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过后,杨天权坐在王府书房中。
桌案边是堆积的几乎要淹到地上的信笺,这倒让端坐在桌案前的杨天权看起来像是栽在了纸海里。
为了遮掩住陈名角暴毙的消息她这几日可是废了不少时间封锁死讯,加上心里还并不确定纪缘客让她找的那些人到底有没有用,一时间身心压力一并席卷了她的全身心,哪怕是再能抗住这些压力但崩溃也只是时间问题。
她烦躁的视线在桌案上的信笺里游走直至看到了一封还未拆开的加急信件,她伸手从层层叠叠的信笺中将东西抽了出来。
屋外有敲门声。
杨天权下意识觉得是未揽给她送饭来了,直接应允了那人的进入。
手上拆着信封的动作确是不停,她的目光聚焦在那张密信里,眉头紧锁丝毫没有注意来人是谁,直到那人来到了她的跟前才烦躁的将手中的信纸折成一团。
信上说,纪缘客两日前曾在退朝后闻到了跟前离平王离世前卧房里的诡异香气。
而前离平王,也就是杨天权的阿母,自从受封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离平这个封地。
是有人来了离平。
杨天权的目光有些朦胧,像是忽然想起屋内还有另外一个人,她顺手抹了把脸收起了疲惫,抬头看向一动不动站在门边静静看着她的柳万殊,不由得身形一滞。
她没有想过柳万殊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柳万殊低眸道:“殿下。”
经过这么多些天时不时的“意外”见面,杨天权仍旧是不知道该以如何的心态和态度来对待面前这个看起来算是槽点满满的“嫌疑人”。
明明根本查不到溯源的的刺杀,她自己却是半遮半掩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派。
究竟是想让人知道是她做的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
杨天权调整了坐姿,问道:“你来干什么?”
柳万殊却是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转而将凉薄的目光转向了被杨天权攥成团的那个东西上。
随后她对杨天权道:“殿下,有客人远道而来。”
杨天权还是不太相信会有人在这种时候不请自来,心里直接将人判定为要开拓商区的商贩。
她直接拒绝道:“不见。”
说完这句话,她心里自然而然的认为柳万殊会直接走掉,却没想她依然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要离开这里的打算。
“殿下难道不想知道客人是谁吗?”
听她这么一问,杨天权几乎是瞬间觉察了不对,她看向满脸神秘的柳万殊。
“谁?”
柳万殊淡声道:“长觉的信使。”
几乎是瞬间,一道道宛如化霜的冷冽顺着杨天权的脊骨攀爬上来,扼住了她的喉颈。
——
王府,会客厅内。
杨天权端坐在主位若有所思的盯着右下方陌生的面孔。
那人自称是长觉的右师,是长觉候李光的亲信。
虽然不知道长觉派此人来离平是何居心,但不用想就知道这李光此次作为绝对没有半点好事。
长觉候李光乃是当朝天子的亲弟弟,当年几位大将跟随先帝打下这沧永大地后,为抚恤功臣亲封四块边缘大地给当年的几位功绩卓著的大臣。
其四分别是离平侯杨竞汋,长觉侯李蒻,偕泽侯秦缃,进永侯跋迺。
长觉的上一任王侯还是李玑的舅舅李蒻,只可惜天妒英才,李蒻继任不久后病故,膝下无人自然这块封地也就无人治理。
原本朝廷打算收回这块封地,但却不知为何李玑竟将这块封地授予了当年可谓是“臭名昭著”的亲弟弟李光。
杨天权想起了不久前纪缘客在信中所写。
长觉候此人心思不正,没有深谋远虑之心。
她只能小叹一声,大概能猜透长觉此次派人来的心思,但比起其他,或许她能在李光身上寻到什么。
果不其然,那右师先一躬身道:“在下明右,见过离平王殿下。”
杨天权抬眸直视着下方的人道:“不知长觉侯千里迢迢派人来本王这地方作甚。”
明右向后退了半步,一摆手,门口出现了一排排手上端着礼品的侍从,杨天权见此场面眉头微皱,那些人进来后恭敬的站成几排,皆是躬身将手中端着的东西朝杨天权呈了出来。
数十个小巧精致盒子就这样暴露在大堂内,里面塞着满满的金银物件看起来价值连城。
明右像是格外满意他们的动作,又或者是说对于他们国家的稀世珍宝有着绝对傲人的自信。
他收回视线,朝着那些小物件摆摆手示意杨天权道。
“殿下,这些乃是我大长觉的绝世珍宝,随随便便一个小物件都能买下京中最为华贵的宅庄,今日在下特此奉长觉王的旨意将这些物件供给离平王殿下。”
“还望殿下笑纳。”
杨天权静静的看着明右,听到他的言辞转而一笑。
“东西倒是好东西,不过有话说无功不受禄,莫不是长觉侯有求于本王。”
明右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眼底里是遮掩不住的贪婪精光,他站在宽大的会客厅内却不显得单独低贱,杨天权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只黄鼠狼。
真是叫人厌恶。
杨天权心里想着面上倒是毫无变化,但看向下面人的眼神中带着些许不屑,像他们这种明目张胆的拉拢和毫不遮掩的野心,真是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们在想些什么。
不过就是一群唯恐天下不乱的疯子,以为有了些赏赐,有了些地位就可以搅上这天下的浑水。
权位之争,谁不想分一辈羹?
