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战持续了整整三天,双方死伤无数,她的盔甲被血水浸湿,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脱力的用长枪支撑身体。
本就不足的兵力经此一战所剩无几,新兵伤亡尤其惨重,在援军赶到之前只能苦守。
城中物资见底,兵马疲累,这样的强攻若是再来一次,城门必定失手!
包括于参将在内,身受重伤的士兵全都拿不出药来救治。
她来不及休息,拖着疲惫的身体向城门外望去。
只见一支箭矢朝她面门破风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她侧身躲过,箭直直扎进身后的城墙,掉落几粒灰尘。
她把箭拔出来,取下上面的信纸。
——本将对上平岭势在必得,三日后便是尔等死期。
“……”
战书,明目张胆的挑衅。
再次看过去时,敌方将领已收起弓箭,脸上是狂傲不羁的笑,在他旁边,是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
这人是谁?
她眯起眼睛危险的回看,对方迅速朝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温元华手指死死扣着垛口的缝隙,怒砸了一下墙面。
“将军,他们在挑衅!”
援军怎么还不到!再晚点怕是要给他们收尸了!
“加急行军半个多月也该到了,这个狗太监!官官勾结,他分明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沈梁月揉了揉眉心,制止他的话。
“好了,军队临时调动用不了多长时间,兵部尚书怕是管不到这里,有些话心知肚明就好。”
她给自己草草包扎一下,动身前往中军帐召开了紧急会议,并把书信一一传阅。
纪多怒吼着,下巴上的小胡茬都炸起来,“这个单天睿!无知小儿如此猖狂!”
“将军,让我出城迎战吧,就算战死,就当为国尽忠了!”
她摇摇头,叹了口气,“如今我们兵力不足,物资见底,应当避免正面冲突。”
“有谁愿意……随我夜袭越国大军后方粮仓?”
眼前只剩这一个办法,她要以最少的代价换取上平岭一线生机。
此言一出,纷纷抢声开口,生怕晚一步被别人抢了去。
“末将愿往!”
“末将也愿意去!”
“温副将留在这里坐镇指挥,纪参将和周统领随我去。”沈梁月点指沙盘上越国大军驻扎地,“粮仓多建在交通便利靠近水源之地。”
如今缺乏直接情报,只能靠曾经跟随沈老将军学到的行军常识来判断。
“你二人挑选出一支精锐小队,趁夜随我前往,上平岭存亡在此一举!期间不能出现任何失误!”
“是!”
“为了避免意外,还需要一支骑兵小队在前方吸引火力,褚统领,这件事你去办!”
褚景鸣躬身抱拳,俊朗不凡的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兴奋,“是!”
会议结束后,她马不停蹄的赶到临时医疗点,窦安旭也在这里照看伤员。
设擂七日已过,终是她战到了最后,只是事出紧急,未能来得及封赏。
沈梁月觉得以她的才能留在这里着实埋没,便想着过来看看,顺便安抚一下伤员。
绑着纱布哀嚎的人们见到她立马恢复正形,其中于参将带头骂的最脏。
他蹦跶两下欲要跳到她面前,沈梁月连忙抬手制止。
“诸位不必多礼。”
窦安旭听说她在,急忙过来见礼。
她拖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的动作,抬步先走,窦安旭紧随其后。
待到确保无人听到,她才开口,单刀直入:“你想要什么?”
“将军这是何意?”
“字面意思,你能明白,守住擂台绝不可能只是依靠武力,你这一身武艺,闯荡江湖岂不逍遥自在?若没有想要的,又怎会来参军?”
“况且我查过了,你不是上平岭本地人,时局动荡却选择留下来,你不怕死吗?”
她说话时注意着窦安旭每一个表情,在说完之后对方果然爽朗的大笑起来。
“不错不错,将军果然心思细腻!”
她抱臂靠在矮墙上,姿态随意,眼神变得遥远。
“我的确不是上平岭人士,甚至不是大虞人,我是越国人。”
见她危险的眯起眼睛,窦安旭轻勾唇角,“这些将军应该没查到吧?”
“将军不必担心,我是真心投军的,为的就是将军你啊……”
这下反倒是沈梁月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的母亲是越国贵妃。”
听到这个沈梁月倍感惊讶,眉头紧蹙。
“你……”
她默默握紧腰间的刀又松懈。
既然窦安旭愿意说出来,想必不会构成威胁。
思及此处便听她继续说。
“我不是皇帝的孩子,我的父亲就是京城一个普通的药铺老板,自母亲出师以来就一直生活在山下,原本我们一家三口日子也过得安逸。”
十一那年,元宵佳节——
晋鹤兰身着淡紫色衣裙,手中牵着的是年仅十一岁的窦安旭。
她手中是爹爹昨日编织好的兔子花灯,周围人声鼎沸,甚至盖过了晋鹤兰的喊她的声音。
她捂住耳朵,看远处的烟花炸响,今日爹爹难得有时间陪她玩,她一个劲的缠着要背。
窦安旭伸出手,“爹爹背我。”
男人便弯下身子,把她放到肩膀上。
晋鹤兰接过她手中的花灯,随众人一同放开,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侧过头去看她时,眼里尽是温柔,“旭儿许了什么愿望?”
