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小时”
“林林——走了没呀——”乐榕枝拖长的声音让江林变得有些手忙脚乱，他急急忙忙地跑下楼，下楼梯时还险些摔着。玉文清一把提住他的衣领，示意他慢慢走。玉文清的老年人速度，让乐榕枝等了五分多钟。
回去的时候，江林和乐榕枝走在前头。江林和乐榕枝的对比也很明显，一个蹦蹦跳跳地，时不时还咧开嘴大笑几声；一个悠悠地走着，嘴角勾起温柔的笑，金框眼镜就更让人入迷了。是的，在江林面前，乐榕枝就是个温柔，但又玩的很花的人。
玉文清在后头看着江林，嘴巴总是不自觉笑。他拿去水瓶拧开盖，一系列有力的动作和刚刚喊着手痛要人喂水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如果真的手痛，现在是会抽筋的。常年打球的叶之意想。他一股子看绿茶的眼神，只不过和平常没太大区别。玉文清不理他，再回过头看叶之意时，是一脸“你宝贝不理你咯”的表情。叶之意的脸色沉下来，玉文清倒是不管，他想了想，张嘴：
“你怎么不去篮球队？”叶之意听着这句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摇头，想了个荒谬的理由：“因为篮球队帅哥太多……”
“……”玉文清苦笑着，心说你个醋缸。
·
乐榕枝和叶之意的家都离学校近一些，不一会儿就到了。乐榕枝和江林道别，随后就进了家门。玉文清走上前，代替了乐榕枝，走在江林身边。
现在已经快六点了，家家户户都有着一股烟火气。但毕竟是春天，太阳还没落山。照在江林和玉文清的身后，影子映在他们前面。影子会把人“变矮”，但江林发现，尽管如此，玉文清还是比自己高挺多。他有些不服气，他把头转过去，打量着玉文清。
“小子，你多高？”玉文清下意识眼睛往上看——那是他思考时的动作。随后，他用手敲了敲江林的脑袋：
“一米八二，没礼貌的小子。”说着，玉文清笑起来。江林吃痛地捂着脑袋，瞪着玉文清，脸颊鼓起来。玉文清看着，觉得江林就像一只松鼠。嘴里塞满了“坚果”，因为被别人弄了一下而生气。玉文清想着，忍不住笑着逗江林，“毛那么多，还怕别人打呀？”
“要不然呢！”江林气鼓鼓地走到前面去，离玉文清有一段距离。玉文清觉得好笑，跟着去想哄哄这只“小动物”。只见江林突然往后退，眼神真挚地看着他。
“那个……不对，亲爱的玉文清同学，”江林怕再被打，变得十分礼貌，“我看起来真的像高一吗？”原来是在意徐郁晴的话。江林很注重自己的外表，特别是和玉文清比。
玉文清听到这话时忍不住低下头，肩膀笑的抖起来。江林不屑地打了一下玉文清，他这才抬起头：“不会……”江林的心松下来，紧接着，玉文清又张口。
“但看起来像二年级的，怎么办？”说完玉文清真的忍不住笑起来。江林恼起来想锤玉文清，被玉文清抓住手腕，揽住肩膀。玉文清停下来看他，仔细打量着。
江林的身高可以说不算矮，再加上穿了增高，实打实的一米八。要说真减龄的，就是这张脸了。江林的肉没长在身上，全在脸上。脸颊两边饱满，不像同龄人那样棱角分明。再加上这一头棕毛，看起来说初三都不过分。
“哎哟，不生气不生气。”玉文清的手轻轻拍着江林的肩，像哄小孩似的。“你看，你今天的所有言论，不都是很成熟的吗？这样给人一种反差感，人家会对你更惊喜。”玉文清看着江林的表情变舒展开来，松了口气。
“学姐就是喜欢开玩笑的，不用当真。”随后，玉文清转头低声说，“江林，幼稚！”这次江林心情好，对他傲娇地抱臂哼了一声，挣脱开了揽肩。
“啊太阳好大，”江林实在是受不了这太阳，他用手遮在自己头上，飞快跑起来，“玉文清！我先走啦——”玉文清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嘴角压不住了。现在，他的脑子里全是江林的样子。可以说，因为今天和江林相处太久了，有点难以压抑的兴奋。他用手捂着脸，低着头走路。
·