长觉最后的那一片封地最次也不过是李玑权衡利弊下的“赏赐”。
杨天权淡泊的眼眸盯着下面看似有些得意的明右,等着面前人开口。
“不错。”明右似乎是在嘉奖杨天权的聪慧,他状似毫不经意的看了一眼周围的一群人。
“只是……有外人在场在下怕是不好说啊......”
杨天全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不过摆摆手的功夫大堂内的人都听话的退了出去,只剩下了她跟明右两人。
“好了,现在这里只有你与本王。”
明右心底窃喜自己的小计谋胜了一半,又见杨天权的态度知道此事已然成了大半,他便胆大了起来。
“殿下,如今这朝廷时局瞬息万变,长觉不比离平,若是西北与沧永开战,第二关过的就是我大长觉啊。”
杨天权手上轻点脸颊,闻言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她大抵猜到长觉是要与离平结盟,只是这明右嘴里真假参半说不出什么遮掩下的真实目的,杨天权也不好开口只是静静等待他继续将话说完。
明右像是没有预料到杨天权会是这个反应,大堂内静默了一段时间,他才重新调整了嗓音继续接着上面的话说道:“殿下......难道不知此事?”
杨天权道:“你指的是什么事?怕不是一年前濛西山那一战?”
明右支支吾吾没说出话来:“这......”
毕竟那一战沧永大败精锐部队死伤惨烈龙颜大怒,民间也不敢有人再提起此事只怕触及皇帝逆鳞。
濛西山一战,说白了是双方交战,其实不然,西北只不过是用此机会在试探沧永如今实力如何。
几个毛头小子就让沧永出了一支精锐军还大败而归,简直是在将沧永的面子拖在地上蹭。
杨天权慢慢坐了起来,一股威压直直从上方降下,明右不禁打了个寒碜。
“身为沧永的臣子、百姓,难道长觉遇敌驾马上前,想的却是如何才能快马加鞭的逃离硝烟?”
明右垂首道:“并未。”
“那,本王问你,长觉侯此次派你前来,究竟是寓意何为?”
明右没有说话,从杨天权的角度看去她知道下面的人是在斟酌如何开口。
“殿下……长觉殿下……是想请离平王到长觉一聚……”
杨天权清楚他是在回避自己的问题,于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可是现如今时况特殊,本王可是怕……”
她说话点到而止并不解释颇多。
明右想也没想直接道:“殿下可走长平道,若是去了长觉,在下可保殿下行踪隐秘。”
杨天权状似不经意的重复了一遍明右说的话:“哦……长平道……长平道……”
“你若不提及,本王倒是忘了还有‘长平道’这条路。”
明右面上的神色突然白了一瞬,只顾得将人说去长觉,却是忘了守好嘴巴。
“殿下……”
杨天权道:“不必多言了,本王倒是想起还有不少‘道’是连着离平的。”
“暂且退下吧,会有人给你安排住处。”
明右以为自己搞砸了事情,妄想继续劝说却被杨天权打断。
“后日便起程前往长觉,这个答复明使可还满意?”
说罢,抵着明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的视线,杨天权缓步走出了大堂,独留明使一人愣在大堂内。
杨天权出了门径直走向柳夫子的居室,路过假山池塘,刚刚踏进院内她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院内浇着花草。
杨天权皱眉后退了几步,退到门前抬头看了眼牌匾确认是“浮雾新居”后才再次踏入了里面。
柳万殊见杨天权前来,放下了手中提着的木桶道:“殿下。”
杨天权环顾四周问她道:“你怎么在这里?柳夫子呢?”
柳万殊手上攥着裙摆,面上带着微笑道:“柳夫子邀我前来赏花,不久前他便出了门,殿下不妨等上一会儿。”
杨天权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蜻蜓点水般滑过了她的脸庞,一笑道:“如今你倒是跟柳夫子亲近上了。”
最后她像是又想到了些什么,再次问道:“秋泷呢?”
柳万殊拨弄了几下飞在她身边的蝴蝶,常言道:“今日府中来了贵客,我差他去买些东西回来。”
杨天权的目光顺着柳万殊的的动作而动:“你当真是好些招这蝴蝶喜欢。”
柳万殊不知道她说的是夸奖还是嘲讽,只道:“并非。”
杨天权没有说话,一同与柳万殊站在这花园边等待着柳觉回来。
思绪飘散间杨天忽然想到了当年三人在沧永过春节的时候,只是不禁觉得物是人非。
那之前的种种到底算的上是试探,还是真心相待。
杨天权握紧了手,却又慢慢松开像是放下了什么。
“后日,我要去长觉。”
“你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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