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副驾的纪闻正低头刷着手机，对后座微妙涌动的氛围浑然不觉。
沈砚知的家就在市中心这边，车没开多久便缓缓停稳。
谢听白伸手搭上沈砚知的肩膀，轻轻晃了晃。
“砚知，砚知，醒醒，到了。”
沈砚知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睫颤动，缓缓睁开眼。
视线尚未完全聚焦，一张放大的俊脸便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谢听白维持着俯身靠近的姿势，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呼吸几乎交融。
那极具冲击力的五官让沈砚知本能地想后退，却被谢听白搭在他肩上的手稳稳按住，动弹不得。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一种来自同性的、过于亲昵的异样感让沈砚知的大脑罕见地空白了片刻。
他刚想开口打破这怪异的气氛，谢听白却已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身体也坐正回去。
“你家到了，快回去吧。明天见。”谢听白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无波。
“……哦，好。”沈砚知应了一声，推门下车。
直到走进小区，保安向他问好，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走路的姿势似乎有些僵硬，手脚都不太协调。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
他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盒，却只触到冰凉的手机外壳。
这才想起，那盒烟早已被他扔进了店外的垃圾桶。
“啧。”他不满地轻哼一声，掏出手机解锁。
微信上赫然显示着四十多条新的好友申请。
他微微蹙眉。
指尖划过一条条申请信息，其中一个名字让他动作顿住：
【我是谢听白。】
不用想，肯定是纪闻泄露了他的微信号。
沈砚知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通过。
顺手也通过了旁边几条看起来还算顺眼的申请。
刚通过，一条消息就跳了出来。
【L.A：你好呀jpg.】
沈砚知点开对方的头像，进入朋友圈。
置顶的是一张女孩在A市夜城江边的照片，她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温婉柔美。
他退回聊天界面，礼貌性地回复了一个简短的“你好”。
【L.A：请问……你是沈砚知同学吗？】
看到这条消息，沈砚知轻笑一声，没再回复，收起手机，输入密码进了家门。
回到卧室，他拿了换洗衣物走进浴室。
手机被随意地扔在客厅沙发上，屏幕亮起又暗下，不断有消息提示震动传来，他却置若罔闻。
温热的水流从花洒倾泻而下，冲刷着身体。
沈砚知闭上眼，水珠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流过线条流畅的胸膛。
他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傍晚的车内。
谢听白靠得那样近。
近到他能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晦涩不明的情绪。
近到能嗅到对方身上那股沉郁而富有侵略性的木质香调，尾调带着如葡萄柚般苦而不涩的气息。
他挤了些沐浴露在掌心，凑近轻嗅。
清冽的白松香混合着青柠与薄荷的气息，清爽得像夏日冰镇的汽水。
和他下午在谢听白身上闻到的那种深邃、带着钩子的木质香味，截然不同。
洗完澡出来，沈砚知拿起沙发上仍在间歇性震动的手机。
消息列表里，一个新的对话框跳在最上面。
【xlwttb:砚知你书包落在我这里了。】
【xlwttb:我明天带过去给你】
沈砚知回想了一下，下车时确实有些匆忙。他打字回复：
【xxyz：好，谢谢。】
接着，他点开那个“小蓝布林”的对话框，回了对方之前的询问：
【xxyz：是。】
对方几乎是秒回，字里行间透着激动。
她说她叫林霭，给他写了情书，放在他抽屉里了，还说他看起来是个很真诚温柔的人。
沈砚知看着屏幕，无声地笑了笑。指尖轻点：
【xxyz：谢谢你的信，我看了。没想到我们初中也是校友。你也很厉害，能考上五中也是付出了很大的努力吧。】
手机那头的林霭看到这句话，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以为沈砚知会扔掉这些情书，抱着抒发情绪的目的随便写了一封信，内容甚至都没有怎么写对他的喜欢，原来他真的认真看了。
看到了她背后的付出，而且还如此自然地肯定了她的努力。
她哽咽着，开始倾诉那段日子的煎熬，消息一条接一条地发过来。
沈砚知没耐心看她发的一长段文字，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顺手切到和谢听白的聊天框，刚好看到上面显示着正在输入中。
他刚想打字问谢听白想发什么，这时，玄关处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
沈砚知抬眼，看见母亲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整个人透出一种奇异的亢奋。
沈砚知有些疑惑：“怎么这么晚还来找我，不是和沈长平一起住吗？”
叶知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更多的却是压抑不住的喜意。
“沈长平刚晕倒了，送去医院做检查，医生说是肝癌晚期，大概还有半年时间。”
沈砚知闻言，脸上缓缓绽开一个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终于，”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的残忍，“不用再陪他演什么父慈子孝的戏码了。看着他那张脸，想起他干过的那些事，真是让人恶心。”
沈砚知又和母亲说了一会话，见她面露倦色，便开口道：“妈，很晚了，先去休息吧。”
“行。”林霭点点头，起身打了个哈欠，“那我先睡了。”
“嗯。”沈砚知应了一声，独自留在被静谧笼罩的客厅里。
他深深陷进柔软的沙发中，指尖无意识地在皮质扶手上缓缓划过。
脑海里，却不期然地再次浮现出那个显示着“正在输入中”的对话框。谢听白……到底想跟他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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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晨光熹微。
沈砚知到校格外早，教室里还空荡荡的，只有零星几个住校生在座位上啃着早餐。
初夏清晨微凉的空气里弥漫着书本纸张特有的气息。
他走到自己靠窗的座位坐下，从书包里抽出物理练习册，翻到昨晚圈定的一页。
指尖在表盘上轻点几下，设好十五分钟的倒计时。
笔尖落下，在演算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沙沙声在空旷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教室窗外，隐约可见几个女生聚在一起，透过玻璃望向沈砚知的方向，彼此间笑着小声窃窃私语。
写到一半，门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纪闻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拉开椅子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砚知，外面有人找你。”
沈砚知头也没抬，眼神还专注地停留在复杂的电路图上，心不在焉地回道：“不去。”
“听白找你也不去？”
听到这个名字，沈砚知握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顺手将最后一步计算结果写下，利落地放下笔起身，只撂下一个简短的“去”字，便朝教室外走去。
女生们见他出来，眼睛发亮，几个胆大一点的女生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沈砚知同学……”
沈砚知听到了，转过头，唇边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抱歉，我有事情。”
说完，便与等在后门的谢听白汇合，两人一同离开。
再次来到天台，沈砚知率先开口，语气带着点催促：“有什么事情快说，快要上课了。”
“我想要和你合作。”
谢听白用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沈砚知，眼神里少了上一次谈话的戏谑和尖锐，多了几分沉静的认真。
沈砚知见他这个反应，反而不急了。
他好整以暇地抱臂，笑着打量了谢听白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开口道：“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谢听白避开他探究的眼神，“我回去考虑了很久，和你合作，利大于弊。”
沈砚知可不信他这个略显苍白的理由。他身体前倾，微微凑近，那双惯常含笑的桃花眼里，此刻像是覆盖着一层薄冰，冰下却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暧昧，“你还是喝醉了才会说真话。”
那语调里刻意营造的虚假深情和若有似无的挑逗意味，让谢听白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轻咳一声，“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教室了，具体怎么合作周末再慢慢讨论吧。”
沈砚知点头，跟在他身后走下去，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碎掉的不是浮冰，而是沈砚知那层总是被桃花眼衬得深情的伪装，隐约露出了其下不加掩饰的、冰冷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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