“开门——你们最爱的儿子回来啦——！”江林很往常一样喊着。因为玉文清还在很后面，所以他不怕尴尬。但过了很久，没有任何人来开门。江林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
江太还在和自己嫂子说笑着，就见自己老公走到她这边，把手机递给她。她和嫂子说了声不好意思，接过手机，瞥了眼江父，又朝她嫂子方向暗示了一下。就见江父比了个“OK”的手势，笑着转向嫂子。
是一条微信，哦不，是自己那宝贝儿子的微信。
【儿砸：林小姐，咱家房子隔音效果好到我在门外喊了十分钟都听不到吗？！】
江太抖了一下，对啊，自己还没跟儿子说今晚的安排。另外一边，江林蹲在家门口，拨弄着发财树。
【最好看最亲和的林小姐：哎哟看这话说的，林儿我和你爸今晚在你舅舅家吃，你看要来不？】
【儿砸：不要】
【最好看最亲和的林小姐：（转账提醒）拿着这些钱自己吃去吧你。】
江林看着红色页面，眼底按耐不住的开心，笑嘻嘻地回着消息。
【儿砸：爱你妈妈】
【最好看最亲和的林小姐：你妈爱我】
江林看着句子后面消失的句号，便知道回消息的主人变成了谁。他翻着白眼，带着手机往外面走。
江书行满意地看着自己回的消息，突然发现自己后面有一道锋利的目光。还没转过去，就被人打了一下。
“我说的实话啊老婆……”
·
江林把手机放进自己口袋里，今天他穿了条黑色牛仔裤，口袋大的很。走着走着，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骑着自行车，旁边的框里放着东西。
“哟，杨姨——！”江林停下来朝杨太招手，因为是杨叔的老婆，所以他叫杨太杨姨。杨太停下来，和江林击掌。看了眼江林，又看了看自家旁边漆黑无人的房子，问着：
“小林啊，这个点上哪去？你爸妈呢？”杨太和江太年龄大差不差，都是快四十五左右，这个年纪的女人是最风光的。杨太说话有股北方山西音，大大咧咧，在南方这倒有些格格不入。
江林闻言摆摆手，看了看框中的菜，说：“害，我爸妈去我舅舅那儿了，我嫌远，自己去找些地方吃，杨姨再见昂。”刚想走，杨太拉住了他的手。
“麻烦得嘞，来杨姨家吃呀！”江林愣了愣，第一反应竟然是有玉文清在不好意思。他下意识用力地摇头，之后又觉得有些刻意，便开口解释：“杨姨，我自己吃就行。我饭量大的很，一口能给你们家菜连盘子一起吃咯！”说罢，转头就想走。
“我做了炒牛肉和番茄鸡蛋汤……”杨姨话还没说完，自行车后座就多了些重量。她心中暗笑着，拿捏这小子，她有一百种办法。
“嘿嘿杨姨前面和你开玩笑呢，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诶对了我能坐后座吧。”这是个陈述句，不等杨太回答，江林就已经调整好姿势准备出发了。
六点晚霞，周边有种阴郁的橙。但在大公路显得格外和谐，每户人家家里都飘出菜香。有些邻居阿姨刚回家，看着杨太宰着江林，问到：“杨太，你儿子呀？”
他们俩闻言笑起来，那阿姨也开始笑，江林拍了拍杨太的肩，自豪地说着：“这，是我姐呢！哈哈哈哈……”一路上，欢笑声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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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叔啊——看看谁来啦——”杨太去后面停车，江林在门前喊着。他最喜欢喊人的时候拖长声音，听起来有点像撒娇。杨叔在里面大声地应了一声，江林在门口等了会儿。门一打开，江林刚想上前抱一下这“老人家”，手腕就被一双手握住。
“……江林。”一副有些低沉嗓音映入耳畔，江林猛地抬头。玉文清从上面俯视着他，眼神带着些戏虐，好像在说……
“这么想抱我啊。”
江林打断自己的思维，立马抬起身站好。玉文清笑着往后退了一步，让位给江林进。当江林进入后，玉文清便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地说：“江林，以后抱人要先看好哦。”充满调戏，眼前人说完后，摇摇摆摆地走进了屋里。
