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兰松野看着对面与自己相撞的人道了声歉。对方本想骂上一句“走路不长眼”,结果一看兰松野的身形,这句话便憋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即便遮着容貌,也不难瞧出对方是个美人,金照古转怒为喜,故作大度的说:“无碍,无碍。”
兰松野轻轻一颔首,就绕过金照古往前走了,幸好那狐狸没有继续乱跑,兰松野一弯腰将其抱入怀中,袖口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至手肘,露出一截骨肉停匀的手臂。
兰松野佯装凶狠:“长胆子了你!敢乱跑!”
那狐狸精的很,知道怎么卖乖能消主人的气,便嘤咛了一声,脑袋往兰松野的脖颈处钻,它这一钻,不小心把兰松野的幕篱掀开了一角,兰松野的容貌便半遮半掩的露出了一瞬,偏巧这一幕让不远处的金照古瞧见了,眼底随之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自己果然没看走眼,真是个美人啊!
金照古的臭毛病又犯了,见那美人抱着狐狸离开了,就悄悄地跟在他身后,他以为自己混在人群中,前头的人就不会发现,可梅擎霜和兰松野是何许人也,两人刚走了没几步,就察觉被人跟上了。
兰松野戴着幕篱,梅擎霜戴着面具,昭京里有什么人会跟踪他们?两人默不作声,故意往偏僻清幽的地方走,兰松野将怀中的狐狸交给梅擎霜,示意他先离开,绕至对方的后面,如此一来,就算跟踪之人想逃也逃不了。
二人心意相通,配合起来也极为默契,梅擎霜抱过狐狸,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与兰松野分开而行了,直到四下无人,兰松野才转过身,等着看到底是谁在跟踪自己:“阁下跟了我一路,可有什么事么?”
金照古觊觎兰松野的容色,跟过来是下意识的举动,原本他还在头疼,两个人要如何对付,可如今见另一个人走了,金照古不禁大喜:简直是天助我也!
他也懒得躲避身形了,大摇大摆的就从遮挡物的后面走出来,一边上前一边笑着对兰松野道:“噢,方才是在下走路不仔细,不小心冲撞了阁下,该是我道歉才对,这才一路追来,想给阁下赔个不是。”
他说着说着就走到了近前,距离兰松野只有两步之远,金照古装的人模人样,抬手行了个礼:“在下金照古,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金照古?!原来就是这么个蠢模样!
兰松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原来是金公子啊,不必这么客套。”
金照古浑然不知自己正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作死,色胆一起,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只想一亲芳泽,哪怕是摸摸手也是好的,于是他又上前一步,色眯眯的笑道:“今日巧遇也算缘分,金某能否与阁下交个朋友?以后若有空闲,也能相约燕游。”
兰松野有点儿嫌弃的往后退了半步,语气到是柔和的很:“不用了,我平时甚少出门。”
“噢,”金照古忽略兰松野话里的拒绝之意,竟再一次没脸没皮的上前凑近:“那一会儿我送阁下回府如何?权当为方才的冲撞赔不是了。”
兰松野不退了,幽幽道:“你再往前,我可就不客气了。”
殊不知金照古就喜欢这种性子的,当日箫人玉在香行处的时候,也是这一番劲劲儿的模样勾的他心里痒痒,如今见到容色昳丽的兰松野,他更是躁动难耐,恨不得赶紧把人掳到一个没人打扰的房间才行。
听兰松野这样说,金照古也懒得再装了,眼下这里只有他二人,一个身形清瘦,一个体格肥硕,此番差距让金照古下意识的以为对方逃脱不了,便露出一副□□模样:“噢?要怎么不客气?”说罢竟要去抓兰松野的手腕。
兰松野皱了皱眉,心道这金照古也太胆大妄为了,光天化日之下,行事竟如此佻达,到底是他自己蠢,还是兴平县民风浇薄、教化未至的缘故?
兰松野刚想反手去扭断金照古的胳膊,冷不防听见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金照古,你又管不住自己犯贱的念头了是吧?”
这声音来的突然,金照古扭头一看,随即嗤笑一声:“呦,这不是箫掌柜么。”后面还跟着归庭客。
箫掌柜?兰松野心思一转——箫人玉?!
真是冤家路窄,他俩居然能在这儿遇见。兰松野原本要教训金照古的心思登时消散,转而看起好戏来。
箫人玉冷着一张脸道:“这里是昭京,天子脚下,不容你随意撒野,快松开。”
见归庭客抱着刀跟在他身后,金照古只能识趣的松开兰松野,只不过面上是一副被搅了好事的厌烦之色,他冷嘲一声:“箫掌柜怎么会与归庭客在一处?难不成你俩……或者说你和云海尘,私下果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我与云大人的事不必你操心,倒是你,这段日子没少去赌坊和青楼吧?”
金照古眼睛一眯:“你跟踪我?”
