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箫人玉今日领薪俸了。
他入朝为官一个多月，今日头一次领薪俸，简直开心的想拍肚皮。
回府后，他故意在云海尘面前走来走去，假装不小心的将自己的钱袋子掉在地上，随后佯装不经意的问：“咦？这是什么？”
云海尘很自觉的将钱袋子捡起来还给他：“喏。”
箫人玉不接，反而明知故问：“给我？里面是什么呀？”
银子呗，还能是什么！云海尘刚在心里纳闷儿他为什么这么问，转念一想，一下子就悟了！
噢……小人鱼头一回领薪俸，这是心里得意，忍不住跟自己炫耀呢！
于是他十分配合的打开钱袋子，故作惊喜的赞叹：“这么多银钱！小人鱼，你发薪俸了？！”
箫人玉忍着翘尾巴的冲动：“噢……原来是我的薪俸，嗯，确实是今日刚领的。”
云海尘哄人哄到底，把那一袋银钱倒在桌子上，当着箫人玉的面儿挨个数，少倾后，云海尘狠狠的夸道：“五钱银子！这么多呢！我们家小人鱼好厉害！”
箫人玉强压着嘴角：“哪里多了，分明你的薪俸更多。”
“那不一样，我入朝为官好多年了，我还记得第一个月才领了三钱银子，但你头一回就领了五钱银子，可见我们家小人鱼比我强多了！”
箫人玉真的很想拍肚皮，但他忍住了，微微抬着下颌，略显倨傲的说：“哪有那么夸张，现在家里的顶梁柱还是你。”
“好好好，是我是我。”云海尘把银子收好，然后揣进箫人玉的怀里拍了拍：“我们家小人鱼第一次领薪俸，可得精打细算着花才行。”
“不必，”箫人玉豪气了一次：“该花就得花，日后家里缺了什么，尽管告诉我，”他拍了拍胸口：“小人鱼有钱。”
云海尘被他可爱到了，忍着笑点头：“好！”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
“小人鱼，家里没有米了！”
箫人玉掏出铜板给他：“我的薪俸，拿去！”
“小人鱼！中午可以吃鸡蛋羹么？”
箫人玉掏出铜板给他：“我的薪俸，拿去，买鸡蛋！”
“小人鱼，今晚城中有庙会，咱们去逛逛好不好？”
箫人玉揣上了自己的薪俸：“好，看中了什么同我说！”
“小人鱼，我想买几册书。”
箫人玉十分大方的答应：“这是正事，应当的！”
“小人鱼，家里的窗户该修补修补了。”
箫人玉当仁不让的掏出自己的薪俸：“好，去请个工匠来。”
“小人鱼，刘大人喜得千金，咱们是不是该去他府上拜访，庆贺人家的弄瓦之喜？”
箫人玉深以为然的去掏自己的薪俸：“要去的，买点……”
他掏到一半就顿住了，因为他惊愕的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摸到！
箫人玉不敢置信的将自己的钱袋子翻过来抖了抖，少倾后撕心裂肺的大喊：“云海尘！云海尘！”
箫人玉少有如此惊慌的时候，这一嗓子把云海尘吓得不轻，正在外头浇花的云大人拔腿就往屋里跑：“怎么了怎么了！”
箫人玉泪眼婆娑：“家里遭贼了！我的薪俸没有了！”
云海尘简直要被他吓死，闻言心落回了肚子里：“没有遭贼，兴许是这个月用钱的地方多了点儿，所以花完了。”
箫人玉不信：“怎么可能，才半个多月！那可是五钱银子！五钱！”
“好好好，你别急，咱们一笔一笔的算。”为了让他放心，云海尘拿过算盘，将本月的花销一点点儿的算给他看：“你看啊，月初买了两斗米，三天后又买了五个鸡蛋，咱们两个在路边吃过一次馄饨，又去过一次山横晚，请曲**来家里吃了一顿饭……”
云海尘每说一件事，手指就在算盘上拨弄一下，到最后：“前日给你买了几支香，一共是……”算完最后一笔账，两人一看算盘：“五钱银子，刚刚好。”
箫人玉满眼的错愕，五钱银子，居然就这么花完了？！
他死死的盯着算盘，精神恍惚了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一件事，抬头狐疑的看着云海尘：“你每隔三天就要吃一次鸡蛋羹？”
云海尘一下子就结巴了：“鸡蛋……羹，又、又花不了多少银子……”
箫人玉昂首、挺胸、抱臂：“那也要适量的吃，并非不舍得你吃，而是你一顿要吃五个鸡蛋，每三日就要吃一次，如此频繁，实在……有些铺张。”
“我……”
“这样吧，”箫人玉说：“念在你修撰《昭律》太耗费精神，以后许你每十日吃一次鸡蛋羹。”
云海尘还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可……”
箫人玉：“每个月再多给你六十文的零花钱。”
云海尘就这么没出息，忙不迭的就答应了：“好。”
见他答应的这么痛快，箫人玉不禁在心里嘀咕：是不是给多了……
二
箫人玉扭着腰了，这几日出门都要拄着拐杖，在府里能坐着就不站着。
