这么蠢......
下一章咱们又要回皇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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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遥(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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