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荣三娘端着盥洗盆就进入房中,屋子里已不见十方的身影。
咦——这小家伙跑哪儿去了?
伍元卜府邸。
伍元卜高坐厅堂,双指捻起琉璃瓮中的水甘盐,便洒在滚烫的茶水中,右手轻扫水面,大口大口便喝了下去。
“你是昨日归莲会那兄弟吧,哎,我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你叫什么来着?”小矮伍眯眼打量着单膝跪地的荣屿。
“在下米三计,溟西一盐商。”
“哦哦哦,想起来了,是米兄弟,”小矮伍向侍从手里吐着茶渣,“是大哥派你来的吧?”
明知故问么?
荣屿抱手道:“正是。还请您为我谋份差事,我定当……”
还未等他说完,小矮伍起身将他扶起:“三计兄弟,你怎么认识的我大哥啊?说来我听听?”
荣屿直言不讳:“您说趣了,我只是一介平民,哪能结识仇老爷这样的大人物,真是折煞在下了。”
小矮伍左手轻压荣屿的肩膀,力道越发上劲:“哦,是吗?那大哥怎么对你青睐有加啊?”
他们之间,当真不如表面上看上去和气。
荣屿思忖直视其眼:“仇老爷有商无类,如若以前,在下定然不信,可昨日有幸得其赏识,才真觉仇老爷是位光风霁月,体恤青才的大好人。”
小矮伍瞧着此人说话滴水不漏,难以识出此人所行目的,便也松了手:“哈哈哈哈哈,三计兄弟真是长了双慧眼啊!”
转而又走到上座:“可我这手下,尚不缺贩盐之人,我看你是个机警的,不若跟着我,当个随侍,如何啊?”
荣屿不知他在打什么哑谜,为不打草惊蛇,佯作答应:“这是小人的福气。”
小矮伍隔着茶杯瞧着此人,倒是个能耐得住性子的,就是不知,何时能露出这狐狸尾巴啊?
仇耿古啊仇耿古,想派人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看你能翻出什么浪来!
“你先去仇府一趟,把这封信送到他手中。”说着便派人将一密封信件送到荣屿手中,“告诉他,这事老伍恐难相应。”
荣屿低头接下,俯身行礼便离去了。
“老爷,此人信得过吗?”小矮伍亲信在一旁出口询问。
小矮伍盯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幽深,抬手扶正自己的高帽:“你会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吗?去查查此人的背景。”
说罢便扶着大肚,走出了厅堂。
仇耿古府中。
“这位便是米兄弟吧,昨日未看分明,今日再仔细瞧来,倒生了副好模样啊……”仇耿古对着仇夫人,毫不吝啬的夸赞。
“在下不敢当。”荣屿随他打着哈哈,“幸得老爷青睐,方偏安一隅,在下感激之至。”
“小兄弟快快起身,我红渚里自是善待人才之地,万不必挂怀。”仇耿古起座,连忙扶起将要弯腰的荣屿。
“今日前来,可有何事啊?”仇耿古笑得春风和煦。
荣屿向前递上密信,告知来意,悄悄抬眼打量着他的脸色。
侍从接过信递至仇老爷手中,他不慌不忙展开信,眼神在心中只微滞片刻,便又恢复到那粉面含笑,极易想要人和他亲近的模样:“此信我收到了,还请小兄弟暂留我府中片刻,替我带上回信,可好啊?”
荣屿直得应下,随仇家侍从,来了仇府后院书房处。
荣屿站在房外,看着屋内的情景,眼神不期而遇,正正对上房内的另一人——余觉是!
与此同时,余觉是也抬眼望向屋外,冷幽幽盯着站在屋外的布衣男子,陷入了深思。
两人在房中交谈片刻,此时书信已被侍从送到荣屿手中,荣屿转身俯身弯腰示意,便带着信件离去了。
余觉是,你到底是什么人?又在筹谋些什么?
行至无人处,荣屿展开了信件——
仇耿古打算花费重金重凿伍元卜治下一座铁矿山,甚至以红渚里三年盐钱作抵,却被伍元卜婉拒。
仇耿古要这座铁矿山做什么?伍元卜又为何宁愿放弃三年盐钱,也不愿让出此山?
此山又藏着什么秘密?和余觉是有关吗?
傍晚荣屿回到醉风荷。
荣屿刚要踏进房门,稳稳立在门前,并未转身:“你还要跟我到什么时候?”
坐在院墙之上的十方装作没听见,自顾自地把弄着新得的小玩意儿。
荣屿见它并未答话,转过身向院墙上望去:“风翎叫你来的?”
听到那令人恼火的名字,十方终于肯抬头看着他:“才不是她!”
看着它气鼓鼓的样子,想必是和她吵架了。
荣屿走下台阶:“那你为什么跟了我一整天?”
十方抖着二郎腿,十分不屑:“你管我!”
