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众人进京后第一次齐聚在一起吃饭，大家有说有笑的，都不去想案子的事，所以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饭后有人要结伴出去走走，有人要回屋歇着，曲**和归庭客要回府，临行前问云海尘走不走，云海尘磨磨唧唧的，心思早就跟着箫人玉回屋了。
“行吧，看他这模样啊，一时半会儿的应当抬不动腿，曲少卿，”归庭客将一只胳膊搭在曲**肩膀上：“咱俩各自打道回府吧？”
曲**抱着双臂，摇头慨叹：“云海尘啊云海尘，你看看你这副色迷心窍的样子，实在是没出息。”
云海尘乜了他一眼，冰冷无情的说：“再多说一句，就把今晚的饭钱还给我。”
他们所有人都有个贱脾性：一提钱就老实了，曲**也不例外，当即换上了一副谦和有礼的笑模样，客客气气的说：“我忽然想起来，离京时家中的炭火不多了，眼看着就快入夏了，我得再去采买上一些，告辞。”说完还正儿八经的抱拳行了个礼，随后昂首挺胸的抬脚走出去了。
云海尘忍着骂人的冲动，对归庭客道：“你听听他说的什么梦话！快入夏了还要采买炭火！”
归庭客脑子转的倒是快：“呃……许是……这个时候买炭火比冬季的时候买便宜吧，备着今年入冬再用呗。”
云海尘剜了他一眼：“那你呢？你杵在这儿干什么？”
归庭客歪了歪身子，凑近了悄么声儿的问他：“今晚府上还给你留门么？”
云海尘面色登时变得有点儿不自然，少倾后言道：“留着吧，明日就要上朝了，我得回去换官服。”
“噢……行吧，”归庭客拍了拍云海尘的肩，意味深长道：“那我走了啊。”
“你走就是啊，”云海尘皱了皱眉：“神经兮兮的。”
归庭客眉毛一挑，痞气的吹了个哨：“哎呀，走喽~”
云海尘转头看了一眼他走出去的背影，心道今日这几人，一个个的都好似有病一样。
此时大堂内没人，云海尘抱着自己的包袱就往楼上去，转过拐角，突然迎面遇上了颜松落，云海尘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厨房刷碗么！”
“我早就上来了，好几间上房等着我去打扫呢！倒是你，”颜松落瞅他，狐疑的问：“你也住这儿么？你不是有自己的府宅么？”
云海尘义正辞严：“我花了二百三十两，将这整个酒楼包了半年，怎么，我住不得？”
“住得住得住得，”颜松落懒得跟他争这点儿口舌之快：“你要住哪间？我去给你打扫出来。”
“不用了，”云海尘紧了紧怀里的包袱：“你去忙吧，我还有事。”
“啊……行。”颜松落觉得他鬼鬼祟祟的，但人家今日又确实花了大笔的银子，故而没多猜想，绕过云海尘就往前走了，只不过云海尘推开房间门的时候，颜松落留了个心眼儿，躲在拐角处看了看，见他进的那间屋子，里面住的人好像是……是那个叫什么小玉的。
估摸着是为了讨论案子吧，颜松落如此想着。
云海尘推门进了箫人玉的房间，箫人玉正坐在桌边看书，见他进来了有点儿惊讶：“我还以为你回府去了。”
云海尘又气又委屈：“我回哪儿去！方才吃饭的时候都没能同你说上几句话！”
“现在不是得了空么，”箫人玉笑着对他招手：“过来坐。”
云大人转怒为喜，屁颠屁颠的快步走过去，将自己怀中的包袱放到桌上打开给他看：“这是我今日下午回府拿出来的，我数了数，银票加上现银，减去给此地掌柜的三十两之外，还剩六十六两，除此之外还有我府上的房契，一并给你，你好好收着。”
箫人玉面露茫然之色：“我要这些做什么？”
云海尘一定要给他：“那、那我也不能白花你二百两银子，就算是还你的钱了，虽然现银不多，但房契绝对是值钱的，现在昭京的宅子不便宜呢，我前两年就找牙人打听过自己宅子的行价，当时就值三百多两，如今怕是能卖到五百多两了。”
“五百多两啊……”箫人玉拿起那房契展开看了看：“就舍得这么给我了？”
“自然舍得，我还怕你不乐意收呢！”云海尘眼巴巴的瞧着他：“你收下，就当我先给你了一部分聘礼，余下的我日后慢慢攒，成不成？”
箫人玉失笑：“云大人，你知不知道，民间普通人娶妻，聘礼也就是十几二十两，甚至二十两都不算少了，你如今一下子给我这么多，就不怕我卷了你的钱财跑了？”
“你别……”云海尘吓着了似的：“……别说这种话，我在意的不是你卷了钱财跑了，而是你跑了，以后可别这么吓我，开玩笑也不行。”
