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废弃仓库,仿佛一头沉默的巨兽,将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吞没。内部光线晦暗,尘埃在零星的光柱中翻滚。
隐卫小队的潜入精准而专业,如同手术刀般切入目标区域。然而,就在周淮打出战术手语,示意小队分散侦查的瞬间——
“咻!”
一声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寂静!不是流弹,而是特制的狙击步枪弹,精准地击碎了周淮身侧作为参照物的旧灯管,碎裂的玻璃瞬间爆散开来。
“狙击手!找硬掩体!”周淮低吼,身体已本能地扑向最近的混凝土承重柱后方。几乎同时,更多子弹呼啸而来,打在他们原本站立的位置,火力精准且狠辣。
这不是遭遇战,是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
强光灯猛地从多个高处角度亮起,交叉照射,将隐卫小队成员的位置暴露无遗。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是漫无目的的扫射,而是有节奏、有层次的火力覆盖,将他们所有可能的突击路线死死封住。
“对方人数超过二十!制高点至少四个狙击点!他们完全掌握了仓库结构!”林段(邬听)的声音在耳机里急促响起,背景是快速敲击键盘的声响,“他们在用火力驱赶我们进入东南角的死角!那里可能有更致命的陷阱!”
王悍(石碎)凭借重火力试图强行打开缺口,沉重的机枪声咆哮着,暂时压制了一个方向的火力。
“他娘的!这帮孙子阴我们!”然而,他刚冒头,一串子弹就擦着他的头盔飞过,逼得他不得不缩回掩体。
苏荆(隐娥)试图利用阴影和货架迂回,却发现对方的红外探测仪完全锁定了她的移动轨迹,子弹如影随形,将她逼退回原位。
隐卫小队陷入围困,他们的每一个战术动作仿佛都被预判,每一个突围尝试都被更凶猛的火力压回。个人能力再强,在绝对的地利、人数和预先设置的战术克制面前,也显得束手束脚。他们像是落入蛛网的飞虫,越是挣扎,束缚越紧。
但这是为什么,对方会如此清楚他们的作战策略?
周淮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破绽,但冷汗却沿着额角滑落。对方的意图很明显,不是立即歼灭,而是要耗尽他们的弹药和体力,最后活捉或轻松处决。一种沉重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作为队长,他必须为整个团队的生存负责。
“弹药剩余百分之四十!”王悍吼道。
“邬听,还需要多久能找到突破口?!”周淮对着麦克风喊道,声音有些沙哑。
“……他们在干扰信号,无人机被击落了两架!我需要时间!”林段的声音也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周淮的心沉入谷底。在这样密集的火力下,短短的一分钟也足够让他们被彻底耗死在这里。他已经能感觉到队员们的体力在飞速流逝,王悍的压制射击频率开始下降,苏荆的移动也不再如最初那般迅捷。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侵蚀每个人的意志。秦岳试图组织一次决死冲锋,为其他人创造机会,但刚有动作就被交叉火力死死按回掩体。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令人窒息的瞬间——
仓库侧门方向,那扇厚重的、被锈蚀的铁门,毫无征兆地在一阵猛烈的金属扭曲声中,轰然向内爆裂开来!
门墙被一股纯粹而野蛮的外部力量强行撞开!碎裂的铁皮和木屑四散飞溅,一道身影逆着外面倾泻而入的、染着血色的残阳光晕,清晰地矗立在门口。
逆着外面透进来的、染着血色的残阳光晕,陈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与周围的破败和血腥格格不入。他甚至没有持枪,只是漠然地扫视全场,目光如同冰原上的寒风,所过之处,连空气似乎都要冻结。
那些原本还在疯狂进攻的伏击者,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动作彻底僵住,脸上凶狠的表情被惊愕与恐惧取代。
为首的那个,被称为“阿强”的汉子,瞳孔骤缩,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少…少主?!”
