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酒楼开张的那日,云海尘带着箫人玉就去凑热闹了,其他几人在山横晚闲着也是闲着,便三三两两的一同前往。
这酒楼取名为月留云,名字风雅,内里的装潢也十分清幽,不似普通吃饭喝酒的地方,倒像个富贵人家的宅邸,不仅有山水庭院,还分设了听曲儿、舞乐等诸多玩乐的地方,若是一步步的逛下来,竟需要小半个时辰之久。
褚横霜啧啧称奇:“哎呀,昭京的人真会做生意,我要是有钱了,回去把我那香行处也如此改造一番,吃喝玩乐俱全,每日只等着银子进账就成了。”
此处太漂亮了,兰玉秋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建这园子本身就所费不赀吧,这么大的地方,若是不留意,只怕会迷路呢。”
“肯定花费了不少银两,”解轻舟抬手一指:“你瞧那檐角,流光溢彩的,若遇上烟雾氤氲,岂非像个仙境似的?”
几人看的目不转睛,云海尘也在拉着箫人玉到处闲逛,云海尘兴致颇高,回到昭京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是头一次和箫人玉出来玩,因此拽着对方东走走,西看看,只恨自己手上的银钱不多,否则一定要让箫人玉在这玩儿个痛快。
只不过箫人玉却一心惦记着金照古,时不时地就要问上一问:“咱们去找金照古吧,看看他来了没有?”
虽然云海尘知道今日来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他一听这三个字就反胃:“你与我在一处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惦记旁人?”
“你乱吃什么飞醋?”箫人玉嗔道:“我惦记他是想让他快点儿死,这你也要凑个热闹?”
“噢不,不,”云海尘讪讪一笑:“你放心,归庭客在园子门口守着呢,只要颜松落和金照古来了,他就会来告诉你我的。”
“好吧。”箫人玉只好暂且放下旁的心思,认认真真的随着云海尘逛起来,走着走着还要嘟哝一句:“云海尘,你又踩我脚了!”
“好好好,”云大人乖乖认错:“我注意些。”
归庭客和曲**在门口处找了个隐蔽的位置靠着,只等着金照古前来,这园子刚开张,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富贵人家,都忍不住来瞧个究竟,因此多少有些挤攘,俩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生怕一不留神遗漏了来人。
只不过金照古没等来,倒是想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那人头戴幕篱,将上半身遮的严严实实,但怀中抱着的宠物却不老实,时不时的一扫尾巴,露出点儿俏皮模样,曲**眼神一凝,再看他身旁跟着的两个人——那不是楼东月和燕识归么!
陛下怎么也来了!
曲**来不及细想,嘱咐归庭客道:“你在此守着,我去去就来。”
归庭客也不管他去做什么,“嗯”了一声,就没再问了。
曲**急急钻过游人走到兰松野身前,周遭人来人往,他不便行大礼,只好抱拳躬身,低问了声:“曲**,见过陛下。”
幕篱内传出一声哑然的低呼:“咦?曲少卿也来游园?”
“是。”曲**低垂着头,没有多言。心里却在琢磨:陛下出现在此处,是为了玩儿,还是知道云海尘和箫人玉的计划,所以特来警告的?
不,不对,曲**心念电转:陛下若是有意警告,根本不需要亲自现身,让燕识归传个话就是了,更何况他们密谋之事,陛下不可能一无所知,所以他今日来此应当跟云海尘没关系。一想到这儿,曲**稍稍松了一口气。
“既然你来了,想必云海尘也在这儿对不对?”
曲**:“是,陛下可是要见他?微臣去将他唤来。”
却不料兰松野悠然道:“不必,朕就是好奇,云海尘都来了,估计那个箫人玉也来了,是不是?”
曲**不明白陛下冷不丁的怎么会问起箫人玉,但他不能欺瞒,因此如实回答:“是。”
“噢……”兰松野若有所思。
曲**不知他在想什么,难不成是箫人玉屡次利用律法算计金照古的事被陛下知道了,惹得圣心不悦?他刚想斟酌着开口,却见兰松野怀中的狐狸烦躁的蹬了蹬后腿,似是抱怨他杵在原地不动,兰松野“啧”了一声,轻拍了一下那狐狸的后脊:“老实些。”
狐狸惧其威慑,还真就老老实实的趴在兰松野的肩膀上不动了。
有幕篱的遮挡,曲**瞧不见兰松野的神情,但听他语气无异,便试探着问了句:“陛下方才问起箫人玉,可是要他前来拜见?”
兰松野:“不用,大家都是来游园的,别坏了兴致,曲少卿也不必如此紧张。”
“好,那微臣就不打扰陛下了。”说完,他侧开身让出了前路,直到兰松野三人的身影拐了个弯瞧不见了,曲**在心中略一琢磨,抬脚就去找云海尘了。
云海尘和箫人玉逛了好半晌,箫人玉走的有些累,便找了一处石墩子坐下歇着,云海尘就在他身边,手上正举着一片不大不小的荷叶给他遮阳。
俩人正说着悄悄话呢,曲**好不容易找到了他二人,挥着袖子扇着风走过去:“你俩怎么躲这儿了,让我一通好找!”
