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直接拿了囚住?
这念头刚冒出一瞬便被谢知仪否决了。
闻清许是朝廷命官,若是凭空消失无疑是在下朝廷脸面,此事彻查起来怕是要牵扯更多,他虽是孤身入府,可钟无会不知晓?
若是他们发觉他被扣下了又会用什么样的法子对付她?
他是官员,白日要上值,那白日在她府里的那个是谁?
思绪如潮水般冗杂,谢知仪忆起初见这章俭时的画面。
她是见过他的脸的。
只有眉眼与闻清许生得像,整体气质可谓是天差地别。
若非确定过他们并非同一人她又怎会招他进府。
当真是狸猫换太子。
好好的穷书生变作了那居心叵测的狗货。
谢知仪恼得要命,闭着眼睛都没忍住攥紧了拳头。
既如此,看来章俭也是他的人。
谢知仪同他都不是会起夜的类型,而且闻清许沉睡时虽说安静身子却不算老实,因此必须要紧抵着里侧入眠才行,这些微乎其微的细节都对的上。
他是觉着她是蠢货,还是觉着自己很难认?
不如将章俭杀了,划花了脸直接丢进闻府,就当是闻清许被人杀了,这样也算是能解她一桩心事。
可章俭又何其无辜?
可若他当真无辜的话也不会伙同闻清许一道合谋来算计她。
可她为何不直接杀了闻清许反倒欲盖弥彰地去杀章俭。
心里天人交战,思绪拧巴着进了她自己都不愿深思之处,谢知仪更烦躁,却听见耳边忽有窸窸窣窣声。
她飞速睁开眼朝窗边黯淡天色看了眼。
又赶紧阖上眼做出副熟睡模样。
闻清许浅眠了快两个时辰,醒来时还有些恍惚,坐在里侧顿了会儿才缓过来。
抬指抵住太阳穴轻揉了下,清明不少的视线便不由自主落在身侧。
谢知仪平平地躺着,她好眠时便是如此,像是在军营里受过训,躺得安分又老实。
没忍住勾了勾唇角,闻清许悄无声息地往外挪。
章俭并未离开郡主府,只是每夜来伺候谢知仪的人换作是他而已,他得先回章俭住处,伪造出回房睡的假象再避开守卫往外去。
他小心翼翼避开谢知仪,下地时也未发出声响,只有穿衣时不可避免地发出几声衣料摩擦声。
纱帐将她面部遮住大半看不真切,只能瞧见些柔和泛光的莹白。
只是瞧着,他手心便已然浮现柔软触感。
不想去上值了。
他木然地穿衣,心中是万般不情愿。
圣上偏信保和派,致使朝堂之上敢说真话者寥寥无几,闻清许便也闭了嘴,只每日按部就班地做事。
可就算不上值也没法长久留在她身边。
他的身份从头到尾都是骗局。
能出现在她身边已是上天垂怜。
这些为数不多的珍贵时光用一些便少一些。
谢知仪向来不会先以怀疑审视的态度对人,这才叫他有了可趁之机。
可骗局早晚会被识破。
时间久了他要如何解释自己在夜间点烛时躲闪抗拒的姿态,又该如何解释他没法在她身边安眠到天明。
细细想来处处都是破绽。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终是理好了腰封。
得走了。
细碎的脚步声很轻,但落在寂静的夜里却无比刺耳。
谢知仪面无表情睁开眼,若是她此时便跟上去,或许能将他们二人逮个正着。
可这样太过冲动。
起码得想个万全之策才能将这假象戳破。
可他又是何时发觉的?
宫宴?还是春蒐?
一想到不知何时他便在暗中窥伺观察着,谢知仪便觉浑身不适。
春水是在章俭独自用午饭时来的,她扫了桌上几乎未动过的细米而后面露微笑,“还好奴婢未来迟,郡主今日传您一道用膳。”
章俭怔了怔,而后点头便跟着往那边去了。
谢知仪哪吃得下,此事一日不落实她便一日没胃口,青年刚进门她便抬了眼。
棕瞳看向她时流露出的陌生瞬间便让谢知仪认清来人,而夜里的那个章俭看向她时眸中总是含情带怯暗送秋波。
两者情绪变化实在是分明,她先前没注意,如此细想起来还真是明显至极。
“坐。”谢知仪言简意赅。
“多谢郡主赐座。”
“今夜不必你伺候了,先歇一日罢。”
夜里是何庆幸章俭是一概不知,他只知家主瞧上了这寿安郡主,但碍于身份不便接近于是才叫他来顶包。
“若是奴哪处做得不好还请郡主指示。”
章俭还想争取一二。
谢知仪面不改色微微一笑,她本想直接用郡主身份压他,却又担心打草惊蛇便只能出言将人安抚住,只是语气却并非商议,“后日再传你伺候。”
总得给她些喘息空间罢?
