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人玉的法子的确可行,众人饭后又细细的商讨过,最后发现还需颜松落继续帮这个忙。
颜松落嘚嘚瑟瑟的显摆:“怎么样?找我帮忙没找错吧?才八十两银子,你们就偷着乐吧。”
“行了你少来这套,”归庭客道:“我就不信你没从金照古身上捞得好处。”
“那也是咱自个儿凭本事赚来的啊。”颜松落一脚踩在凳子上,这几日他跟金照古厮混惯了,身上原有的那点儿痞气越发昭彰:“你们放心,这事儿我绝对给你们办稳妥,让金照古神不知鬼不觉的踏上死路。”
众人对他十分信任,便也放心大胆的让他去做。
几日后金照古和颜松落又凑在一起花天酒地的时候,金照古提起城北要新开一家酒楼,约他挑个日子去尝尝鲜,颜松落却说自己忙着捉拿嫌犯,忙得抽不开身。
金照古嗤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一个小小的狱卒而已,捉拿嫌犯什么时候轮的着你了。”
颜松落装模作样的解释:“衙门里人手不够,我自然不可能一直偷闲。你瞧瞧,驾帖还在身上呢。”
金照古虽然已经到差多日,但对衙门里的庶务还没有彻底熟悉,听见驾帖二字有点儿耳熟,但一时间想不起这是做什么的,便顺口问了句:“有了这个驾帖又能如何?”
颜松落不屑的扫了他一眼:“有了驾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逮捕嫌犯了,怎么,凌阳县衙门的老禁子没给你讲这些么,你竟连这都不知道?”
金照古没理睬他的嘲讽,但一听见“逮捕”二字,眼珠子便转了转。
颜松落见他已经上钩,别的话没再多说,起身道:“你先喝着,我去趟溷轩,去去就来。”说完就出去了,结果出门后打眼一瞧,碰见了一个人,颜松落觉得这人有些面熟,仔细回忆了一番,暗道一声不妙:“坏了!这不是那个花杏晓么!”
花杏晓曾在山横晚住了两日,那两日颜松落偶尔露面,难保此人不认得自己,若她认出了自己并发现金照古也在这儿,说不准会误了大事!因此颜松落没犹豫,趁着对方没发现,转身就找地方藏起来了。
花杏晓没有回兴平县,而是在昭京寻了个临时的住处,然后又做起了媒婆的生意,说是媒婆,其实跟老鸨也差不多了,不然怎会把生意做到青楼来,她今日来此,就是为了把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乞儿卖到这儿的。
直待花杏晓离开后,颜松落才重新现身,他心里惦记着此事,回去简单打发了金照古离开,紧接着就返回了山横晚。
“你遇见花杏晓了?”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有些惊讶,颜霜红很是奇怪:“她居然没有回兴平县?”
闻鹤鸣也很纳闷儿:“对啊,案子都审结了,她在昭京举目无亲,为何要留在这儿?”
颜松落哪知道这么多:“反正我今日就是回来告诉你们这件事,花杏晓不一定会出现在哪儿,为防计划失败,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我可能要减少与金照古的见面了。”
时酿春问:“那驾帖的事你告诉金照古了没有?”
颜松落道:“这个自然是说了,我见他若有所思,想来也动了歪念头。”
时酿春:“那就好,他知道了就不会无动于衷,我们只要静静等着便是。”
众人猜得对,金照古确实不可能无动于衷,可他毕竟没有箫人玉那个脑子,想不出一个能将箫人玉抓起来泄私愤的好法子,因此一直过了十几日都没有动静。
箫人玉等的有些急,忍不住好奇:“这都多少日子了,金照古怎么还不拿着驾帖来抓我?”
这叫什么话,曲**忍俊不禁:“小玉,你且稍安勿躁,金照古那个脑子你还不清楚么,到现在了都没动作,肯定是没想出主意呗。”
箫人玉十分不解:“这还需要想么!随意找个莫须有的罪名扣过来不就行了,他在兴平县做下那些恶行的时候没考虑过后果,怎么现在反而守起规矩来了!”
这话说得曲**又是一阵头晕目眩:“不是……金照古头疼的肯定不止是用什么罪名抓你这一件事,光是偷盗印信就够他攒好几日的胆量了,而且从他自己的角度来看,也要考虑抓了你之后如何安置、万一你识破他的‘诡计’该怎么应对、万一前来逮捕你的时候遭遇阻拦怎么办,这些都是后顾之忧,金照古就算再蠢,也不会像个愣头青似的横冲直撞啊。”
“难不成还要我帮他想个由头来名正言顺的抓我么?”别人是恨铁不成钢,箫人玉则恨金照古长了个猪脑子还不去开开光!