箫人玉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立即从善如流的去哄他：“好好好，我的错，以后再不这样说了。”
云海尘这才满意的挨坐到他身边，两手抱着箫人玉一只胳膊，脑袋枕着他的肩膀，像一只求安慰的巨狼。
箫人玉觉得他这样的反差实在可爱，明明在外人面前是威风八面的，怎么在自己跟前就成了弱小无助还要人哄的样子，箫人玉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忍着笑说：“那你若是真想放在我这儿，我就收下了？”
“嗯，你收着吧。”云海尘闻着箫人玉身上的香气，说话也情不自禁的透出一股慵懒，像一只餍足过后的狼王：“平日里想吃什么，就让这里的厨子给你开小灶，别苛待了自己。”
“好。”箫人玉用下颌蹭了蹭他的脑袋：“那你今晚要住在这儿么，还是回府里去？”
云海尘一听这话登时就坐直了：“你肯让我以后在这里过夜？”
这话问的奇怪，箫人玉反问：“进京赶路的时候咱们不是一直睡一间房的么？我何时将你扫出去过？”
“那……”云海尘不知该如何开口，委婉说：“那现在也还是……只睡一间房而已么？”
“云大人，”箫人玉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觉得好笑：“憋坏了吧？”
箫人玉问的直白，倒是惹得云海尘脸颊有些发烫，哼哼唧唧的承认道：“……嗯。”
箫人玉本想给他点儿奖赏，但看他这么一副可怜样子，忽然就想逗弄逗弄他：“看我心情，也看你表现。”
云海尘眼巴巴的问他：“那我如何表现才算好？”
“这个……”箫人玉想了想，开口就是糊弄：“视情况而定吧，总归不会让你一直等下去的。”
“喔。”云海尘觉得这话说了像是没说，但他不敢质疑，不然很有可能挨嘴巴子，于是问道：“你现在困不困？我守着你睡一会儿，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府，明早要上朝，我不能穿成这样就进宫。”
箫人玉并不困，好奇的问云海尘：“现在太早了，睡不着。你明日去上朝，是不是就见着李乘舟了？”
说到自己的老师，云海尘眼神黯淡了几许：“是。”
“他会不会为难你和曲少卿？”
“不知道。”云海尘叹了口气，若是放在以前，他肯定会觉得老师是个刚正不阿、为人又慈善的长辈，可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为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为难学生又算得了什么，因此云海尘忽然就不敢笃定了。
“明日散了朝，我和**肯定要去府上拜会老师，毕竟我都两年不在京中了，**也离京几个月，总要去看看师父和师娘。而且这案子还未开始复审，不知老师对此案态度如何，因此我不想将他老人家想象成一个恶人。”
“唉，”箫人玉轻叹了一口气：“你如此赤诚，不知李乘舟听闻此言后会不会感到羞愧。”
云海尘没说话，因为二人心里都清楚，如果李乘舟真的没有偏私之意的话，是不会向陛下请旨，抢过此案的审理之权的。
云海尘心里烦得慌，李乘舟居然是金照古的生父，此事简直荒唐的像个笑话。
想到这儿，云海尘忽然好奇一件事：“小人鱼，老师是金照古生父的这件事，你们到底是如何知晓的？真是闻鹤鸣告诉你们的？”
箫人玉犹豫了一瞬，云海尘见状立马委屈的同他撒泼：“我都上了你家的族谱了，还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
“好好好，我说。”箫人玉受不了他这一套，遂将实情告诉他：“不是闻鹤鸣，是颜霜红。”
“颜霜红？！”云海尘有点儿讶然：“金照古的正妻？”
“对。”箫人玉道：“我也是后来听时姐姐告诉我的，此事还要从两年前说起。”
两年前，箫倚歌落水身亡当晚。
月听窗。
待众人带着箫倚歌的尸体一起回到月听窗之后，知晓了事情始末的卢紫烟便建议去报官，褚横霜她们也觉得此事不能耽搁，要尽早让金照古付出代价才行，可她们几个正商议的时候，外面忽而有两个人推门进来，其中一女子开口便是四个字：“不能报官！”
几人看去，都不认得这两个不请自来的女子，时酿春更是如提线木偶一般转过头去，眼珠子一动不动的，像个活死人一样的问她二人：“你们是谁？”
