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2017年3月20日，星期一。雪终于停了两天，屋外的雪墙在灿烂阳光下闪烁着光亮在零下十来度的气温里，没有一丝融化的迹象。飞羽在厨房岛台前指挥小王擀面。桌上铺了一层面粉，
小王正笨拙地在面粉上揉着一团面，一边揉一边笑着说：“哎呀，这面好粘手啊！我做这个真是头一次。”
飞羽说：“水加得太多了，再加点面粉吧。”
飞羽边说边和小王聊起自己小时候，家里饭菜都是父亲做的，后来上大学、参加工作，食堂和餐馆解决一切。结婚后就请了保姆帮忙。偶尔兴致来了，也会下厨摆弄几个家常菜。直到来了蒙特利尔，那是2011年初夏，刚登陆，租住在市中心的两个月时间里，江华明只陪了半个月就回国了。于是应付三个孩子的伙食就成了她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变着花样做吃食，寿司、手卷，手擀面、饺子、馒头、包子……绞尽脑汁。因为没有经验，做出来的食物常常被孩子们笑话是黑暗料理！
“后来搬来西岛，那时请的第一个保姆是菲律宾人，清洁卫生做的非常棒，说之前在香港一户人家做了好几年，学会做广东菜，但是不会做面食。请的第二个阿姨是来自苏南地区的大姐，也是投资移民，在国内也没怎么干过家务，不知道为什么过来后要做住家保姆……可想而知，也不会做饭，水平还不如我自己呢！”飞羽有点得意地笑了：“接下来就是小王你了，也是个不会做面食的！”
“因此啊，我就自学成才，会擀饺子皮包饺子，也会发面做包子馒头，但是每次蒸馒头的时候，总会瘪几个，也不知道为什么？包子也是。总之要发面的，我都没办法做到百分百的成功率。只有饺子还不错，调的馅儿，孩子们很喜欢吃。对了，小王，你使点劲儿，面团揉久一点会更蓬松好吃，经验之谈！”
其实，本来就可以用面包机揉面的，但是那样费时更久，而且一次性也揉不了飞羽想要的量，所以只好人手上。
小王在飞羽的絮叨中，终于把面揉好了，放进烤箱，让它在里面慢慢发酵。
2. 4:30，牡丹准时放学回来了。她推开门，手里拿着一封信。
“妈，有你的信。”
“是不是移民局的信啊？”飞羽问。
“你咋知道的啊？”牡丹惊奇地问妈妈：“就是移民局的！”
“嗨，我在网上已经查到了，肯定是通知我们入籍考试时间！”飞羽接过信，果然是移民局的通知。
Citizenship Test Appointment — May 26, 2017.
飞羽拿着信，心脏控制不住地蹦蹦跳：又要考试了！自己怎么像通关一样，每年都有挑战啊！希望这是人生中最后一次考试！
“哎呀，恭喜你啊！”小王笑着说，“考过了你就是加拿大人啦！”
飞羽说：“可是好紧张，才应付完雅思，又要考试！想偷懒咋这么难涅？”然后，她脑子里猛然闪过那四张已经买好的回国机票——6月23日出发，8月10日返程，豪华经济舱，一万多加元。当时旅行社的人说好了这是打折票，不能退不能改签，走不了的话只能作废！
“考完试，通过了，下一步就是宣誓。”她喃喃道，“上帝保佑等我们从国内回来以后再通知宣誓吧。”
牡丹在旁边听见了：“那如果是暑假宣誓，我们就不能回国了吗？”
“是啊，宣誓太重要了，我看网上有人说可以延期，但是就不知道延到什么时候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险，通知什么时候宣誓就什么时候宣誓。”
“那机票不是不能退的吗？”
飞羽点点头，“是啊，如果真是这样，只能作废了。”
“那要损失多少钱？”
“差不多一万多刀吧。”飞羽无奈地说。
牡丹“啊”了一声，“太浪费了，我可以买多少游戏卡和装备了！还可以换一台电脑了！”
飞羽看看她，气笑了：“你这个熊孩子，人家说男孩子喜欢玩游戏，你倒好，一个女孩子，也这么沉迷！”
“妈妈，你太out了！我们几个好朋友都喜欢玩游戏好不好？”牡丹嘟着嘴说。
“好好好，我out了！我以为你是真心心疼钱呢！”飞羽捏了捏牡丹胶原蛋白满满的脸蛋儿，“我晚上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再决定吧。你赶紧去写作业，我去接弟弟们了。”
3. 傍晚，暮色渐浓。飞羽看着白白胖胖的面团，用手拍拍，柔软有弹性，切开面团，全是大大的气孔。
“你看，小王，发的多好！得亏你揉的好！”飞羽心里多少有点成就感。
小王在旁边切着洋葱，准备做个洋葱土豆西红柿乱炖汤：“飞羽，这次肯定很成功！”
飞羽点点头，“嗯，看样子应该没问题！但愿别又塌几个。”
蒸汽升腾，厨房里充满馒头的面香。
“妈妈，我要吃馒头！”Felix闻着香味儿，电视也不看了，从客厅跑进来。