荣屿自不会惯着它,转身不再理它,径直往房间去了。
刚一关上门,只见这小鬼早就躺在他的床头拨弄着手指。
“你若不愿开口,我便叫风翎过来。”荣屿可太知道打蛇抓七寸了,说着便要转身。
十方吓得立马起身,想要使出法力把他打晕,可一想到白天风翎对它的斥责,便强忍着收回了法力。
“她不要我了,也不会再管我了。”十方盘腿在床上端坐着,心情低迷。
两人果然是闹脾气了!
荣屿径直走到圆桌旁,为自己添上一壶茶:“你们吵架了?”
十方撑着自己的脑袋,凭空抢过荣屿刚砌好的茶,默默一杯下了肚,算是默认了。
虽说是个剑灵,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孩子……
荣屿叹了口气坐下:“说来听听。”
十方盯着手里的空茶杯:“白天我和荣三娘比武比得好好的,风翎一上来就骂我,还撵我走,她宁愿帮着那个凡人,也不管明明我才是那个陪了她上百年的人,风翎她变了,我讨厌她!”
荣屿哑然失笑,瞧这小鬼头掐头去尾还原事实真相的样子,怕是人间的冤假错案又得平添上许多!
“你是不是偷偷使用法力了。”荣屿不难猜想,“还差点儿伤了我三姑。”
十方撇过头,眼神幽幽然:“你怎么知道的?”
荣屿走到旁边的置衣架一边脱着外衣一边解答:“她不是无缘无故,就会说此重话的人。”
十方放下茶杯,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望着荣屿的背影:“你也帮她说话。”
荣屿无奈转过身,点起墙边的蜡烛:“你不是说跟了她百年之久吗?这点还不了解她?”
“用得着你说!”十方捶着被褥,“我只是……”
“只是觉得委屈。”荣屿回望这个使气的剑灵。
经白天求爱无情遭拒,荣屿现在可太理解它委屈的心情了……
“确实是你有错在先,风翎只是不想让你戾气缠身,成为一把草芥人命的利器。”
十方认真回想着白日的经过,心里现下也是后知后觉知晓她的苦心,可转念一想,她竟然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要赶它走!
看着十方依旧紧抿着双唇,荣屿继续开解:“你们陪伴彼此百年之久,是任何人都比不了的,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弃你不顾?”
十方眼光微闪,期待的揉搓着手指头:“你是说,她说的都是气话?”
荣屿略微点头表示认可:“现在可以告诉我,白天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了?”
十方心中满是欢喜,雀跃的在床上打滚。
就知道风翎不会舍得让它走!
十方把自己腾空摔在木枕上,翘着二郎腿:“自然是保护你啊!”
荣屿看着他不解。
十方偷偷撇着他的身影:“你要是死了,风翎会伤心的。”
荣屿闻言,眼中坠满星星点点,无边惊喜迸发心头,可也面色不露半分:“哦,为何?”
“她喜欢你啊!”十方在床上鲤鱼打挺。
喜欢我?风翎喜欢我?那她白日为何矢口否认对自己的喜欢?
荣屿白天那萦绕心头,强压不去想念的情愫,在此刻已是阀门大开,慢慢被甜蜜流泻侵占,无边沁人心田……
荣屿放下茶杯,佯作不在意:“休要胡言。”
十方一听这话,切地一声藏不住话:“你爱信不信!我和她五感相融,六识共通,要不是她喜欢你,小爷我才懒得跟在你屁股后面,生怕你出一点儿事,让风翎难过呢!”
荣屿薄唇微勾,眼中盛满笑意,一扫白日的一切不愉快!
风翎,你就是个嘴硬的!还说不喜欢我!
“你说怕我有危险?”荣屿转而问向它。
“对啊!”十方伸展胳膊,搭在肚皮上,“今日你去的仇家,有个人有点儿不同一般,他手里应该有神器,可我不知道是什么,总之,就是很危险是了!”
余觉是,你在盘算些什么……
荣屿如是想着,陷入了沉思,却被十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荣屿,看在我保护你一天的份上,你帮我去和风翎说说,就让我回去吧?”
荣屿看着他像个犯错事,还不敢让父母知道,又拼命给自己找台阶下的小孩儿,哑然失笑:“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十方叉着腰充着大人:“怎么?不行啊?”
“不帮。”荣屿也傲娇的回头,“一人做事一人当。”
十方一听这话,瞬间炸开了锅,气得跳脚:“荣!屿!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就是个奸诈小人!我要告诉风翎去,让她不要再喜欢你了!”
说着途径他身边向他嗤之以鼻,便飞速地奔向风翎院子里去了。
看它风风火火地跑了,荣屿回想着白日她那般无情冷拒,不给他丝毫追求余地,便觉着是自己自作多情,会错了她的心意……
如今看来,倒也不是嘛……
风翎,你也是喜欢我的,不是吗?那为何又要回避自己的心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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