再跟闻清许同床共枕下去谢知仪真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趁他熟睡时直接将人掐死。
孩子,他也得到了。
田产铺面,他也未损失分毫。
到底为何还要这般将她纠缠着!
谢知仪几是想笑,像是有似冰似沸的湖水将她整颗心都淹没,让她喘息不得理智全无。
凭什么!为什么!
难道一定要将她逼疯他才会觉得好过!
抬眸看章俭都变得面目可憎,本是好看的一张脸此时在谢知仪眼中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狰狞可怖。
偏生她不能露出任何异样。
不然就会被觉察。
像是又回到了在闻府的日子。
无时无刻不被人盯着瞧着看着,有任何风吹草动怕是都要传到那厮耳朵里。
哪怕当了郡主也依旧如此。
为何就不能将他爪牙尽数剜去!
若是将他在意之事尽数毁去,那闻清许是否还能再打着情深的旗号不择手段地纠缠她?
呵呵,怕是不能了。
满腹怨愤总算寻到个突破口,谢知仪慢条斯理地用着饭,心下却已有了主意。
闻清许下值便收到了信儿。
他们平日以鸟鸣声为信,一声为今夜侍寝来换,两声则为今夜不侍寝不必换。
可谢知仪不是才遇见章俭,她府里那位黄嬷嬷瞧着也并非好打发的角色。
为何忽然不许章俭侍寝了?
他难抑地胡思乱想着,黑眸中满是茫然。
昨夜一切正常,若是谢知仪发觉了他的身份又怎会愿意让他抵着肩膀,又怎会容他在身侧安睡。
况且她甚至都没瞧见过他模样,怎会发觉得如此之快。
或许是另有原因。
可又会是何缘由?
来月信了?
谢知仪虽说确实是月末才来,可今日便叫停未免太早。
况且她来了月信也可以叫人侍奉,起码夜里腹痛时有人能帮她揉揉小腹,男子阳气重手心热,比侍女揉着好得多。
他按捺不住自己愈加发散的思绪,哪怕已将阿圆抱进怀中还仍有恍惚。
“爹爹。”
一声稚呼唤回他注意。
闻清许视线总算聚焦到女儿身上,他又惊又喜,“阿圆你刚刚叫爹爹什么?”
阿圆见他高兴,像是受了鼓舞似的又重复一遍,只是跑了调,“蝶蝶!”
一声爹爹叫得闻清许五脏六腑具是一暖,他看着女儿圆润可爱的脸喜道:“诶,爹爹在这儿,好阿圆,好阿圆,好聪慧的阿圆。”
他心下一动,又哄女儿道,“乖阿圆叫声娘,来,跟爹爹学,娘。”
阿圆这些日子被教得只会喊爹,她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地乖道:“梁。”
闻清许大喜,好似已然瞧见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场景,他高兴得傻傻地翘着唇角啄了女儿两口,“好聪慧的乖乖。”
只是一夜而已。
晚会章俭应是还有信儿送过来,先静观其变。
他这般安慰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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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她说后日再传唤但是今夜传了旁人?”
正捏着玉匙给女儿喂牛乳的男人嘴角笑容还未放下,他瞳孔漆黑,只木然地又将此话又喃喃一遍。
传了旁人。
她传了旁人?
钟无硬着头皮等在原地,他眼见着自家主子从活人变成尊瓷白可怖的玉偶。
解铃还须系铃人,主子心系的是谢小姐,他此刻便是说再多也无用啊。
像是当头一棒。
敲得闻清许久久不能平静,他只觉喘息都困难,就连身体都僵直到稍微动一下便发出咯吱声。
谢知仪传了旁人侍寝。
他们会做什么?
那人究竟是老实还是狡猾,会不会得寸进尺想得她垂怜。
仅是瞬息间闻清许便脊骨生寒,他连阿圆因着没吃到东西而不满的哼唧声都听不见了。
怎么办。
万一那人仅用一夜便能讨得谢知仪欢心。
除了外表,他根本没什么东西能讨人欢喜。
“大人,大人,小姐哭了。”
被钟无声音打断惶恐思绪,闻清许惨白着一张脸往那边看,这才听见阿圆愈发刺耳的哭嚎声。
他本能将阿圆抱起,思绪还未缓过来,却已然出声,“阿圆不哭,阿圆不哭。”
可他再挤不出一丝笑容,甚至想抱着这个小小的人儿一起抱头痛哭。
闻清许怎能不怕。
他怕他争不过,胜不出。
他更怕谢知仪尝过别的男子滋味后便再不愿回头。
不要。
不要这样对他。
窒息感快兜头将闻清许淹没了,他像是难以自救的溺水者,直到第二日又收到章俭的信儿才勉强从浑浑噩噩中醒过来。
旁的讯息他再也听不进去,只知一件事。
谢知仪还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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