曲**:“其实此事你也不用急,就金照古那个德行,没有李乘舟和金咏锐在一旁嘱咐着,绝对会惹出事端,所以你安心等着便是了。”
“可我怕的就是他一两个月不动手,再拖下去,金咏锐就从兴平县回来了啊。”金咏锐比金照古精明不少,若想让金照古偿命,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箫人玉担心的是夜长梦多,心中正微微有些急的时候,忽然想到一件事:“颜松落,你那日说,金照古曾约你去城北新开的酒楼吃酒对不对?”
颜松落正擦桌子呢,闻言手中的动作没停:“是啊,但我没答应他。”
“那酒楼在什么地方?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时间去?”
颜松落直起身子想了想:“没有,不过那酒楼的位置很好打听,去城北转一圈看看就知道了。”
箫人玉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
曲**知道他这是计上心头了,问:“小玉,你是不是有法子了?”
“嗯,我想……”他刚说了个开头,忽而顿住了:“算了,等我跟云海尘商榷过后再决定吧。”
曲**有些讶然:“和他商议?”
箫人玉自然而然的说:“对,他总怕我把自己作死了,实则我在有些事上也确实摸不着分寸,同他商议总是没错的。”
这话说得如此诚恳,倒让曲**不知该如何应答,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干笑了两声:“啊哈哈……是,你能这样想最好了……”原来你也知道啊……
箫人玉的法子还需好好打磨打磨,但楼下有些喧闹,箫人玉静不下心,便起身回房了。云海尘忙完自己的事过来,在大堂内扫了一眼没瞧见箫人玉,就问:“小人鱼呢?”
曲**一手托着腮,一手抬起指了指楼上,云海尘“噢”了一声,直奔二楼去了。
他进屋的时候,瞧见箫人玉正两腿交叠、面无表情的坐在桌边,云海尘将刚买的点心打开放到他面前:“你今日一直都待在房中么?怎么不下去和他们一起玩儿?”
“不,我刚上来。”箫人玉口吻严肃:“我有件事要对你说。”
他一露出这副表情,云海尘就无来由的感到一阵心虚,一个劲儿的回想自己这两日应该没惹对方生气:“……噢,什么事儿啊?”
箫人玉敏锐的皱了皱眉,奇怪的问:“你在紧张?”
“没,没有!”云海尘摇头否认。
箫人玉还是觉得他有点儿古怪,但也没多想,便说起了自己的计划:“金照古迟迟不对我动手,据我猜测,应当是猪脑子泡了酒,沤烂了。”
云海尘明白,箫人玉这是在骂金照古蠢。
“他现在最头疼的问题,八成是没有缉拿我的正经理由,既如此,我不如主动送他一个。过两日城北会新开一个酒楼,金照古一个纨绔子弟,一定会去凑热闹,到时候我也去,假装对他心怀怨恨然后与他争执或者辱骂他,事后他便有勾摄我的罪名了。”箫人玉说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云海尘问:“怎么样?”
“嗯……”云海尘一脸认真的回答他:“可是这样的话,你骂人的罪行就算落实,他若想勾摄你就不需要盗取印信、伪造驾帖了,直接去请个真的来便是。”
箫人玉一怔:“欸?对噢。”自己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云海尘还以为他有些失落,便宽慰道:“不过你现在知道与我商议了,我很开心。”
箫人玉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前段日子不是答应你了,家中大事都听你的么,自然要同你商议啊。”
云海尘没想到箫人玉在很认真的遵守这句话,登时美的找不着北:“对,对!”说完他就傻笑起来。
箫人玉捶了他一下:“别傻乐了,快帮我想想法子,怎么才能让金照古盗取印信。”
云海尘虽然不是很想说,但见箫人玉有点儿为此烦心,便道:“其实……特别简单。”
“嗯?”箫人玉来了精神:“说来听听?”
云海尘便道:“你记不记得,金照古好赌?”
箫人玉点了点头。
“那你还记不得记得,《昭律》中对于赌博一事,是如何惩治的?”
箫人玉几乎是脱口而出:“凡赌博财物者,皆杖八十,摊场钱物入官。职官加一等。①”
“你想啊,金照古狱卒的身份,是通过燕统领买来的,那在他心中,此事可能有两种解读之法,第一,他多了燕统领这个靠山,第二,他与燕统领是一条船上的人。总之无论如何,金照古认为,燕统领是收了他好处的。”
“嗯,”箫人玉听得认真:“然后呢?”
“假设你是金照古,有人主动去挑衅你,你会如何作想?”
箫人玉想也没想:“他找死。”
“呃……差、差不多吧。”云海尘心中暗忖,这确实是小人鱼能说出来的话,然后继续言道:“那如果是你自己惹出了祸事呢?你又会怎么想?”
