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把枯枝堆在角落,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了几次才勉强点着。火光微弱,照不亮整间屋子,只在他脚边投下一圈摇曳的光晕。
屋外,河水翻涌的声音越来越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水流靠近。
沈烬没动,只是盯着火焰,直到枯枝燃烧的噼啪声里,混进了一丝异样动静---像是湿漉漉的脚掌踩在朽木上,缓慢又粘腻,一步一步,从河岸的方向逼近木屋。
他握紧了短刃,却没回头。
“既然来了,就别躲。”
门外,雨声骤然停了一顿。
接着,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像是多年未开口的人硬挤出的音节:
“好久不见。”
沈烬笑了,用枯枝挑着火堆。
“东海龙王这么闲?”
“五百年了,弑神者……你还敢踏足东海领地”
沈烬眯眼望去——
破败屋墙如蜡般融化,露出其后盘踞的龙影
- 龙角断裂,左眼嵌着半截金线。
- 龙爪抓着一盏鲛人灯。
- 周身缠绕着潮湿的锁链。
沈烬回头“这是……春熙的手笔?”
“呵!这些……锁链……”龙王自嘲一笑,随后移动到篝火旁。
沈烬盯着龙王脖颈上的锁链,火光映照下,那些刻着春熙神纹的链条泛着诡异的暗金色,像是活物般缓缓蠕动。
龙王低笑一声,枯瘦的手指抚过锁链,嗓音沙哑如锈铁摩擦:
“这些锁链……是春熙亲手为我戴上的‘恩赐’。”
他缓缓在篝火旁坐下,火光映亮了他半边脸——龙鳞剥落处,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扯过。
“她说,这是‘赎罪’。”
龙王抬起手,锁链哗啦作响,竟从皮肉里渗出暗金色的血。
“它们会吸食我的龙息,再反哺给春熙……五百年了,我不过是她养在东海的一条看门龙。”
沈烬短刃轻挑,刃尖抵住锁链,锁链竟如活蛇般猛地收紧,勒进龙王血肉。
龙王闷哼一声,却咧嘴笑了:“怎么?你也想试试被它缠上的滋味?”
弑神印突然发烫,沈烬心口一痛,锁链上的神纹竟微微亮起,与弑神印产生微妙的共鸣。
龙王眯起眼:“有趣……你的身体里,也有她的‘饵’。”
“什么意思?”深烬眉心突跳。
“春熙……”龙王低笑,嗓音沙哑,“她倒是聪明,借你的手杀我,又用我的魂炼器。”
“春熙要的,从来不是东海。” 他缓缓道,“她要的,是‘龙脉’养出的东西。”
沈烬死死盯着他“什么东西?”
龙王伸手,从火中捏出一缕金线——那线本无形,却在他指间凝实,如活物般蠕动。
随后他说到“你身上有昭荒的气息。”
“是”沈烬毫不犹豫承认。
龙王盯着他,缓缓道:“春熙当年助昭荒炼器,却在最后一步动了手脚——弑神印里,藏了她的一缕神念。”
沈烬没再说话。
春熙助昭荒练神器?为什么?
神器是什么?神念?春熙要什么?龙王在撒谎?
不对!弑神印是神器?
龙王忽然伸手,一把攥住沈烬的手腕,龙瞳紧缩:
“帮我斩断锁链……我告诉你春熙真正的目的。”
沈烬冷笑:“我凭什么信你?”
龙王松开手,从怀中掏出一片残破的龙鳞,鳞片上刻着一行小字——
“弑神者,不过是春熙为昭荒准备的‘新锁链’。”
刀刃划过,锁链发出刺耳的尖啸,竟如活物般挣扎扭动,最终“铮”地一声断裂。
龙王长舒一口气,身体却瞬间绷紧——断裂的锁链竟化作金线,猛地缠向沈烬的手腕!
金线如毒蛇般攀附而上,沈烬的弑神印剧烈震颤,竟与金线产生诡异的融合。
龙王暴退数步,龙脸上浮现惊惧:“她从一开始……要的就是你!”
沈烬抬眸,短刃在指间转了一圈,径直指向龙王。
“你说,春熙要的是我。”他语气平静,却透着冷意,“又说弑神印是神器,我生来就是弑神族,春熙不要我要谁?……龙王陛下,你的故事,到底有几句是真的?”
龙爪缓缓抬起,掌心浮现一页破败的书页,上面刻着古老的符文——
“这是当年炼器时,我从春熙殿里偷出来的残页。”
沈烬目光如炬,身形修长屹立不倒。
“以神血为引,龙脉为基,炼就缚神之器,可囚天道。”
篝火噼啪一响,爆出几点火星。
龙王猛地扯开胸前残破的衣襟,露出心口一道狰狞的贯穿伤,伤口边缘之前缠绕着与锁链同源的暗金纹路。
“春熙当年剖开我的半个神核时说——‘龙血养器,龙魂为锁’。”
龙瞳在火光中收缩成细线,“她既要我的命,也要我的骨……你以为你逃得过?”