来人便道：“我叫颜霜红，是金照古的正妻。”
“我叫闻鹤鸣，是……是金照古的妾室。”
几人一听金照古三个字，不禁对她二人生出种恶其余胥的态度，颜霜红和闻鹤鸣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感受到这几人的敌意，因此闻鹤鸣急忙解释：“你们别误会，我们不是来阻拦你们为箫姑娘报仇的，而是报官根本无用，因为……因为在金府的时候，金照古逼箫姑娘签下了卖身契。”
“什么？”解轻舟惊呼：“金照古这个畜生！你怎么知道箫掌柜签下了卖身契？”
“因为……”闻鹤鸣原本不想将自己的噩梦提起，但事到如今，隐瞒只会徒增误会，所以她黯然道：“……因为我曾与箫姑娘遭遇过一样的事，只不过我选择嫁给金照古为妾，而箫姑娘则是宁死不屈。”
此言一出，众人便沉默下来，原本还想对其恶语相向的念头也忽然消散，原来这位闻姑娘也是位可怜人。
闻鹤鸣刚说完不久，颜霜红又开口了：“除此之外，不报官其实也是为了你们好，因为金照古的生父是……是当朝大理寺卿，李乘舟。”
“什么？”卢紫烟骇愕的说：“金照古……居然有这么一个位高权重的爹？从未听说过啊！”
颜霜红便解释：“你们不知道也是正常，就连我嫁入金府之前，也一直以为金照古自小便没了生父，可直到大婚当日，府中有一神秘的外乡人来访，我见金氏祖孙对来人极为重视，又谨慎又恭敬的，好奇之下便偷偷跑到他们议事的房间外去偷听，这一听才知道，原来金照古背后还有这么强大的奥援。”
“那……”褚横霜不解：“那为何这么多年了，没见那位大理寺卿来探望过自己儿子啊？而且还把老婆孩子扔在千里之外的兴平县，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舍得？你别是听岔了吧？”
“对啊，”章夫子也是纳闷儿：“当初金照古的生母既然有了身孕，李乘舟为何不将其接到京中去，养在府里当夜妾室呢？”
“不知道，”颜霜红也想不通这一点：“兴许是另有不得已的原因吧，但此事绝对是真的，所以你们不要轻举妄动，只要李乘舟在朝廷一日，他就会护着金照古一日，若金照古这么简单就能受到惩治，闻姑娘也不会含恨忍辱至今。”
“就是这样了。”箫人玉从回忆中脱离，将剩余的那点儿真相，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云海尘。
云海尘闻言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查此事时费了那么多波折，你们却一早就知道了，原来是金照古大婚当日老师的身份就暴露了。那颜霜红此次为何没有跟着进京？”
“她会来的，只不过要晚些。”箫人玉道：“一则金咏锐和金照古被押解进京，金家的生意不能没人打理，颜家也是商贾之家，颜霜红自小就懂些经营之道，因此她要留下来处理好后面的事。
二来，闻姑娘的父母能暂时离开兴平县避风头，颜霜红的父母却不能扔下家中的生意说走就走，毕竟他们手底下那么多伙计等着吃饭呢，而且颜霜红留在兴平县，也能迷惑李乘舟，让他以为自己的儿子和儿媳之间并无龃龉，从而少些麻烦。”
云海尘看着箫人玉，怔怔的问：“是她自己想留下的，还是你让她留下的？”
“我和时姐姐都有此意，不过是时姐姐找机会亲自告诉她的，怎么了？”
云海尘的表情五味杂陈，箫人玉见他沉默了半晌，刚要拍拍他的脸，却见云海尘冷不丁的举起一只手作发誓状：“小人鱼，我发誓，我待你一片真心，天地可鉴，不管以后我如何惹恼了你，你可以抽我，但不能用对付金照古的手段对付我。”云海尘还有一句话没好意思说：我觉得我未必玩的过你。
“又胡说什么！”箫人玉捶了他一下：“有这个功夫，还不如想想明日如何面对你那老师。”
“我以平常心面对就是了，”云海尘说的自然而然：“做了亏心事的又不是我。”
“嗯，云大人好厉害。”箫人玉笑言道：“明日从他府上出来，若是心里委屈，可不要跑到这儿来对着我哭。”说完想到什么，赶紧补充了一句：“也不能对着我阿姐的棺椁哭。”
昨日时酿春她们先到此地，一行人住进来后，趁着夜里人少，秦老六又连夜去买了一具棺材回来，现在箫倚歌的尸体就如同在兴平县时一样，安安稳稳的躺在棺材中。
云海尘听见箫人玉怕这个，一言难尽的解释：“我……我并不是那种两眼一睁就哭棺的人，你对我的误会有点儿大。”
