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齐健方一脚踹开户部照磨所的值房门,惊得两个正在整理账册的书吏慌忙跪倒。他官袍下摆还沾着之前下跪时溅上的泥土灰尘,乌纱帽歪斜地扣在头上,那张平日里总是端着儒雅假面的脸此刻扭曲得可怕。
"给我滚!"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待书吏连滚带爬地关上门,齐健方先是一把将桌上的砚台扫到地上。然后又抓起茶盏砸向墙壁,
"伪君子!"瓷片在"哗啦"声中四溅。
今日抄家本该是他最享受的时刻——看着那些往日高高在上的贵妇千金,在他一声令下被迫褪去华服钗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可礼部那个道貌岸然的沈侍郎,竟说什么"顾存体面"。还有刑部那个姓朱的,也是个傻子,竟然直接搬出赵尚书。这不是故意给礼部手上递刀子吗?
齐健方喘着粗气跌坐在太师椅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据他所知,在许谨的关照下,礼部根本就没有清点沈家财物,而是直接从库房里随意搬了一堆垃圾过来抵数,根本就是在打他的脸!
"齐主事好大的火气啊。"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齐健方浑身一僵,连忙正了正衣冠。却原来是户部侍郎顾大人踱步进来,绣着孔雀的绯色官服在暮色中泛着血一样的光。
"下官失态。"齐健方躬身行礼,袖中的手却攥得更紧。顾千山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突然轻笑一声:"听说今日礼部从你手里抢人了?"
齐健方喉头滚动,刚要辩解,却见顾千山从袖中抽出一本册子扔在案上。翻开的那页赫然是今日抄家清单,礼部用劣等服饰调包的记录明明白白写在上面。
"姜含章自作聪明。"顾千山用指甲划过那些字迹,"翰林大学士的夫人戴三钱银子的铜簪,真当百官都是傻子?"
齐健方眼睛一亮:"下官这就重新核验——"
"核验个屁?"顾千山用手点着账册上的签名,"你自己好生看看,这上面有刑部朱俊的提报,你户部齐主事的签押。"
齐健方愣在原地。一股被蒙蔽的羞辱涌来上来,脸颊涨得通红,就快要滴出血来,“他们怎么敢的?下官不服!”
“不服?”顾千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不服你又能如何?”
“那些东西虽然入库,但这又怎可能是沈家的用度?”
齐健方咬牙说道,
“若是下官提告,不信朝中衮衮诸公看不出其中的蹊跷所在。”
“可礼部若是说,沈家确实清贫如水呢?”
顾千山冷笑道,
“你说你这是想要踩沈家,还是想要拉沈家?”“再说了,沈家现在都已经抄家流放了,你还要在朝堂上继续,这是真的打算,把全大乾的读书人颜面,都丢在地上去踩吗?”
齐健方迟疑道,“那顾大人的意思是?”
“我没有什么意思?”顾千山幽幽的说。“不过,我做人向来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姜含章不是拿品秩来压你吗?我没记错的话,教坊司的首座奉銮也不过是个九品,齐主事齐大人,你又是几品呢?”
“多谢顾大人提点,下官没齿不忘!”齐健方恨恨的说。
等着吧,且看这次还有谁能护得住你们这些罪妇!想到这里齐健方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脑中已经开始出现肆意凌辱沈家女眷的不堪画面。
而见到这一幕的顾千山,心中却是幽幽叹息:姜含章啊姜含章,你也莫要怪我。仕路争雄,本就是你死我活,况且……
时间过去了两日,许谨也没有等到沈兰亭派人来寻,“看来这沈家还是有些手段,倒也不至于被那群伎子给欺了去。”
不过自己还是要去上一趟,否则让薛向等人会错了意,误以为自己不够重视,就不美了。想到这里,许谨便吩咐手下备马。
与大多数现代人想的不太一样,京官想要乘轿,那得是三品以上才行。但也不要小觑了骑马,骑马那也是要有资格的,六品以下只配骑驴。但有意思的是,按照主仆一体的原则。六品官的随处和仆役也是可以骑马的,其出行待遇甚至还要高过七品官。
见许谨来到群芳园,一旁的小厮赶忙上前接过马缰,将马拉至一旁系好。许谨却注意到,群芳园的大门口摆着一个木架。木架上红纸黑字写着八个大字“暂不接客,择日重开”。
这想必是沈家女的主意,先尽量拖延的意思。可这能够拖延得几日?许谨心中微微摇头,踱步入内。
刚绕过雕花屏风护栏,就在大厅撞上了闻讯前来迎接的沈兰亭。两人见礼之后,又来到楼上坐下。这次不再是小花厅,而是选择了二楼侧翼的包厢。
这两日在沈兰亭的授意下,对群芳园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装。沈兰亭的原则是,“与其内耗,不如外拓”,多留给沈家人一些时间,让她们再想清楚,到底该当如何。自己可没时间在原地奉陪,至于说服?沈兰亭向来都是更主张用行动说话。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虽说沈兰亭并不准备经营这个营生,但是也不妨碍按照会所的模式,提前布置一番。反正之前调整房间之后,也需要做一些改造,干脆就一起搞了,顺手的事情。
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这话真真是一点都没错。沈兰亭内心感叹道。自己这两日之所以没让人去寻许谨,实在是因为珍惜和他见面的机会。
别低估许谨,再埋没再不受待见,那也是堂堂的正六品礼部仪制清吏司主事。这放到现在,那就是国家教委的实权司长,正厅级干部,一般的副省长见了都要低头的存在。
正是因为沈兰亭太清楚了,所以才格外珍惜。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到底要如何才能保全自己,保全沈家。目前她能接触到的资源,就是许谨,但是许谨的职权也远不够庇佑。真正能够达到庇佑效果的,唯有抄家那日见到的刘礼和姜兴。
刘礼自己接触不到,姜兴倒是可以通过许谨结识。只不过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只有利益上的捆绑,才是牢不可破的合作。沈兰亭这两天已有些许成算,原本想着成算更大的时候再让人去请许谨,却不想许谨今日便不请自来了。
沈兰亭向来是个主动出击的性子。端起茶盏,一阵寒暄之后,便直接开门见山了,
“叔父大人,您的时间宝贵,也难得来此。侄女有话就直说了”。
许谨端着茶盏,吹了吹浮沫,“有话直说便是。”
“都说礼部是清水衙门,若是侄女能够为礼部每年寻来三五十万两白银的出息,对叔父大人可算得上有所裨益?”
端着茶盏正在饮茶的许谨,一口茶水喷出,霍然起身,
“你说什么?三五十万两白银?”
沈兰亭看见许谨的失态,眼角闪烁出计算得逞的光芒,面上则依旧是轻描淡写的神色,口里却快速计算着,
“三五十万两乃是京城所得,若是算上全国二十九省,多则七八万,少则三两万,这样算下来的话,每年出息怎么也该有个小两百万两。”
看着沈兰亭云淡风轻,信手拈来的样子,许谨一口老血如鲠在喉。要知道大乾王朝一年的财税也才两千多万两,礼部历来势弱,更是只分得半成。
“侄女莫要胡言,你知道礼部去年一共开销是多少?你说这两百万两的出息,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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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周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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