陈弋没有理会他,目光径直越过众人,落在了刚刚从掩体后站起身、浑身紧绷的周淮身上。
周淮在看清陈弋的瞬间,心脏先是一松,随即又猛地提起。他顾不上其他,大步穿过弥漫的硝烟,径直走到陈弋面前。他的目光急切地在陈弋身上扫视,他立刻捕捉到了异常——陈弋左侧手臂的西装布料颜色略深,像是被液体浸染,而且他垂放的手臂姿势有着微不可查的僵硬。
“你受伤了!”周淮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伸手就想去看他的手臂。
陈弋却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周淮的手。他低头瞥了一眼自己左臂的伤口,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污渍。
“小伤,没事。”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从伤口上移开。
周淮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陈弋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关心的话都被这堵无形的墙挡了回来。
这时,陈弋才将视线重新投向僵在原地的阿强等人。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澜,却让阿强等人感到一阵汗毛倒竖,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永叔的人?”陈弋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仓库。
阿强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点头:“是…是,少主。我们…我们不知道是您的人…”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明显的惶恐。
“不知道?”陈弋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千钧之力,“我看你挺了解的啊。”
阿强和他身后的人立刻低下头,几乎不敢与陈弋对视。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放下了武器。少主的积威,以及他此刻带来的明显更具压迫感的人马,让他们兴不起丝毫反抗的念头。
“滚回去。”陈弋吐出三个字,不带任何感**彩,“告诉剩下的人,如果嫌命太长,我很乐意送他们一程。”
“是!是!少主!”阿强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立刻带着剩下的人,搀扶起伤员,仓惶地撤离了仓库,甚至不敢多看陈弋一眼。
战斗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结束了。
隐卫小队的成员们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他们凭借专业实力苦战不退,而陈弋仅凭现身和几句话就逼退了敌人。
王悍(石碎)啐了一口,虽然不爽对方因为陈弋的身份就怂了,但也不得不承认刚才的压力确实很大。苏荆(隐娥)默默收回匕首,目光在陈弋受伤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又看向一脸关切的周淮,眼神微妙。秦岳(稳岱)转头不看陈弋,只指挥队员们检查装备,清点伤亡,同时警惕地观察着陈弋带来的人,目光中带着审视。
周淮站在原地,看着陈弋冷漠的侧脸,以及他那显然并非“没事”的伤臂,之前因欺骗和疏离而产生的愤怒与痛苦,与此刻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法宣泄的担忧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乱如麻。
陈弋这才再次将目光转向周淮,仿佛刚才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无视了周淮眼中复杂的情绪,也无视了自己手臂上的伤,只是用他那特有的、听不出起伏的语调说:
“保险箱里的资料,指向这里。”他顿了顿,补充道, “看来,情报没错。”
他的解释依旧简洁,甚至算不上解释。他没有表露任何多余的情感,仿佛出现在这里只是基于利益权衡的必要行动。
这个人,永远是这样,把一切都藏在最深的地方。
陈弋不再多言,转身,对陆燃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示意清理现场和准备撤离。他迈步朝仓库门口走去,步伐稳定,仿佛刚才的一切,包括他手臂的伤,都未曾发生。
周淮站在原地,看着他那决绝而疏离的背影,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几步追了上去,在仓库门口斑驳的光影下,再次拦在了陈弋面前。
“小弋。”周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坚持。
陈弋停下脚步,抬眼看他,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像是在问“还有事?”。
周淮深吸一口气,目光紧紧锁住他受伤的手臂,那深色的痕迹似乎在一点点扩大。“你的手,必须立刻处理。”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和……一丝残留的、属于“周淮哥哥”的关切,
“我车上有急救包。”
陈弋的视线在周淮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周淮强装的镇定,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担忧与挣扎。周围是正在忙碌收尾的下属和渐渐聚拢的隐卫队员,空气仿佛再次凝滞。
就在周淮以为他会再次冷漠拒绝时,陈弋却极轻地、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唇角。那不是笑,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默认。
他只是微微偏过头,对着不远处正指挥手下搬动尸体的陆燃,用他那特有的、听不出情绪的语调吩咐了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淮听清:
“陆燃,你们先走。”
然后,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周淮身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样子,但周身那层坚冰般的壁垒,似乎微微松动了一丝缝隙。
“走吧。”他对周淮说,声音低沉。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投入周淮心湖,激荡起无数混乱的涟漪。他没有拒绝他的关心。在这个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杀、身份彻底暴露的尴尬时刻,他选择跟他走,去处理那道因他而受的伤。
周淮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转身,走在前面引路。陈弋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在废墟上拉得很长,一前一后,沉默着,走向周淮那辆停在隐蔽处的越野车。身后是渐渐远去的战场和各自心怀古忑的队友,前方是未知的、充满纠葛的未来,以及此刻,一段短暂而奇异的、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带着伤口的同行。
周淮拉开后座车门,从里面取出一个标志清晰的军用急救包。他示意陈弋靠在车身上。
“可能会有点疼。”周淮低声说,熟练地剪开陈弋左臂伤口周围的西装布料,
露出了下面一道不算深但皮肉翻卷、仍在渗血的伤痕。他的动作专业而迅速,消毒、清创一气呵成,但眉宇间却凝结着化不开的沉重。
陈弋自始至终没有出声,甚至连肌肉都未见明显的紧绷。他只是微微侧着头,目光落在远处正在由陆燃等人处理的现场,仿佛那正在被处理的伤口不是他自己的。
只有当周淮的指尖偶尔因为担忧而微微发颤,不经意触碰到他完好的皮肤时,他的睫毛才会几不可查地轻颤一下。
“为什么?”周淮低着头,专注于手中的动作,声音压抑得像是在喉咙里滚动,
“为什么每次都要把自己弄伤?”