箫人玉才懒得回答他的问题:“赌博和宿娼皆乃律法所不容,早在兴平县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你,闲来无事翻翻《昭律》,看来你是没将这话放在心上。既然你如此上赶着作死,倒也省了我的事。”
金照古觉得不妙:“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已经写好了状子,不日便去衙门状告你。”箫人玉走近一步,语气狠戾的说:“金照古,咱俩之间,除非死一个,否则这仇怨永远消解不了。”
他如此狠辣的神情让金照古心头一惊,血海深仇,箫人玉确实不可能善罢甘休,即便那案子已经审结了,他也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找自己麻烦,金照古觉得此人太棘手,遂决定妥协一步,问道:“你要如何才肯不继续纠缠?”
箫人玉觉得他这话问的太蠢:“你那猪脑子是被酒水泡透了么?我方才说的很明白,咱俩之间,除非死一个,否则我不会轻易放过你。”
眼见金照古隐隐被自己激怒,箫人玉怕火候不足,又添了一把柴:“对了,花杏晓还留在昭京,此事你知道么?”
金照古不知他为何会提起花杏晓,犹疑了一瞬,没开口。
箫人玉便继续说道:“当日那案子之所以能让你逃脱,多半是拜她所赐,这些烂账我都记着,待到时机合适,我自会一一清算!”
说完也不顾金照古难看的脸色,对兰松野道了声:“这位公子,还请速速离开此地,以免被此人纠缠上。”
当日箫人玉和金照古的案子闹得朝中沸沸扬扬,兰松野一直对他有些好奇,没想到今日在这种情形之下相见,此人瞧着阳煦山立,说话时却自有一股威厉之貌,兰松野只装作一副无辜柔弱的模样,一点头,抬脚就要随箫人玉离开。
原本这场对峙到此为止也就算了,偏偏金照古不依不饶,阴狠的喊了一声:“站住!”
箫人玉不耐烦的转过身:“你又要做什么?一身肥膘没地儿甩便难受是不是?”
金照古狠戾的一笑:“箫人玉,今时不同往日,不妨告诉你,我如今在衙门做事,劝你收敛些,否则……”
“你有病吧!”箫人玉懒得听他显摆威风,嫌弃的打断他的话:“你爹还在朝廷做事呢,当日我在刑部大堂的时候,不是照样骂的他脸上无光!拿着鸡毛当令箭,亏你想得出来!”
金照古大骂:“不识好歹的东西!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箫人玉非要将他气出个好歹:“何止不落泪,他日等你躺进了棺材里,我还要往你的棺材上吐口水!”说完懒得再搭理金照古,对兰松野道:“我们走。”
兰松野觉得这人有趣,乖乖跟着箫人玉离开,还往他身边凑了凑脑袋,故作惊骇的说了句:“他的模样好凶。”
“嗯,不用怕,”箫人玉气定神闲的:“外强中干而已。”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公子的朋友去哪儿了,我们送你去找他可好?”
兰松野的脚步忽然慢了半分:“你瞧见了?”
这话说得奇怪,箫人玉反问道:“方才抱着狐狸离开的那位,难道不是公子的朋友?金照古不是善类,我还是速速送你离开吧,以免他追上来找麻烦。”
兰松野记得梅擎霜说过,他在返回昭京的时候,曾在一处驿馆住了一晚,当时见过云海尘一行人,今日梅擎霜虽然带着面具,但兰松野并不想多生事端,因此笑了笑:“不用去找他,他可能自己离开了,你不妨送我出这园子?”
箫人玉今日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激怒金照古,好让他赶紧回去假造驾帖,以便勾摄自己,既然目的达到了,那他也没必要多留,顺势离开也好,于是箫人玉一点头便答应了。
走了几步,箫人玉忽然记起一件事,对归庭客道:“归大哥,你不必护在我身边了,李乘舟不知离开了没有,你还是去找云大人吧。”
归庭客明白他的意思,若是被李乘舟发现他二人在一处,难免会怀疑云海尘跟箫人玉的关系,便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兰松野好奇的凑在他身边问:“你方才说的云大人,你俩关系不错?”
箫人玉没说太多,但也没遮掩:“噢,我有桩案子是云大人审理的。”
“噢~”兰松野双手拢在袖子里,兴致盎然的问:“方才那人是云大人的护卫吧,看来这位云大人对你颇为上心啊,还特意让他保护你?”