箫人玉“蹭”的一下站起来,迫不及待的问:“金照古来了?”
“不是金照古,是陛下!”
“谁?”云海尘愕然:“陛下也来逛园子了?”
“是啊,同行的还有燕识归和楼东月,我过来是特意叮嘱你二人,今日千万不要节外生枝,刺激刺激金照古就抓紧回去,可不要反被他影响,惹出什么乱子来。”
曲**这话其实是说给箫人玉听的,云海尘有分寸,箫人玉却动不动的爱发疯,万一他头脑一热,对金照古不只说些口头上的威逼,那可就麻烦了。
箫人玉自然也听懂了他的意思,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好,我知道。”
曲**这才放心,嘱咐完又转身回去找归庭客了。
待他离开后,箫人玉问云海尘:“陛下既然也来了,你不用前去拜见么?”
“不用,”云海尘拿荷叶给他扇了扇风:“若陛下要见我,曲**方才就告诉我了,既然他没说,咱们就当不知道即可,若是遇上了再行礼问候也不迟。”
“噢,”箫人玉重新坐下,又不忍见他辛苦,于是拽了拽他的衣摆:“你也坐啊,总站着不累么?”
云海尘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贱兮兮的笑问:“你心疼我了是不是?有你这句话,我一点儿也不觉得累了。”
箫人玉五味杂陈,沉默半晌后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那你就站着吧。”
等曲**返回园子门口的时候,已经不见归庭客人了,归庭客既然不在此处,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金照古已经来了。
既如此,他也没必要再去守着了,曲**有点儿疲累的轻叹一声,又要原路返回去找云海尘和箫人玉,得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二人才行。结果刚走了没两步,蓦然瞧见一个熟人——李乘舟!
坏了!老师怎么也来了?!
曲**顿感头大,今日这酒楼开张,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和富贵之士,他们千算万算,偏偏疏忽了李乘舟也会来此!不行,得抓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刚转身闷头走了两步,刹那间又想起一件要紧事,李乘舟见过颜松落!
就在颜松落帮忙盗取李乘舟私印的时候,曾假扮过倒夜香的,虽然那时候他遮掩过容貌,可李乘舟何等警觉,未必认不出来,唉,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时间紧张,曲**当机立断,决定先去找颜松落,让他避一避!
颜松落浑然不知这园子已经待不得了,还在优哉游哉的与金照古一起闲逛,金照古一个纨绔子弟,纵然过去见识过不少奢靡之景,但今日来到这儿,还是觉得十分新鲜。
果然留在昭京是对的,好玩儿的地方简直不胜枚举。
他二人逛累了,就想找个地方坐下来赏乐听曲儿,曲**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们,可金照古就在颜松落旁边,他不好走近了,正苦思着如何让对方注意到自己,好巧附近有人玩儿行酒令,那人说到了“龙活客丹青”,要人以“青”字开头接下一句,江吟时便计上心头,混在人群里大声喊道:“青松落颜色!”
那群诗客接连称好,又去接下一句,但这句诗却一字不少的钻进了颜松落的耳朵里,“青松落颜色”这句诗暗含了颜松落三个字,旁人没觉得有异常,金照古心思不在这上面,甚至都未必听见了这句话,但颜松落本人却心神一凛,转头,正好瞧见远处被人遮了一半身形的曲**。
颜松落心思一转,对金照古道:“金兄,你先过去,我去一趟溷轩,一会儿来找你。”
金照古嫌他懒驴上磨屎尿多,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颜松落赶紧去到曲**身边,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前者问:“怎么了?”
曲**面带急色:“你赶紧离开这里,李乘舟也来了,不能让他发现你和金照古在一处。”
颜松落知道轻重,闻言没啰嗦,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至于金照古那儿,改天找个理由糊弄过去就行了。
眼看着这个问题解决了,曲**脚步不停,又赶紧去找云海尘,幸好两人还在原处没有动,曲**走过去的时候面色有些急,云海尘刚要开口问他发生什么事了,曲**却先说:“李乘舟来了,你俩暂且分开吧,别凑在一处,若是被他发现,他一定会借此生事的。”
云海尘眉头一皱,他知道两人的关系不能被李乘舟发现,恰巧此时归庭客也寻过来了,云海尘便顺势道:“让归庭客护着你,你若有机会接近金照古就见机行事,好不好?”