这话问得没头没尾,像是在问今天的事,又像是在问很久以前那场火灾里留下的旧疤。
陈弋的视线从远处收回,落在了周淮低垂的、紧绷的侧脸上。他沉默了几秒,周淮以为他不会回答,却听到他淡淡的声音清晰地从头顶传来:
“这是最快的方式。”
代价最小,效率最高。这是他从小被灌输的逻辑。用一点微不足道的伤,换取目标达成,或者……像今天这样,换取某个更重要的结果。至于这伤本身,无关痛痒。
周淮为他缠绷带的手猛地收紧,又强迫自己放松力道。他抬起头,第一次在这样近的距离,毫无遮挡地直视陈弋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是需要你用受伤去换的。”
陈弋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反驳。那双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在融化,又仿佛有更深的漩涡在凝聚。
最终,他只是极轻地挪开了视线。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隐卫小队成员们,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王悍(石碎)烦躁地收回目光,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碎石,低声对旁边的秦岳(稳岱)抱怨:“秦叔,你看头儿!那小子明明就是个怪物,刚才下手多黑!现在倒装起可怜来了?头儿怎么就……”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秦岳目光沉静,他看着周淮那专注而紧绷的背影,又看看虽然沉默却明显收敛了所有尖刺、任由周淮摆布的陈弋,缓缓叹了口气:“阿淮心里有数。而且……他救了我们,这是事实。”
苏荆(隐娥)靠在另一辆车旁,手里把玩着一枚小巧的匕首,她的目光在周淮和陈弋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停留在陈弋那只任由周淮包扎、没有任何抗拒的手臂上。
她嘴角勾起一抹了然而又带着些许复杂意味的浅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也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这样吧……” 那根无形的、牵动着“无形皇帝”的线,原来一直都握在自家队长手里。
林段(邬听)已经回到了指挥车,透过车窗冷静地观察着一切。他的耳机里传来数据恢复的提示音,但他此刻更关注的是那个外部威胁等级被标记为“极高”的目标(陈弋),与在自家队长身边所呈现出的、与资料严重不符的“低威胁”状态。
这巨大的反差,本身就是最需要分析的危险变量。
这边,周淮已经利落地打好了绷带最后一个结。
“暂时止住血了,但最好还是去医院仔细检查,可能会缝针。”周淮收拾着器械,语气恢复了职业性的平稳,但眼神里的关切尚未褪尽。
陈弋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臂,动作依旧流畅,仿佛那厚厚的绷带不存在。
“不用了。”
他说道,然后目光越过周淮,看向已经处理完现场、正安静等待的陆燃和沈酌。
“我走了。”他对着周淮说,语气依旧是平的,但那双刚刚与周淮对视过的眼睛,里面的冰层似乎薄了一些。
周淮看着他转身,走向他自己的世界,走向那些等待他的、忠诚而危险的下属。这一次,周淮没有再去拦他。
他只是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沾了血的棉签,看着陈弋坐上那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渐浓的暮色里。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因为今天的鲜血与救援,因为刚才那短暂而别扭的包扎——变得既更加清晰,又更加……难以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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