箫人玉心思一转就明白了:“如果是金照古自己惹出了祸事,就等于打燕统领的脸!是他给燕统领惹了一身腥!”
云海尘:“对,差别就在于此。”金照古以为燕识归收了他的银子,就一定会庇护他一二,但前提是外人主动寻他的麻烦,别人惹他就等于惹燕识归。
可若是反过来,金照古自己给燕识归惹上了麻烦,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暗中打点,给你在衙门安排了一个差事,结果你惹出乱子让我面子上过不去,这就不太合适了。
金照古虽然不比箫人玉聪明,可这点儿区别他还是明白的。
因此箫人玉一点就通:“你的意思是,只要告诉他,我手上有他卢雉的证据,并扬言要去官府去告发他,那金照古害怕买官的事被牵扯出来、甚至会牵扯到燕统领,就一定会想法子将这桩麻烦消弭于无形,而最简单的手段便是直接对我动手。”
云海尘:“对,金照古现在按兵不动,那咱们就逼他动。人一旦慌了神、乱了阵脚,有些事就不顾上合理不合理了,只要咱们摆出一副不肯轻饶的架势,金照古心急之下就一定会假造驾帖,那个时候他可不会再去琢磨用什么罪名捉拿你了,只想快些将你关进牢狱中了事。”
“啊……”箫人玉看着他慨叹道:“云大人啊云大人,你这可算不上厚道。”
云海尘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不厚道?”他心中腹诽:咱俩到底谁的歪主意更多啊!别人交手都是琢磨着用兵法,你倒好,直接用律法!若论坏点子,谁比得上你啊……云大人嗫嚅着嘟囔了一句,箫人玉没听清:“什么?”
“噢,没什么,”他将那包打开的点心往箫人玉面前推了推:“你快尝尝,刚买回来的,酥着呢。”
箫人玉却迫不及待的起身往外走:“我这就下去同他们说说这个法子。”
“哎呀……回来!”云海尘一伸胳膊把他拉了回来:“坐下,吃完了再去,不差这一会儿。”见箫人玉站着不动,云海尘佯怒:“不是说听我的么?听我的就坐下慢慢吃。我排了好长的队伍才买到的!”
箫人玉看看点心,又看看云海尘,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吧。”谁让云大人这么辛苦呢,不能浪费了此番心意。
晚饭时候,众人又在饭桌上敲定了此事,就按照云海尘和箫人玉商议的来。等过两日城北的那个酒楼开张的时候,箫人玉就去凑个热闹,顺便会一会金照古。
为了确保金照古一定会去,颜松落还在他面前改了口,说这段日子没那么忙了,可以与他相约去那家新开的酒楼。
于是金照古与颜松落越好了日子,颜松落又告诉了箫人玉,两方皆大欢喜。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人也听闻了京中最近有酒楼要开张的事,那便是皇宫里的兰松野。
兰松野性子跳脱,即便是当了皇帝,也改不了身上那股子野劲儿,半个月不出宫就算是忍到极限,朝中官员每月都有休沐的时候,他更不可能没日没夜的逼着自己看奏折,任谁家的狐狸也不可能坐的那么老老实实、安安稳稳。
“陛下,我听颜大哥说,过几日京中有个酒楼要开张,他们都约着去玩儿呢。”兰松野没事儿就坐在廊外的栏杆上晒太阳,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太热,暖融融的阳光铺在身上,让兰松野舒服到眯起了眼睛。
听燕识归这么说,兰松野一抬眼:“是么,你也想去?”
“嗯,”宫人都站的远远的,听不见他们二人交谈的内容,燕识归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我有封信要托颜大哥他们交给寒姐姐。”
燕识归说的是寒漪瑾,晟国的那位女将军。
他们这几个人,虽然分属不同的朝廷,但早些年都有过命的交情,况且燕识归每次写给寒漪瑾的信中,都只是些日常琐碎的温馨小事,丝毫不提及朝中机密,因此兰松野从不阻拦他这一举动。
毕竟燕识归喜欢寒漪瑾许多年,却只能以书信的方式寄托遥思,兰松野也实在不忍心切断他这点儿念想。
“行,”兰松野欣然应允:“那就去逛逛吧,正巧我也有段日子没出宫了。”
燕识归问:“要梅公子一起去么?”
“他当然要去!”兰松野叽叽咕咕的嘟囔:“酒楼开张有什么热闹可凑,我出宫不就是为了与他私会的么。”
“好,”燕识归心领神会:“那我告诉颜大哥他们。”
①引用自《大明律·卷第二十六·刑律九·杂犯·赌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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