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轩一下子呆住了,视线瞬间落在沈怜青搭着他肩膀的手上,沈怜青看着他警惕的眼神,连忙松开手站定。
四位随从原本跟在温少轩身侧,也听了个措手不及,尴尬之余连忙止步。
“所以说,师妹再美,那也是个女子。与她相配的。必然是最出色的少侠,比如说像你这样的。”
“千万不能告诉她你买画之事!”沈怜青语重心长叮嘱道。
不怪沈怜青如此紧张,小师妹生平最恨别人拿她的容貌做文章。此事若传出去,他可能会被江心月第一个乱剑砍死。
“这次我和江心月是根据朝廷密旨假装成亲,玄影卫你总该听说过吧,我们云霄门向来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好不容易糊弄走了温少轩,沈怜青长舒一口气,只觉得自己这事办得漂亮,牺牲一点微不足道的名声,换来往后的静谧日子,划算,太划算了。
再转眼一瞧,江心月正盯着自己这处出神,目光深不可测,好似一座美人雕像。
沈怜青忍不住笑了,他向来控制不住嘴上的便宜,道:“师妹,莫非我脸上有花?”
江心月收敛神色,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冷声道:“明日之事,你我之间恩怨各负,生死由命。”
月光之下,美人在侧,沈怜青心道师妹说话十分不中听,不过她接连几句划清界限也是好的。
沈怜青拍拍胸膛坦然道:“那是自然,不过此事因我而起,师妹放心,我会负责…”
江心月迟疑一瞬,语气中又添了一丝决绝,冷冰冰打断道:“你顾好自己,不必管我。”
沈怜青见她这个态度,嗓子眼里呼之欲出的“你的生命安全”六个大字,生生又咽了回去,“你十分讨厌我,但却并不想让我死?”
“不错。”
江心月平日里冷着脸又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沈怜青懒得凑上去。但这会那冰山般的屏障松懈了几分,他便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我就喜欢讨厌我的人还不得不围着我转的感觉。”
嘴上虽然占了上风,但沈怜青莫名觉得江心月今夜十分陌生,连带着她纵身离去的背影也添了几分孤寂。
再细想她说的“不是师妹”之类近乎决裂的话语,更加觉得话里有话。
但时间紧迫,见四下无人,沈怜青连忙取出攥了许久的纸条。白羽带来的那张,上面是包恒的笔迹,只简短的写着一行字,
“石一舟没死,明日保重。”
沈怜青的心缓缓下沉,他又打开了另一张,那字条沾染了点血迹,略显模糊,但还是能看得清楚梅寻真写的是:
“三年前,砺血盟被江心月屠了满门。”
字字惊心!沈怜青的心终于滑落到了深渊里,翻涌出滔天巨浪。怎么会?砺血盟石一舟竟然没死,他明明亲眼看着他下葬。那天牢里关着的砺血盟众人又是谁?
沈怜青蹙着眉头,梅寻真不会骗他,但他也确实无法将江心月与屠杀,满门这样的词语联系在一起。
他的师妹,竟然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这个江湖究竟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事。
夜色深重,室内的烛光映得轻烟摇曳,凭添了几分暖意,金线绣成的偌大花鸟屏风上,屋内人的影子也跟着光线影影绰绰。
屏风内时不时传来女子娇俏地调笑声,呻吟声,以及满溢出来的浓郁脂粉香气。
许久,一个餍足地男声懒洋洋唤道:“梁大人,一切可还好。”
梁玉衡目不斜视跪倒在地:“回禀太子殿下,一切均已安排妥当,约定好的信号也已经发出。”
“哦?听闻那云霄门的江心月乃天下第一美人,依你之见,如何?”
此话一出,就听屋内女子娇嗔道:“殿下,难道我们姐妹伺候得你还不好吗?”
“美人自然很好,我看看能不能更好。”
屋里又响起一阵靡乱**之声,太子喘着粗气,几人嬉戏追逃间,不慎将面前的屏风推翻。
“轰啪。”任凭屏风倒下碎裂一地,门外奴才们焦急地问安,还是屋内衣衫不整的几人,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梁玉衡只兀自低着头:
“回禀殿下,臣不知。”
韩煜宁见他这幅头也不敢抬的样子,忍不住轻笑道:“梁大人,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趣。”
他又状若无意开口道:“既然包恒闭了嘴,那个姓沈的,又是否查探到了什么蛛丝马迹?”
梁玉衡面不改色,回应道:“回禀殿下,并无任何线索。”
“不早了,退下吧。”韩煜宁瞥了他一眼,梁玉衡依言告退。
“沈大侠,请吧。”晨光大亮,沈怜青小心翼翼将脑袋探出房门,就见两名玄影卫在门口冲他恭敬一行礼,端得是不容拒绝。
“哎嘿,你们急什么?是我成亲还是你们成亲。”话音刚落,那二人道声得罪,已上前一左一右挟住沈怜青,他竟是无法挣脱。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我还真能逃婚不成?梁大人让你们贴身保护,倒也不是这么个贴身法,快放开我吧。”
任他碎碎念个不停,那两人充耳不闻,一行三人在路上踌躇,沈怜青忍不住苦笑,他从未觉得这条路走的如此煎熬。
古有“赶鸭子上架”,今有“架大侠成亲。”
偏偏一路上人群熙熙攘攘,不停传来“恭喜”之声,伴着一众艳羡的目光,沈怜青一一回礼,直到厅堂门口他才停驻了脚步。
那二人松开手,矗立在他身后,沈怜青心中暗骂该死的系统,又骂梁玉衡不知变通,还想骂那该死的凶手,又想到也许和江心月有关,轻轻止住了念头。
他低头整理了一下衣服,轻咳一声,大步流星踏进厅堂,厅内传来一阵吵嚷之声,一位身着红衣的少女正背对着他,对着众人嗤笑道:
“这全天下与江心月最般配的,难道不是天下第一庄的鹤泠羽。怎么会是他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男子。”
“这是什么话,我大师兄风流倜傥,行侠仗义之名,传遍江湖。”云霄门众弟子见她这幅趾高气昂的样子,颇为不服。
“恕我直言,在我们上流世家,我都从未听过沈怜青的名字。”
“听过又如何,没听过又如何?天下第一庄的人莫非都是这种作派?”二师弟李扬看不惯她的傲慢之语,出声辩驳道。
旁边一身锦蓝华服的男子,拉扯了那女子几下,似是劝慰了几句,那女子尖利的声音倒是半点没小下去。
“呵,像他这种在大侠排行榜前三页都看不到的人,也能称之为大侠?”
