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秋郁身后大大的红字铺满整面墙，张睿涵茫然看着那八个字，她不明白这警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感觉自己很配合了。
“你自己说还是我替你说？我替你说性质就不同了知道吗？”
“可我、不知道说什么啊……”张睿涵抽搭着说道。
“……”楚秋郁捏了一下眉心，“你为什么会到华盛？”
“大概一个多月前吧，我在……我在宛轩书寓上夜班，一个男的找到我，让我陪他喝酒。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来找我，给我钱让我陪他喝酒……”
宛轩书寓？秦时打开手机搜了一下，发现其前身正是琉锦夜总会。
“那个男的叫什么？”楚秋郁问。
“他让我叫他张哥。”
“嗯，你接着说。”
“然后，大概半个月前吧，一次我陪他喝酒的时候，张哥问我是不是很缺钱，我说是，他就说有个赚大钱的机会，问我有没有兴趣。我爸住院太费钱了，我当时已经感觉到张哥说的赚大钱的机会肯定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事情……毕竟、毕竟我都在书寓做那种事了……”
“什么事情？”小文做着笔录追问细节。
张睿涵低着头脸涨得通红，结巴了半天才像蚊子似的瓮声道：“就是、就是去做那种事……”
小文叹了口气：“什么事情？”她没办法，审讯就是这样，不能含糊。心知肚明的含糊说词在监控下根本不管用，这种证词别说上法院，连检察院那关都过不了。
“就是、就是陪男人睡觉……”张睿涵脸涨成猪肝色，她不敢抬头去看面前人的神情。
“嗯，宛轩书寓有涉黄行为是吧？”小文敲着键盘，“你继续说。”
“张哥说让我考虑一下，我也知道肯定是犯法的事情，但我太缺钱了……就同意了。”
和陈熙海如此出一辙，楚秋郁想。
“我跟张哥说只要能赚钱，什么事我都干。然后他给我一个号码让我联系，那个人就是齐文，之后张哥也不来找我了。上个星期五吧，齐文联系我，说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让我在华盛安装炸丨弹，一个二十万；一个是当人肉炸丨弹，保底五十万……我不想死，我只是想赚钱……我就选择了第一个选项……”张睿涵吸了吸鼻子，又抽出两张纸巾擦脸。
“其实我第一个选项也不想选的！我以为张哥让我干的是那种、是那种身体方面的事情……可是齐文说如果我不干，就要把之前从张哥那里拿的钱吐出来……我说我没钱，他说要把我卖去国外……”
张睿涵越说越激动，整个人剧烈地抖动着。
“我害怕，只能听他的。而且！我、我只要拿到二十万就行了，我不贪的，我只要二十万。”
楚秋郁心底重重叹了口气，又想冲她吼又觉得无力，二十万，搭上不知道多少条生命，她还觉得自己委屈。
“昨天，我按照齐文的指示来到华盛办理了入住。之后到他房间里取了一个炸丨弹，在他房间我碰到了孙桐。”
“在此之前，你认识孙桐吗？”楚秋郁发问。
张睿涵摇了摇头：“除了齐文，其他人我都不认识。”
“那你和孙桐说过什么？”
“是孙桐主动找我聊天的。”张睿涵回忆着，“当时我在房间里看到有陌生女人，想着先离开，等齐文方便了再来。但是孙桐叫住我，她说我和她是一样的。然后孙桐取了三个炸丨弹。齐文问我要拿几个，我说一个。齐文还说我，既然都决定要做了还不如多赚点……但我没听他的，我不敢……”
“你认识炸丨弹类型吗？”
“不认识，齐文告诉我怎么安装，我照着学就行了。”
楚秋郁了然点头，接着问：“炸丨弹安装在哪个位置？”
张睿涵猛摇着头：“我没敢，孙桐看我一直不敢安装就说她来，但钱还是归我，然后她把炸丨弹拿走了……然后她让我回房间待着就行……从昨天下午我就一直在房间里，没敢出去……”
“中途一次也没出去？”
“没有，不对，今天上午孙桐来找过我，她说让我跟她一起去总统套房。但来华盛前齐文就跟我说过，没有他的指令不能出房间……所以我不想跟她去，然后孙桐就走了。但我又觉得她昨天还帮我安装炸丨弹，我不能太忘恩负义……就又去找她。”
“你们去总统套房了？”
“嗯，但是没有上去，因为没有权限。”张睿涵揉着红眼泡，“后来孙桐说她去搞权限，让我下午陪她再去一趟。”
“下午你们去了吗？”
张睿涵晃着脑袋：“我一直等她来找我，但是她一直不来……然后等着等着，就是你们来敲门了……”
“嗯，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张睿涵茫然地梗着脖子，嗫喏了片刻，瓮声道：“我、我能见一下我爸爸吗？”