春天就已经够热了，玉文清的气像冬天的热水气一样，江林感觉，他自己的耳朵温度上升了一个度。但他不知道，原本温黄的耳朵，早就染上了一层粉。
玉文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见玉文清回来，才敢起身去打招呼。她假装不经意，看到江林后，露出一副很惊讶的表情：“耶，江林哥哥？”玉文欣今天和朋友出去玩了，她还没换衣服。两股俏皮的麻花辫配上衬衫圆领连衣裙，脚上的蕾丝袜还没脱。完美的展现出花季少女的活泼，魅力。
“小妹今天穿那么好看呐，玩的开心不？”江林换好拖鞋后，走进客厅朝玉文欣笑着。突然间又转身去门口，玉文欣被夸的有些害羞，捂着脸说着什么。在指缝间看见江林在自己面前蹲下，放了双拖鞋。
“光脚踩地上，当心着凉啊。”玉文欣噢噢了几声，穿上了拖鞋，呆呆地看了几眼江林。玉文清突然靠在冰箱上摇着头，像老人家一样唉声叹气：“唉……我在家都跟她说过很多次了，她就是不听啊……”
“你闭嘴！”
“江林你看……”
“啊啊啊啊啊啊啊！”
“——做什么呢？！家里来客人还嚷呢。”杨太的声音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又在骂人。虽然说的凶，但去看她的表情，嘴上笑着，一手叉腰，一手褪下高跟。
兄妹俩就是闹着来玩，其实谁都不会告彼此的状。他们上一秒大喊大叫，自己干妈一喊，就老实巴巴地回到自己的位置，等待开饭。杨太一挥手，让他们都做客厅沙发上。
玉文清家的沙发够大，三四人都没问题。玉文欣坐在最右边，玉文清刚想坐中间，就见玉文欣一下用手挡住中间，眼神瞪着他。
“文欣，这么霸道？”玉文清抱臂看着她，挑了挑眉。玉文欣看见江林走过来时，眼睛亮了亮，沙发上的手像只活泼的鱼，扑通扑通地。“江林哥哥，你坐这儿！”
“啊好啊哈哈哈。”江林刚想走过去，玉文清就来到他身边，一把揽住他的肩。江林顿了顿，机械式地转过头看玉文清。玉文清朝他歪头笑了笑，鱼骨辫掉到前面来，纹路规整有序，只有一些些碎发。倒是玉文清的刘海，在歪头的时候，掉下来了一小截。
“坐中间吧，坐我旁边。”玉文清说着笑了笑，揽住江林走过去。他微笑着看玉文欣，玉文欣此时像个气鼓鼓的兔子，但她敢怒不敢言。上次在门口和江林聊了会儿天，玉文清把她的生活费扣了半个月，让她只能看着自己喜欢的周边一个个下架。
江林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在学校时玉文清也经常揽他肩膀，自己都是一脸无所谓，该干啥还是会干。但这次不同，他被揽着肩膀，感觉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坐的直挺挺的，什么也不动，嘴巴都抿的死紧。玉文清见他这么紧张，便把手放下了。
“江林，不用紧……”玉文清刚和江林说一句话，没说完，就被玉文欣打断了。
“江林哥哥，你有微信吗？可以加一个嘛！”玉文欣或者她的手机，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江林。江林放松下来后靠在沙发上，闻言笑着点头，拿出了手机。
“我扫你吧。”江林以很快的手速打开微信，掏出了二维码。玉文欣紧紧篡着手机，看着江林拿出二维码后对准扫了。江林的主页很特别，玉文欣就开始研究。
玉文欣有个很特别的习惯，当她加到新的好友时，她会仔仔细细翻她能翻到的、别人给她看的信息。在玉文清的印象里，她曾经翻别人的主页翻到凌晨。
“江林哥哥！我知道！你的头像是那首《rises the moom》的封面！我听过超好听。”玉文欣看着图片里长着人脸的月亮，和旁边的几束新叶，怎么看，好像都和江林活泼的性格不符。玉文欣看了看在自己身旁的雨停，转身朝江林问道，“江林哥哥，我还以为你会用什么小猫小狗的头像呢，你看起来是那喜欢动物的类型。”江林听到后笑了笑，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指了指玉文清。