箫人玉的脸色微微发红:“云大人……爱民如子,换做旁人,也是一样上心的。”
兰松野自己就是过来人,因此箫人玉和云海尘的关系,他一猜就明白了,听箫人玉这样遮掩,他险些笑出声来——好好好,好一个爱民如子啊。
前头人太多了,箫人玉便带着兰松野往幽静处绕路,等越走人越少的时候,箫人玉忽听得身后似有异动,便疑惑的转身望去,结果竟瞧见金照古尾随二人至此,并且手中拿着一把匕首,神色阴狠的朝自己冲过来。
箫人玉一惊,刚要提醒兰松野小心,却冷不防被兰松野用力推开,且一连后退数步,只他自己一人留在原地。
“箫人玉,去死吧!”金照古仿佛疯了一般,紧握着匕首、赤红着双眼就要冲向箫人玉,箫人玉心中骇然,急忙对兰松野大喊:“快闪开!”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不久,就见金照古忽然浑身一颤,莫名奇妙的钉在原地不动了,他睁大双眼,疑惑又惶恐的低头,见自己胸口处正插着一把剑,剑尖还在滴着血,金照古想回头看看是谁杀死了自己,奈何他浑身冰冷,意识也渐渐模糊,还不等看清身后之人是谁,便一下子摔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之后,不动了。
箫人玉愕然的走上前,见金照古身后站着的,正是云海尘,还有燕识归和另外一个他不认识的男子。
箫人玉面色空白,怔怔的看着云海尘:“你……你怎么……”箫人玉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金照古就这么死了?那云海尘怎么办?他杀了人,李乘舟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此事乃金照古意图行凶在前,云海尘是为了保护他二人才不得不动手……
《昭律》、《昭律》中相关的条例有哪些来着?箫人玉拼命的去想,奈何此时他脑子乱做一团,什么也想不出来,偏偏下一瞬,云海尘说了一句让他更为意想不到的话——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降罪!”
箫人玉霎时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向身旁带着幕篱的男子:“……陛下?”
只见身旁的人缓缓转头,然后抬起一手掀开幕篱,对自己眨了眨眼笑道:“正是。”
箫人玉大脑一片空白,既想不起行礼,也忘了此地随时会有人过来,只能呆呆的杵着,表情是少见的滑稽。
而远处的江吟时和曲皓星见状却松了一口气,两人见兰松野无恙,立即转身离开,去寻梅擎霜了。
一刻钟之前。
这园子太大了,时酿春等众位姑娘逛的有些累,就找了个凉亭歇息。
闻鹤鸣提议:“今日人太多了,走两步就要被挤一下,要不等这个新鲜劲儿过去咱们再来逛吧?”
“也好,”颜霜红扇着袖子:“反正热闹也凑过了,这里除了景致好些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你们觉得呢?”
众人点头称是,起身走了一小段路,就瞧见了还在闲逛的云海尘众人。
“云大人,”时酿春打了个招呼:“我们打算先回去了。”
云海尘点头:“好。”
“阿箫呢?他没同云大人在一起么? ”时酿春没见到箫人玉,不放心的问了一句。
“没有,我让归庭客跟在他身边护着,不会有事的。”
“归庭客?”时酿春惊讶的说:“没有啊,我们方才见到归大哥了,他独自一人,阿箫并未在旁。”
“什么?”云海尘心头一惊:“你们何时见到的?”
时酿春见他面色有异,不禁也跟着忧心起来:“就是方才,但因为中间隔着太多人了,我们便没有上前。我还以为阿箫和你在一处呢!”
归庭客不好好的跟着箫人玉,怎么会独自离开?云海尘不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转头便要去寻人,却听解轻舟冷不丁的开口了:“云大人别急,箫掌柜应当没事,更早之前我瞧见金照古追着一个男子走了,估计他二人不会那么巧遇上。”
云海尘更纳闷儿了:“什么男子?”
解轻舟摇头:“我就是在楼上远远瞧见的,那人头戴幕篱,不知……”
“什么?!”她的话没说完呢,楼东月和燕识归同时惊讶出声。
云海尘和曲**更是目瞪口呆:金照古追着……陛下走了?凭他那个德行,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必猜也知道,这不是上赶着作死么!
几人当机立断,赶紧去找兰松野。
曲**也要一起去,云海尘心中却忽然闪过一个不太好的预感,拦着他道:“**,你送这几位姑娘回山横晚。”
曲**讶然:“我?”
云海尘不容他拒绝:“对,我感觉今日要出什么岔子,你先把她们送回去,记得避开李乘舟。”
他说的严肃,曲**也不再耽误时间,一点头就带着众人离开了,楼东月、燕识归和云海尘去寻兰松野,江吟时和曲皓星也跟在后面。
五人急急随着解轻舟指的方向寻过去,楼东月眼睛尖,最先发现了头戴幕篱的兰松野:“在那儿!”
几人疾行向前,曲皓星本也想过去帮忙,却被江吟时一把拽住了胳膊:“别去,在云海尘看来,咱们并不认识陛下,去了反而惹他起疑。”
这话说的对,一下子就提醒了曲皓星,但他却有些担心:“可公子会不会有事?”
“公子的身手你还不清楚?”江吟时拉着他藏到了隐蔽处,只远远瞧着前面的情况:“再说还有楼东月和燕识归,不会有事的,咱们过去反而添乱。”
曲皓星闻言只好作罢,两人藏在不远处紧紧地盯着那几人的身形。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