“弑神印当然是神器。” 龙王冷笑,“但神器若想苏醒,总得先‘吃’点什么。”
春熙将神念藏于弑神印,就像渔夫在钩上挂饵——沈烬的恨意、挣扎、乃至魂魄,都是喂养神念的饵料。
龙王指向昭荒曾缠绕沈烬的金线:“你以为那是保护?那是‘秤’——称量你被吞噬了多少。”
每当他情绪剧烈波动时,金线会无声收紧,实则是弑神印在抽取他的灵识反哺春熙。
“她要弑神印,就必须先要你。” 龙王嘶声道,“就像春熙当年要我,不过是为了炼那条锁链!”
春熙的目标不是弑神印本身,而是吞噬沈烬后觉醒的“完全体”——那才是能篡改天道的终极神器。
而完全体就是宿主的全部存在---魂魄、因果、情感。
弑神印需要吞噬宿主的全部存在,才能觉醒——而沈烬,就是被选中的‘祭品’。
春熙在等沈烬将弑神印‘喂养’至完美状态,再通过她的神念,连人带印一并收割。
“她在等。”龙王的声音混着夜风传来,“等你将弑神印喂养至完美状态,等神念在器灵中彻底苏醒。”
“届时,你连同这具人形器皿,都会成为祭品。就像当年她用我的龙魂,炼成了囚禁天道的锁链。”龙王的眸子晦暗不明,龙爪不自觉收紧。
“天道?究竟什么是天道?”沈烬不屑得一笑。
两人都沉默不语,半晌后,沈烬再次开口——“她要干什么?”
“春熙要的从来不是杀人杀神——她要弑天,换日,篡改天道,统一天道,自己做新世界的造物主。”
篝火渐弱,木柴发出细微的崩裂声。沈烬盯着火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弑神印的轮廓,那暗纹在他指腹下微微发烫,像一颗缓慢苏醒的心脏。
龙王盘坐在他对面,龙瞳映着跳动的火焰,浑浊的眼底浮动着更深的阴影。
“篡改天道……”沈烬忽然嗤笑,“她以为天道是什么?任人涂抹的符纸?”
龙王没有立刻回答。河面吹来的风掠过两人之间,带着潮湿的腥气,像某种无声的嘲弄。
天道是‘规则’。”龙王终于开口,嗓音沙哑,“但规则……从不是铁板一块。”
他抬起枯瘦的龙爪,在潮湿的木地板上划出三道痕迹:
第一道:蜿蜒如蛇,“这是现在的天道——神明不可直接干涉凡尘和其他世界,众生各行其道。”
第二道:笔直如剑,“这是时序神守护的天道——秩序高于一切,哪怕代价是牺牲。”
第三道:扭曲如钩,“这是春熙想要的——‘顺她者昌,逆她者亡’。”
沈烬盯着那三道痕迹,篝火在那片痕迹上摇曳,好像在说些什么。
“所以,”他慢慢抬头,“她是要把天道……变成她的‘一言堂’?”
龙王咧开嘴,露出森然龙牙:“不,她是要让天道……变成‘她’。”
“天帝是摆设?”
“我不知道”龙王垂下眼眸,周身的气息似乎在一点一点消散。
那么,天帝背后一定有故事,沈烬心里正梳理这件事情,却听到龙王再次开口———
“春熙掌控人间香火信仰,”他停顿一瞬:“占四界气运四成。”
“呵。当年我杀你族,春熙抽龙脉,因此我被降下天劫追杀……”沈烬话音未落。
有人抢答道;“天帝只降下轻轻飘飘有一道雷给春熙。”
外面的暴雨更大了,河水喘急地奔涌卷着一些残枝枯叶。
沈烬冷笑的嘴角藏进篝火里,他屈指弹了弹刃上的龙血:“一道雷?”血珠坠入火堆,“滋啦”升起腥臭的青烟。
“当年我屠你龙族三百,三十九重天降下八十一道诛神雷——-”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雷痕,“而春熙抽尽东海龙脉,却只得一道清风细雨?”
龙王左眼的金线突然绷直,发出琴弦般的颤鸣。他抬手摁住眼眶,血从指缝渗出:
“因为那道雷……根本不是惩罚!”
鲛人灯幽蓝的火焰“唰”地暴涨,腐朽的木板浮现出细密的龙鳞纹路,仿佛整间木屋活了过来,火焰化作无数哭泣的鲛人面孔,随火扭曲,龙王佝偻的身影被蓝火拉长,投在墙上的影子竟是完整的五爪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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