箫人玉挑了挑眉：“最好是我误会了。”
“你这人，就不能想我点儿好么。”云海尘嘟嘟囔囔的把他拽起身：“不早了，赶紧上床睡觉。”
箫人玉被他拽上床，又囫囵着裹进被子里，身上的衣服捆的自己有些难受，便道：“哪有穿着外衫睡觉的！”
云海尘抱着他，直勾勾的问：“那我帮你脱？”
箫人玉揶揄他：“云大人，何必为难自己呢，碰得着却吃不到的滋味儿，应当不好受吧。”
云海尘眼神幽深了几分。
箫人玉伸出一手用力一戳他的眉心：“出息样儿。闭眼，我自己脱。”
云海尘可怜的问：“我就看看也不行么？”
“有什么好看的？男人脱外衣的样子你没见过？”箫人玉说着就坐起身，大大方方的解自己的衣衫。
云海尘很听箫人玉的话，他说让自己闭眼自己就闭眼，但听见身边悉悉索索的声音，云海尘心里还是有点儿痒，刚想悄咪咪的睁开一条缝偷瞧，脸上却忽然被蒙了什么东西，云海尘嗅那香气就知道，是箫人玉的衣服。
箫人玉解衣衫解了半天，云海尘听的都快躺不住了，闷声闷气的问他：“小人鱼，你好了没有？”
等了一会儿，箫人玉躺下身，钻进被窝里：“好了。”
云海尘便扯开脸上的衣服去搂他，结果这一搂，登时就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浑身一颤：“你……你怎么……”云海尘的手触到了箫人玉背后的肌肤，细滑的手感在第一时间提醒云海尘一件事：箫人玉脱的一干二净。
箫人玉就想看他这样无措又火急火燎的模样：“怎么了，你紧张什么？”
“我能不紧张么！”云海尘倒也不给自己找借口，匆匆忙忙的就想去解自己的衣衫，却被箫人玉按着手阻止了，他不光阻止，还坏心眼儿的系紧了云海尘腰间的束带，凑近了在他耳边恶狠狠的说：“云大人，给我忍着！”
云海尘要死了：“你不能这样对我！怎么忍！”
“忍不了就滚回府去。”箫人玉手段了得：“未来一个月别上我的床。”
云大人想哭：“小人鱼，你很过分知不知道！”
“嗯，”箫人玉轻飘飘的应道：“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欺负我！”
“别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箫人玉使劲儿往他怀里钻，房间里没熄灯，箫人玉的一双眼眸如同奇幻绚烂的银河，让人看一眼就沉沦其中：“云大人，我方才告诉你了，忍不了就滚回去。”
云海尘不说话，箫人玉笑的妖冶：“我数到三，你要么起身拍拍屁股走人，要么等我睡着之后再走，不必为难自己。”
箫人玉盯着他的眼睛：“一……”
云海尘在箫人玉面前别说一点儿出息了，半点儿也没有，箫人玉才数了一个字，云海尘就着急忙慌的投降了：“好好好我忍，我忍还不行么。”云大人握住箫人玉的手搭在自己腰间，将人搂在怀里，可怜兮兮的说：“小人鱼，你坏死了。”
箫人玉刚想闭上眼睛，一听这仨字儿立刻赏给他一个冷冽的眼神，云海尘吓得一个激灵，急忙正经严肃的改口：“但是我喜欢。”
箫人玉这才稍觉满意，又在他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入睡，云海尘软香在怀，闻着箫人玉身上的淡香，没克制住痴痴笑出了声，箫人玉连眼皮都懒得睁开，嘟囔道：“云大人，有点儿出息吧，还有，手别乱动。”
云海尘心里美的不行，忍着将人叼走的冲动，在箫人玉脸上亲了又亲，箫人玉刚要皱眉骂他几句，云海尘赶忙见好就收：“好了好了不闹你了，睡吧，明早醒来又是云海尘爱小人鱼的一天。”
箫人玉几不可闻的轻哼一声，临睡前说了最后一句话：“走的时候动静小点儿，别吵醒我。”
“哦。”云大人如同一只被拴住的狼，箫人玉扥一扥手中的绳子，就能惹得他嗷呜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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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小人鱼，你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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