“旭儿想每天和爹娘在一起,一辈子平安快乐。”
父亲用宽厚的手掌把她往上提了提,晋鹤兰慈爱的摸着她的头,抬头去看飞远的花灯。
上面写着: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这一幕被登楼观看的皇帝尽收眼底,他看着楼下眉如黛蛾,目若秋水的女子,没了继续观赏花灯的心情。
当晚,窦安旭回去之后兴奋的久久不能入睡,到了深夜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打个哈欠的功夫,便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她揉了下眼睛爬起来查看,才发现爹爹早已起身穿戴整齐,拿上药箱就准备出去。
前面带路的还有一个身着暗红色长袍的太监。
窦安旭看着他们离去,连一句话都没能说上,晋鹤兰抱着她安抚。
“没事没事,你爹就是进宫替陛下看病,很快就能回来。”
尽管她有诸多疑惑,宫中御医医术高明,哪里轮得到爹爹一个小小的郎中去救治,也还是没熬住困意沉沉睡去。
可等到第二日醒来,依旧没有爹爹的身影,只等来了传唤的圣旨。
就连娘亲都被不明不白的带进宫去,家里没了大人,窦安旭等不到家人回来,偷偷溜进宫去,躲起来听那些宫人们议论。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唯独看不到她的家人。
“听说陛下新得了一位美人,当天晚上就封贵妃了。”
“我也听说了,就是这贵人不愿意,性子还烈,直接提剑自刎了。”
“说起来这家人也是可怜,男人就那么不明不白被处死了,红颜祸水啊。”
沈梁月看去,她眼中恨意不似作假。
“我母亲武艺高强,得知真相不肯屈服,那皇帝想用强,要不是禁军及时赶到,险些被一掌劈死。”
“她那么高傲的人,怎么可能让小人如愿?哪怕逃不出去,也不愿委身,被包围之后便直接抽出皇帝寝宫的佩剑自刎了!”
“那狗皇帝色迷心窍,强抢民女,又怎能怪得我母亲!”
“这世间哪有公道?只有被权势迷昏了头的恶鬼!”
她眼中不见泪,只有恨。
“这狗皇帝见色起意,害得我家破人亡,若虞国江山也落在这样的畜生手里,百姓必定苦不堪言!”
“将军问我要什么?我要亲手杀了那狗皇帝!为我爹娘报仇!他看不起女子,随意玩弄,那我便剜下他的双眼,让他亲眼看看女子是如何坐上高位!”
沈梁月面上看不出情绪,也不知道信没信她说的话。
只说:“我已传令下去,白都司因公殉职,即日起你便是新的兵马都司,但我要你从此只听命于我,你可愿意?”
“没问题,只要将军能让我报仇,我窦安旭必定为将军马首是瞻。”
她重新站好,收起眼中的狠厉。
“那便多谢将军信任了。”
夜间。
她带领一队精锐悄悄摸出去,温元华站在城墙上,看褚景鸣半个时辰后带人出了城门。
此去,万分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命丧黄泉,可他必须守在这里,以便应对一切突发情况。
敌军想要用围城战术,消耗他们,但她也不是无能之辈,又怎么可能因为这点挫折退缩?
她趁敌军被吸引到正面战场,一路绕到越国大军后方驻扎地,做手势示意跟来的三十人分散潜行。
进入密林之中,拿出弓箭远远的对准下方正在谈笑之人。
嗖的一声,被射中的士兵立马倒地不起。
下面警戒起来,慌忙把倒地士兵抬走,四处寻找是谁放的冷箭。
沈家军拉弓放箭,将下面守夜的人打散,好在他们训练有素,迅速找到掩体,拿起盾牌抵挡。
时间有限,单天睿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沈家军到处窜来窜去的射击,让他们防不胜防,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从哪冷不丁冒出一支利剑。
敌军后方乱成一团,他们趁乱摸下去。
按照以往经验,粮仓果然在靠近水源之地。
她一刀抹了看守的脖子,几名士兵拿着火把分散到粮仓的每个位置游走点火,
火焰燃的越来越旺时,便听到有人大喊:“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等到越国士兵提着水桶往这边赶时,他们早已跑没影了,大部队被叫去迎战褚景鸣了。
他们的确人少,却会拖延时间。
褚景鸣年纪不大,最喜欢捉弄人,鬼点子也多,硬生生拖了敌军半个时辰。
粮仓和马厩挨的极近,这一把火殃及战马,顿时乱成一片,全都连着烧起来。
混乱中不知是谁,偷偷把士兵的营帐也点着了。
火势越来越大,粮仓本就全是易燃物,士兵们营帐连着营帐,全被大火波及,顷刻间火光冲天,马厩里的马匹嘶鸣着到处乱窜。
营帐直接全部倒塌。
前方的单天睿立即反应过来中计了,不再同褚景鸣打回合战,临走撂下一句狠话。
“小子,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
沈梁月早已带人撤出来,一群人边跑边大笑。
“哈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烧的真爽!”
她也被感染到笑出声来,其中几个新兵第一次参加这种计划,圆满完成很是激动。
现在敌方阵脚大乱,虽然不能让他们立刻退兵,但没了粮草也支撑不了多久,三天之后攻城是不可能了。
回到城中她即刻命人散播谣言,“就说城内粮草充足,他们三日之内,必然退兵。”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应该是单天睿的军师,即使能看出来她的意图,依着单天睿警惕的性子也未必会听。
只要他们退守芜宁陂,等沈家军大军一到,就该她反击了!那还需要调其他城的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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