箫人玉点了点头:“嗯,我有分寸,你不必担心我。”
四人遂两两分开,归庭客与箫人玉一起,云海尘和曲**一起,不知为何,曲**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云海尘见他面有沉色,就问:“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曲**皱眉摇头:“不,我总觉得今日要有什么事发生。”
云海尘宽慰他:“是不是见到李乘舟的缘故?不必多想,今日小人鱼只是来威胁警告金照古而已,又不会对他做什么,即便李乘舟见到了金照古,知道他未曾离京,也拿他没办法了。”
“我知道,但我心中就是觉得不对劲。”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再多心,两人并肩走出去一段路,却见前头迎面走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人是江吟时,另外一人瞧着眼熟,一时却喊不出对方姓名。
江吟时也瞧见他们了,便走过来打了个招呼:“云大人,曲少卿。”
二人颔首致意,江吟时见他们看向自己身旁的人,便介绍:“这是曲皓星。”
云海尘这才想起来:“噢!见过的,当日就是曲兄护送颜姑娘进京的,说起来,此事还要多谢你帮忙。”
曲皓星:“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
“你们二人也来逛园子?若是无事,何不一起赏玩赏玩?”反正都是熟人,既然遇上了,曲**便邀请他二人同行。
其实江吟时和曲皓星是随梅擎霜一起来的,梅擎霜自然是去找兰松野了,他二人又不能在一旁煞风景,便临时走开了。
曲皓星原本有些犹豫,他们都是梅擎霜的心腹侍卫,不好扔下主子自己去逍遥,但江吟时却欣然答应了,毕竟以梅擎霜的身手,就算想出事也不太容易。
四人走着走着,拐过一个回廊,居然又遇见了熟人,是楼东月和燕识归,云海尘对他二人行过礼,好奇的问了句:“两位怎么没跟在陛下身边?”
按兰松野的话来说,他此时正在与梅擎霜幽会,既然是幽会,自然容不得第三人在旁碍眼,所以楼东月和燕识归才得空闲逛起来,不过这事儿是个秘密,只有梅兰两方的人知道,绝对不能告诉云海尘,因此楼东月不着痕迹的看了眼江吟时,面色如常的说:“难得出宫一趟,陛下怜我二人平日里辛苦,特意让我们四处转转,暗处有锦衣卫的人护着,云大人不必担心。”
云海尘和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们的君主此时在和一个男子相会,而且那男子就是江吟时和曲皓星的主子,因此听楼东月这么说,两人也没起疑,于是原本四个人的队伍又多了两个人,六个大男人一起结伴闲游起来。
而另一边,兰松野正优哉游哉的与梅擎霜待在一处。
梅擎霜身份特殊,即便是住在昭京,也很少来这种人多的热闹地方,万一被人发现他是晟国的睿王,那还不知要出多大的乱子,因此梅擎霜客居在昭京的这些年,行事极为低调,除了山横晚这一处酒楼之外,再没有任何生意了。
而今日他之所以来此,完全是因为有段日子没见兰松野了,兰松野在宫里惦记着心尖儿上的人,他其实也想日日与对方相见,于是便在脸上戴了个面具过来了。
面具遮住了梅擎霜大半张脸,却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子天潢贵胄的气势,兰松野把他拉到了一个角落,见周遭无人,便悄悄的去拽他的手:“你这几日在做什么?也不知传个信儿给我。”
“我哪有什么事可做,”梅擎霜抬起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幕篱的一角,看着对方慧黠的笑意说:“无非就是读读书,作作画,每日都清闲的很。”
兰松野很羡慕,他以前就是个吃了睡吹了吃的“废物”,这样的日子有多快活他比谁都清楚,但如今自己是一国之君,就不能再由着性子来了,因此也只能一脸艳羡的对梅擎霜道:“人财两得,梅擎霜啊梅擎霜,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他总说些机灵话,梅擎霜一时没忍住笑了笑:“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呢?”
“咱们两个还分什么你我,”兰松野说话做事总不按常理来,他顺手挽上梅擎霜的胳膊,笑吟吟的问:“今晚我去你府上,好不好?”
梅擎霜反问:“我若是说不好,你就不去了?”
兰松野呲着牙乐道:“去,翻墙也要去,我打算……欸?”
他正说的兴奋呢,没顾上怀中抱着的狐狸,一不留神让它挣脱溜走了,兰松野转身去追,一边追一边骂骂咧咧的嘟囔:“又跑!就知道跑!再有下次我一定把它宰了缝在大氅上做个毛领子!”
梅擎霜同他一起追,闻言笑道:“狐狸本就好动,既然出来玩儿还带着它,难道没料到它会跑?”
“宫里多少好吃好喝的喂着他,养不熟的东西!”兰松野气哼哼的:“我出来的时候它躺在我脚边,一个劲儿的撒娇叫唤,我心肠一软就把它带出来了,谁承想它竟一门心思惦记着跑!”
兰松野越说越来气:“管家养的那两只鸡,送都送不走,这么一比,这狐狸真是嫌日子过的太舒坦了!”
梅擎霜时不时的护着他以防被别人撞着:“你莫要惦记那两只鸡了,此时管家在府里怕是要打个寒颤。”
“不让吃还不让惦记了,”兰松野觉得管家忒偏心,叽叽咕咕的说:“有朝一日,我非得把它俩的鸡窝掀了不可!”
梅擎霜忍俊不禁,也懒得再劝他不要跟那两只鸡较劲,两人追着狐狸跑到了一个池塘旁边,终于见它在一棵树下把自己给盘起来了,脑袋枕着尾巴,正十分惬意的在地上趴着。
兰松野便想走过去把狐狸抱起来,奈何此处人来人往,结果他一不留神,与侧前方的人撞了一下肩膀。
龙活客丹青:出自唐·崔庸《题惠严寺》
青松落颜色:出自唐·孟郊《衰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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