“宝贝儿，马上就好了哈，再等一会会儿！”飞羽抱起他，亲着他的小脸蛋儿。
馒头终于蒸熟出锅了，掀开锅盖，看着特别暄乎胀大的白胖馒头瞬间缩瘪下去，飞羽傻眼了：“咋回事儿？辛辛苦苦揉了半天，又发了半天，就指着吃呢！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想着每回蒸馒头，总是要瘪几个，飞羽气得直跺脚。
“咦，怎么会这样？”小王更是搞不明白。
“鬼知道！火大！我发到万能的朋友圈去问问。”飞羽叹着气。
晚饭后，她拿起手机，刷着微信。突然戈平发来消息：“咋了，馒头又做失败了？哈哈哈”
这家伙，自从上次飞羽和江华明大吵一架挂了电话，哭得厉害的时候，他正巧打电话过来，敏锐地察觉到飞羽情绪不好，他轻声地问：“你在哭吗？怎么啦？发生什么事情了？”
气头上的飞羽忍不住和他抱怨了江华明的不体谅和忽视她的感受。他就像个认识多年的老朋友一样，静静地听她发牢骚，温言温语地安慰她，告诉她有任何情绪问题随时找他，他都在。飞羽深受感动，心里不由地感觉和他亲近了很多。他应该也是，所以说话随意多了。
“是啊，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每次蒸馒头，看着都很成功，端出锅的时候，胖馒头秒变瘪馒头！恼火！”飞羽气呼呼地说：“你还笑！幸灾乐祸呢！”
“哈哈哈，看你为这在朋友圈吐槽，我有心来帮你啊！你去我的群里问吧，能人很多，会有人回答你的。”
听他这么一说，飞羽“嗨”了一声，自己咋没想起来呢？忘记求助伟大的微信群了！她赶忙到他的“胡聊瞎侃总动员”发了几张瘪馒头的照片。果然，马上就有人冒出来了：“这馒头，太难看了，完全没有食欲！”
“这是发面没有发好吧？”另外一个人说。
“发面很成功呢！蒸熟后，刚打开锅盖还是白白胖胖，一秒就变成这样了！求教厨艺小能手，是什么原因啊？”飞羽打道。
有人说：“面揉的时间不够久？”
飞羽回答：“不，揉了很久呢，我力气不够，还是叫我家保姆揉的。”
也有人说：“是不是太急着揭盖了？”
大家七嘴八舌众说纷纭，谁也没个准主意。
飞羽@戈平：“亲，你说的能人呢？要不然你去问一下你酒店大厨？”
半天没等到他回复！他去哪儿了？刚自己说让我来群里问的啊？飞羽正想着， “嫂子，戈总去哪儿了？”群里突然跳出一句话，飞羽奇怪极了，戈平不是说自己离婚了，没有老婆吗？哪儿来的嫂子？
只见这个人@了一个微信名叫“朱雀”的女人。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我哪里管得了他？你们别问我。”只见朱雀这么回复。
“看来，是吵架了。”飞羽，心想：“不是老婆就是他女朋友，自己以后还是少和他聊天，这位女士看样子有点脾气，免得引火上身，要是知道他总来找自己聊天肯定会不高兴的吧。”
那晚，戈平没有再出现。“这个人，有点不靠谱啊……”飞羽隐隐地感到不舒服，虽然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
3. 夜深了。江华明突然打来微信电话。
“哟，江总，怎么，今天想起来还有老婆孩子了？”飞羽讽刺道。
“瞎说什么啊！我哪天没有想你们？！”江华明笑道：“你今天又蒸馒头了？”
“是啊，又瘪了好几个！”飞羽气鼓鼓地说。
“不会做就不要做了，去买来吃吧！”江华明说：“别逞强。”
“哪里是逞强啊，我自己做，好玩又省钱啊！对了，机票可能要作废了，一万多刀呢。”飞羽闷闷不乐
“为什么要作废？不是商量好了暑假回国吗？”江华明奇怪地问。
“嗨！”飞羽把收到入籍考试通知的事告诉了他。
他沉默了一下：“那你去了解清楚，实在不行只能作废了。钱没了可以再挣。”
飞羽笑了：“你这么说就好，我以为你又要骂我做事不仔细、浪费钱！”
“那我暑假过来，到时候我们看看去哪儿玩。”
“好吧。对了，明天小卓有个数学比赛。这孩子最近对学习不怎么上心，数学题也不练了。弹钢琴也是，天天要催要逼，烦死人了。你改天说说他。”最近小卓有点变化，飞羽束手无策。
“你们已经在加拿大了，你不要再用国内那套要求对孩子们，放松一点！”江华明一直不同意飞羽对孩子们过于严厉。
“你又来了！不管国内国外、西方东方，成绩好是硬道理！”飞羽最烦江华明这种态度，从来不管孩子们的教育，就会拉后腿：“不说了，我要睡觉了，明天早上又要起来送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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