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二日一早，兰湘掐点起了床，收拾好东西，临出门那一脚架上了墨镜。
“兰湘姐，今天没太阳，都是云。”
管弦从一早上就开始埋怨这破天气，这会看见兰湘戴上了墨镜又是一阵嫌弃。
没阳光就算了，还刮大风。
在沙漠里刮大风就根本出不了门了，稍微给点风力就搞得一身沙子，灰头土脸的，还看什么风景啊。
“我知道啊。”
“那你怎么还戴个墨镜啊？”
“没睡好，总不能顶着两个眼袋出来见人吧。”
“没睡好？”
管弦明明记得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兰湘已经在床上躺着了，看样子也是才醒不久。
兰湘咳了两声，道：“我回来的时候你都睡死过去了。”
时间差不多，那导游小哥又在那边开始清点人数了。
“娄月初——”
他喊了一嗓子，正准备在本子上打勾的时候，却顿下了笔。
没人回应。
他拖着性子又喊了一遍。
“娄月初——”
“瞿强——”
很明显，两个人都没有反应。
兰湘也注意到了，往那边靠了靠。
“怎么回事？”
旁边的一号家庭中的大叔顶着一口浓重的地方口音回答：“不知道人跑到哪里去了，有没有起床，小情侣一个都不在。”
“一个都不在？那他们这个家庭团没别人了吗？”
那大叔摇了摇头。
楼湛这会也带着昌乐过来了。
起了风，把兰湘披散着的头发吹得好乱。
她抬手拨弄了几下。
“你们来了。”兰湘转头瞥见来人，顺手打了个招呼。
看着大家一个个阴沉着的脸色，楼湛看得出来，在他们没到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一件令大家都不怎么愉悦的事。
不过这种脸色和情绪在兰湘身上丝毫体现不出来。
刚才说话的那个大叔旁边还站了个大姐，当下心情也不怎么好，“我说小伙子，虽然今天天气不好，看不见太阳，但咱们也不能就这么被耽误了啊......小姑娘，我看你年轻力壮，要不你上去看看吧？”
那大姐直接把问题抛给了兰湘。
感觉到几个陌生人的目光，她指了指自己，把墨镜卡在了额头上，嗓音也提高了几个调门，“我？年轻力壮？”
那大姐点了点头，“是的呀，你看起来就是年轻人，年轻人哪有身体差的嘛。”
兰湘无奈的笑笑，“姐姐，你要是想让我跑个腿就直说哈，而且我这个人呢，身体也没有那么的好，动不动就头疼脑热，没准一会就让这大风给刮跑了呢。”
论说话这一块，兰湘出门在外不会吵架，但也不会让自己吃个哑巴亏。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随后转身往酒店大门那边走，身后那三个也跟了上去。
管弦忽然想起昨晚来敲门的酒店小哥说的话，担心道：“兰湘姐，你说他们不会......”管弦说到这又哑了哑嗓子，小声道：“不会失踪了吧？”
兰湘倒是没觉得有这种可能。
“应该不会，一般失踪的游客都是那种想独自穿过沙漠的背包客，基本都是自作聪明的孤身一人，也会提前做些攻略，像他们这种一看就是来旅游打卡的，可能性太小。”
“那你说他们干嘛不起床啊？”
管弦虽然是跟着兰湘办事，但毕竟难得来一趟，她还想借此机会好好看看风景呢。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兰湘：“麻烦给401打个客房电话，我们是一个旅行团的，要出发了人迟迟不下来。”
“好的。”
兰湘他们几个耐心的等了一会。
“昨天我跟楼湛商量了点事，等找机会跟你们俩说说。”
昌乐只是点了点头，管弦倒是闹了点脾气，“兰湘姐，怎么你现在和楼大哥说话都开始背人了啊，再说了，我又不是外人。”
兰湘苦笑道：“没有啊，我就是着急和楼湛确定一点东西......”
至于是什么东西？管弦刚想问，就听身后传来了一声温柔的女声。
“您好，我向401打过电话了，没人接听。”
没人接听。
兰湘吸了口凉气。
座机就在床头柜上，除非他们把线拔了。
“真愁人啊。”
兰湘握着手机垂在裤边，一下又一下的敲着大腿，像是打着点在心里数秒。
漆黑的屏幕忽然亮了起来，兰湘调了静音，电话响了一会而不自知。
楼湛垂眸，偶然间瞄了一眼，兰湘手机屏幕上的那只大猫壁纸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尤为显眼。
他轻轻拍了拍她，“有人给你电话。”
“哦。”
“我没看见，静音了。”兰湘边说边拿着手机走远了一些。
打电话过来的是梁溪则，星环救援队的队长，也是兰湘的老朋友。
这种时候接到梁溪则的电话，兰湘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劳烦你亲自联系我，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梁溪则在电话那头忙的焦头烂额，闹哄哄的，不多废话，直接步入了正题，问道：“兰湘，你们旅行团里是不是有个姑娘，叫娄月初，你认识不？”
娄月初和梁溪则联系在一起，那她多半是没救了。
“出事了？”
“对，她男朋友来了，一大早就拨了队里的电话，说她女朋友失踪了。”
兰湘心里默默算了下时间，按梁溪则的描述，娄月初找不见的时候大家还没起床，或是有些上了年纪的人起得早才或许能有机会碰见她。
梁溪则道：“我们现在已经出动人员去找了，家属也通知过了，但是能不能找得到就......”