“你看你哥，他的头像不就是小狗吗哈哈哈哈…”玉文清随着他的笑声放松表情，转过头后拍拍手把雨停招过来。雨停自从见到江林后就不咋理玉文清了，它摇着尾巴走到江林面前，想扑进他怀里似的，一直朝他挠爪子。江林无奈地挠挠他的头，玉文清好像不愿被排挤在外，抓起狗爪子开始捏。
“得了吧，他那个是他最爱的雨停啊……不对，应该是第二爱。”玉文欣继续翻着手机，嘴里嘟囔着。江林疑惑地琢磨着这句话，他想到玉文清桌上的女人照相，好像恍然大悟，手下意识敲到了狗头上，雨停哼唧了一声。
“来咯喂，开饭——！”杨叔上完最后一道菜，在围裙上擦手喊着。江林闻到了饭香，眼底的星星就开始亮起来。他的嘴无法抑制地张开来，好像真的如他路上说的那样，一口可以把他们一桌的菜全吃完。江林走的有点快，想着上前帮叔叔阿姨摆个餐具。刚伸出手，就被玉文清一下抓住。
“哪有让客人摆盘的理，”玉文清抓的力道不大，他慢慢地把手移到江林的身边。江林愣愣地看着他，还没反应过来，玉文清笑着，眼底直勾勾地看着他，
“帮你装汤。”江林的位置上，第一个冒起了生活的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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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杨姨好手艺啊！”江林把每个菜都试了遍，杨太用满脸期待的表情看着江林。“好吃！！”杨太听到这话，好像终于开启了脸部表情的开关，大大咧咧的笑容又浮现出来。杨叔哼哼两声，给江林夹了几块牛肉：“喜欢就多吃点，没吃完两碗饭不准走！”大家闻言都开始哈哈大笑起来，整个饭桌的氛围格外的热闹。
江林之前在杨叔家吃饭的次数就很多了，偶尔两家人就聚在一起吃饭。杨叔和杨太没有孩子，但因为有了江林一家人，他们很少觉得冷清。以前江林说菜好吃时，杨叔都会开玩笑地说这句话。现在回想起来，这句话的意义，对江林来说事非凡的。
杨叔平时看着话少，但吃饭的时候，他的嘴就格外灵活。他扒拉了两口饭，伸手去夹江林面前的青菜，顺势张口看向江林和玉文清：“小林和文清，在学校相处得咋样啊？以后可得互相多关照啊！”玉文清在听到“文清”二字时，误以为自己的干爹又要开始讲大道理了，便低头捂脸，轻轻地摇头。但听到“互相多关照”时，他抬眼看向江林，嘴角勾起，眼神戏虐。江林刚好转过头看他，眼神碰撞。
是啊小林，要，互～相～多～关～照～一道奇怪的声音在江林耳边响起。他猛地一惊醒，移开了目光，向杨叔略微尴尬地笑了两声。
“那当然啦杨叔，我俩还是同桌呢，感情可好了！”江林笑着搁下筷子，转头看向玉文清。他的眼睛变得眯起来，不像开始那么圆。嘴上挂着调戏的微笑，好像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烟雾，让江林变得有些勾人。“你说是吧？……”江林说完这句话，用嘴型说了一个很敏感的词。
文清。如果说叫别人全名是同学，外号是朋友，私称是亲密，那单一个名字，可能就是——暧昧。
玉文清瞬间被愣住，他没见过这样的江林，他就像被牵了条绳，无限拉扯。江林可能不知道，短短的几秒钟，玉文清脑子里想了多少东西。他的表情是学玉文清的，玉文清开玩笑时，玉文清看着他时，大概都是这么个动作。只见玉文清马上回过神，朝干爹点点头。
“要我说，杨叔，你就该早点告诉我玉文清是你干儿子，我在学校也好照着他点是吧哈哈哈哈…”杨叔很顺利的被江林逗笑。他朝江林比了个大拇指，刚好照应江林的威风。但一会儿，他突然变了表情，大拇指咻的一下就收回去了：“小林啊，你和文清之前见过的呀！”
江林的笑容凝固，眉头逐渐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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