“你也知道你父亲的情况，”楚秋郁起身往外走，“等你父亲情况稳定一点，我们会告诉他你的情况。”
楚秋郁和小文来到监控室，秦时捏着一个空瓶子看着他。“有什么想法吗？”楚秋郁坐到秦时旁边。
秦时不答反问：“宛轩书寓是什么地方？”
楚秋郁拆开烟，咬着一支：“琉锦被查处后不到一年，一个大老板把这烂摊子改头换面，现在是一家主打艺术品格的高级会所。抚琴赏画、听乐品酒、焚香读书……总之，听起来十分陶冶情操。”
“得了吧，就是一文艺范儿的夜总会，也就是找不到机会去扫他们一波。”小文十分不屑。
楚秋郁抽着烟笑：“那怎么办呢，没证据人家就是正儿八经的书寓。”“书寓”两个字咬音极重，秦时听得出来其中意味。
几个人隔着玻璃看张睿涵，不知是谁突然重重叹气，她所作所为的心路历程听起来值得原谅，可是造成的后果呢？和暴恐分子并无不同。
秦时盯着张睿涵看了一会儿，拍拍楚秋郁示意他跟自己走。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楚秋郁一挑眉：“怎么了？”
秦时靠着墙，认真问道：“张睿涵认识陈熙海吗？”
“嗯？什么？”
“在之前有一次的时候，陈熙海怀里装着炸丨弹想要乘电梯，电梯门开的时候张睿涵在里面，然后陈熙海没有进电梯。但是两人没有任何交谈和视线上的交流，当时之所以猜测两人认识，是因为我说张睿涵在电梯门开的时候没有抬头看。”
“一直低着头？”楚秋郁随手打开手边的一扇窗，“在玩手机吗？还是在和谁聊天？”
“感觉是在聊天。”
“齐文吗？毕竟张睿涵说只听齐文的指令。”楚秋郁胳膊撑着窗沿，往楼下看去，“嗯……现在看来齐文是他们四人中的团伙头子。”
楼下院里刚停稳一辆车，楚秋郁眯着眼看清车里下来的人是他们回来时在门口碰到的打招呼的同事。
他送东西回来了？
楚秋郁目视同事急匆匆往办公楼里走，心里禁不住猜测起来。秦时看他在发呆，也探着头去看怎么一回事：“你在看什么？”楼下除了车就是人，没什么特别的。
楚秋郁伸手遥指：“马路上车挺多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秦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楚秋郁视线放到秦时身上，上下一打量：“秦医生，你明天不上班吗？”
“上啊，”秦时感觉有道惊雷在头顶上炸开，整个人都被霹麻了，“完了，怎么办！”
“你没年假吗？”楚秋郁看他原地暴走的模样哑然失笑。
“有是有，但是……”
“不好找借口对吧？”
“对啊，”秦时掏出手机，迟迟不敢开屏，“我要怎么说？生病？家里有事？”
“你老家是哪里的？”楚秋郁替他出主意。
“青阳啊。”秦时随口回答着。
楚秋郁微微一怔：“就说你老家有事，回老家了。”
“也只能这样了。”秦时一边措词一边编辑着信息，不停地删删改改。好半天信息发出去，他才松了口气，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手机关机揣进兜里，一气呵成。
“你这个时间点关机？万一有人有急事找你呢？”楚秋郁不解。
“能有什么急事，现在哪有急事比这档子事重要。”
“话不能这么说……万一你爸妈、你同事、你女朋友……他们找你找不到怎么办？他们会着急的。”
“我爸妈知道我工作忙，再说了他俩天天忙着腻歪，很少主动找我。我同事找不到我更不需要着急，医院那么多职工，找谁不是找？至于我女朋友，”秦时晃了一下脑袋，“更不需要着急，因为我没有女朋友。”秦时十分悲痛，五个月前他刚被前女友以“人很无趣”的理由一脚踹了。
楚秋郁轻笑：“没想到秦医生这么优质还单身啊。”
“工作比较忙嘛。”秦时干咳了两声。
“也是，秦医生不像是那种没人要的类型。”
秦时心愧，总觉得楚秋郁话里有话。被人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干嘛要心虚？！干笑着打算把自己被甩的事情说出来时，楚秋郁关上窗往审讯室走：“吹吹风清醒多了……回去问问张睿涵认识不认识陈熙海吧。”
“……嗯。”秦时跟上他。
“对了秦医生，怎么之前你不提你老家是青阳的啊？”
“啊，我没说吗？好像是……”秦时挠着脖子，“不过这又什么好提的，南滨学校多，很多青阳人来南滨读书的。”
“这倒也是，两个地方又不远，开车两三个小时？”
“差不多，三个多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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