“我能理解，这边我让酒店查着，你们过来了告诉我一声。”
做沙漠救援队的，其实很少能成功的找到失踪的游客，这种气象最是难以捉摸，流沙的流动最是无常，一会变幻一个形态。
能找到尸骨就算是好结果了。
不过自己女朋友失踪了这么大的事，这男的竟然没及时和旅行团说明，而是自己找了救援队。
重新回到前台，兰湘道：“查一下今天早上的监控吧。”
楼湛见兰湘这神情，问道：“真出事了？”
“嗯，给我打电话的是救援队的朋友，瞿强没事，娄月初失踪了，最少两个小时前了。”
“那多半凶多吉少了。”
兰湘呵笑了一声，“你怎么也说这种丧气话？”
“是客观事实，今天本来就风沙大，沙丘流动速度只会更快，娄月初要是真徒步穿行去了，她很难留下踪迹，基本刚抬起脚，脚印就被新的沙子覆盖住了。”
兰湘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可是昨天晚上导游就已经发过短信通知了，但她还是要选择在今天早上出门......”
“或者是昨天夜里......昌乐，去叫他们过来吧。”
“兰女士，找到监控了。”
他们小地方，找监控不需要那么多繁琐的程序。
监控录像中，娄月初轻手轻脚的出了门，带着面巾，穿着宽大的冲锋衣，一双驼色的靴子，身后还挎着一个又大又沉的背包，是典型的探险驴友用的那种。
时间是凌晨的三点五十分。
“三点五十，四点啊......”
比他们想的还要早。
“小兰小兰，”导游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嘛，这人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自己看看。”兰湘直接把前台的电脑掰了个方向。
前台那姐姐嘴巴张了下，看见兰湘身上那股能弄死她的劲，又给话咽了回去，反正这电脑也没掰坏。
兰湘道：“又是一个自作聪明不怕死的，凌晨四点背着包走了，从这出去是国道，顺着走一个小时就是雅丹风蚀地貌，快的话，一个小时都用不上......”
剩下的结果大家可想而知。
救援的事兰湘不参与，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通知过梁溪则后，她开始闭目养神。
楼湛站在她身后，单手拄着沙发靠背。
“那两幅相反的画，你想的怎么样了？”他压低身子道。
兰湘这才缓缓睁眼，偏头看向了楼湛，摇头道：“没想法。”
她在出发之前就猜测过，自己有的东西也许楼湛也都有，而且两种东西一定在某种层面上还是互补的。
就比如兰湘身上那个蛇首龙身，和楼湛那个长着龙头的蛇。
“你给他们俩看看吧，看看这两个新鲜的血液会不会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兰湘说话赖赖的，她昨晚是真的没有休息好，从楼湛那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一大早又被隔壁吵醒。
当时兰湘就觉得，以后她要是有想法做个民宿酒店，一定要选个隔音好的墙板。至少他们这次住的这个隔音效果一般，而且除了他们旅行团还会有其他的人住在这。
外头的风肆意的刮着，吹得酒店的两扇门来回摩挲，狂风呼啸而过，带来的黄沙一层又一层的盖。
“这风可真大啊。”
跟说风凉话似的。
“跟要起沙暴了似的。”
“诶，兰湘姐，这两幅画是你画的吗？”
楼湛昨晚直接打印出了照片，这会儿人手发了一份，仔细观摩。
兰湘白了她一眼，“我有那水平吗，我让你看画里有什么端倪，谁让你研究作家了。”
昌乐道：“兰湘姐，我看这两幅画在内容上最大的区别就是相反，一个是白天的月亮，一个是白天的太阳。”
“还是这个更正常一点吧，一个白天，一个太阳。”昌乐选出了楼湛外公的那个。
兰湘没理，转头又看向了外边。
这会已经乌云压天，狂风骤起，黄沙被龙卷风卷起了几层楼高。
“我去，不会真来沙暴了吧？”
虽然在沙漠里遇到沙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但也不至于刚来就让他们给碰上吧。
兰湘摘掉墨镜，走到了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外边被卷起的黄土，被迫挪动的沙丘，逐渐爬上了国道，堵在了门下的那些角落。
似有神仙在天上排兵布阵，用沙子将这一片区域重新雕刻出他想要的样子。
游客来的大多数都是没经验的，为的是体验沙漠探险观光的刺激和大漠风情，可不是沙暴来临时的恐惧。
“这要怎么办的嘛，外边沙尘暴这么大，我们还出不出得去的啊？”
“小陈啊，你经验丰富，这种沙尘暴危险吗？我们还能出去吗，不会一会就被卷走了吧？”
“......”
更有甚者，已经在给家里打电话留遗言了。
兰湘看了直犯头疼，她冲楼湛摆了摆手，招呼他过来。
“怎么了？”
兰湘故意往她身边靠了靠，装作一副担心害怕的样子，“楼湛，要不今天晚上我跟你讲个秘密吧？”
楼湛回绝道：“我不听。”
“你听呗。”
“不听，有话你就现在说。”
“我不说。”
......
两个人又僵持了一会。
兰湘开口，“你干嘛非要我现在说啊，你看外边这沙子多大啊，一点都不适合讲秘密。”
楼湛：“那你为什么就一定要等到晚上呢？”
兰湘咯咯一笑，道：“卖个关子。”
楼湛也陪了个笑，“我不买你的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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