云海尘为此很是愧疚，因为他是罪魁祸首，都怪他太用力了。
“小人鱼，你要不要躺下，我给你揉一揉？”
箫人玉不想理他，扶着腰就转过身，他把庶务带到府上来处理了。
“今天……”云海尘说话小心翼翼的：“大理寺的同僚要聚在一起吃个饭，我可以去么？”
“滚。”箫人玉人狠话不多，就说了这一个字儿。
“那……”云海尘站在他身后低着头，气势弱的快要听不清他说什么：“那你要给我点银子……”
箫人玉的呼吸一下子变沉：“多少？”
“呃……”这话把云海尘难住了，要多少合适呢？多了怕他不肯给，少了又怕会钞的时候难堪，这……这要怎么回答啊……
“一钱……银子吧。”云海尘想了想，说了个比较安全的数。
箫人玉看也不看他：“好，自己去柜子里拿。”
云海尘特别开心的就去拿银钱，刚打开柜门，就听身后幽幽传来一句话：“这个月不要再吃鸡蛋羹了。”
云海尘一下子僵住，慢吞吞的转身，很是委屈的抗议：“可这个月才过去了十天……”
“原来你也知道这个月才过去了十天，”箫人玉拿着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我一个月才多少薪俸？你开口就要一钱银子，是不是不想过了？”
“不不，没有，”云海尘赶紧改口：“那……五百文，行不行？”
箫人玉没说话，甚至没抬眼看他。
云海尘会意，又改口：“三百文呢？”
箫人玉还是没吭声。
“不能再少了，”云海尘豁出去了，嘟嘟囔囔的抱怨：“家里又不是只有你自己挣银子，凭什么管我管的这么严。”
箫人玉终于有反应了，把毛笔在笔架上一搁，冷幽幽的看着云海尘：“憋了这么长时间的心里话，终于说出来了。”
云海尘耷拉着两肩、垂着头杵在柜子旁，一声也不敢吭。
箫人玉忽然开明的说：“是我过分了，你拿吧，想拿多少拿多少。”
云海尘吃一堑长一智：“那我这个月还可以吃鸡蛋羹么？”
箫人玉重新拿起毛笔：“可以，此后你天天吃我也不管。”云海尘信以为真，喜滋滋的就去拿银子，还不等摸到银票呢，身后又传来一句话：“大不了我这腰伤就放任不管了，只要别委屈了你就行。”
云海尘哭丧着脸转身：“小人鱼，能不能别这样？”
“哪样？”
云海尘真的很委屈：“我明明都知道错了，再说了，你……你扭伤了腰也不能全赖我，你也该增强体魄才是。”
箫人玉“啪”的一声把毛笔拍在桌子上，纸上飞溅了一道长长的墨点：“你再说一遍！”
“本来就是！”云海尘这几日受够了压迫，反正今天这顿巴掌是免不了了，干脆一股脑说出来得了：“不然我怎么一点儿事也没有呢！”
“你……你出息了啊云海尘！”箫人玉扶着腰站起来，气哼哼的看着他：“你还好意思怨我！”
云海尘癞皮狗似的靠在柜子上，叽叽咕咕的嘟囔：“……”
“你说什么？！”箫人玉没听清楚。
云海尘不说话了，瘪着嘴就去扣柜子。
箫人玉很生气，他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的指向云海尘：“我数到三，有种你别躲！”
“一二三……”云海尘轻车熟路，自己数完数，一撩衣摆就要跪，箫人玉见状心头窝火，扶着肚皮就冲了过去！
这是什么招式？云海尘吓坏了：“别别别！你腰还没好呢！”
小人鱼不听，小人鱼很生气，小人鱼咬着牙就用肚子去撞云海尘！
云海尘不敢躲，因为他身后就是柜子，箫人玉要是撞到了柜子上那还了得！因此箫人玉撞过来的时候，云海尘身后的柜子因这股冲劲儿晃了晃。
箫人玉捂着肚皮闷哼一声，云海尘却一点儿事也没有，但他吓的不轻：“小人鱼？你哪儿疼？要不要我去给你请大夫来瞧瞧？”
见箫人玉不说话，云海尘打算直接将人横抱到床上，刚捞起他的膝窝，箫人玉就疼的抽气：“别动！好像……疼的更厉害了！”
云海尘心疼的很：“成熟的小人鱼不可以随随便便与人拼肚皮！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招式？”
箫人玉剜了他一眼，咬牙道：“闭嘴，扶我去床上躺下。”
“噢。”云海尘闭嘴，乖乖照做。
箫人玉躺下，腰还是不舒坦，云海尘见他疼的一直在忍，就贴心的说：“小人鱼，你如果需要我帮你翻肚皮，你就喊我一声。”
箫人玉气的闭上眼，沉声呼吸了好几次，还是忍无可忍的说了句：“滚……”
“噢……”云海尘委屈巴巴的走到桌边，一边帮他处理庶务，一边唠唠叨叨的抱怨：“还是没说给我多少银子……”
还在惦记银子！
箫人玉气的翻肚……翻了个身，不想多看他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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