沈怜青向前迈了两步,猛然听闻这番话,倒也无半分恼怒,只在心中连连点头,她说得丝毫不错。他沈怜青这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确实连排行榜前三页都没进去,因为他在第四页。
这是遇到真cp粉了,沈怜青心道。
不过他心服口服,因为在同心楼卖画赚钱的这段时间里,一旁书坊里就数鹤泠羽和江心月的话本子卖出去的最多,令人眼红的同时,沈怜青耳朵几乎都要听出老茧。
鹤泠羽,出身自天下第一庄,江湖人称“天下第一公子”,对这个第一的名头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执着。高不可攀的鹤公子,自然要天经地义和天下第一美人结合。
当然不出所料,目前的大侠排行榜第一名也正是此人。
这也是自任务初始,最让沈怜青头疼的地方。倒也不是说他妄自菲薄,但他这种人,拿什么跟人家世家比。他就算搬一座金山给师书晓,饶他也不敢把自己的排行越过鹤泠羽去。
谁说江湖没有人情世故?这个大侠排行榜就是人家鹤泠羽的母亲创办的。
论家世,论样貌,论武功,论人品,鹤泠羽确实是样样都比自己强。就连论岁数,他都和自己同龄,正是风华正茂,他就算想一鼓作气把这位鹤公子熬到老死也不现实。
每每想起此事无解,沈怜青就得出去找点酒喝安慰自己,不然他这江湖里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若不是跟梅寻真反复确认过这次只有他们二人,他真的会怀疑到底谁才是系统亲儿子?
更遑论他还没有金山,赌坊拿钱不是正经事,沈怜青想到这里更是一个头两个大。师父若是出关了知道自己又去赌坊,估计要狠狠抽他一顿。要是知道自己还拐带了他的千金成亲……
沈怜青闭上了眼睛,事已至此,先成亲吧。
“李扬,不得无礼!”见李扬摩拳擦掌似是要上前理论,沈怜青连忙喝道,一群人纷纷回过头来,刹那间鸦雀无声。
“师兄!”李扬还想说点什么,看沈怜青冲他摇了摇头,只好忿忿不平的退下。
“误会误会,这二位便是来自天下第一庄的朋友吧,贵客远道而来,沈某有失远迎。”沈怜青一拱手道。
那锦衣男子上前一步道:“在下鹤清逸,这是师妹鹤红扉,师妹天真烂漫,不懂礼数,还望沈大侠不要往心里去。”
“不往,不往。”沈怜青脸上笑嘻嘻,心道这姓鹤的倒是个护犊子的,他师妹那语气舔舔嘴唇都能把自己毒死,亏他还能说一句天真烂漫。
不过看在二人带来的贺礼价值不菲的份上,他确实就很难再往心里去了。
鹤红扉半点没有当面说人坏话的尴尬,只瞪大眼睛好奇地从上到下打量着他:“你就是沈怜青?倒也没有传闻中那般粗鄙不堪嘛。”
沈怜青哭笑不得,也不知她从哪里打探的小道消息,笑道:“哪里哪里,沈某确实是山野粗人,比不得天下第一庄诸位。”
鹤红扉见他一身红装多情笑,心中已生了三分好感,再听他话语间也像是个识时务的,只道:
“你这个人倒是有点意思,不过配江心月还是差了点。喏,就连我师兄的排名都比你高呢。”
鹤清逸闻言狠狠瞪了她一眼,鹤红扉吐了吐舌头,不再出声。
沈怜青讪笑,心道,等着瞧吧,待老子今天破了案子抓住凶手,堂堂正正往前三页挤挤,也杀杀你们的威风。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少女银铃般的笑声,呼唤道:“怜青大哥!你果然在这里。”
沈怜青回头,一个身着黄衣的娇俏少女已经轻跃进门来,笑着向他打招呼。
来人正是关中飞叶堂的千金——洪飞叶。说来也巧,当初洪飞叶落入砺血盟之手,正逢沈怜青搭救,二人在救命之恩的交集下,逐渐熟络了起来。
不过当年她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姑娘,如今却已经长高了不少。
沈怜青诧异道:“飞叶,你怎么会在这里?”
洪飞叶道:“怜青大哥,好久不见,你怎么也不来封信。对了,我爹也来了。”
“你爹?”沈怜青从惊诧中缓缓回过神来,她爹不就是那位爱女如命的飞叶堂堂主洪老五。
他脑海中正缓缓浮现那副五大三粗的脸,远远已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唤,“沈老弟啊。”
“洪大哥,你们怎么来了?”沈怜青迎了上去。
洪老五满脸络腮胡,虽然面上带笑,语气中颇有埋怨之意:“上次我说将飞叶许配给你,你说好男儿当行侠仗义,并无心成亲。怎么现在婚讯就传出来了?”
洪飞叶的视线也笑意盈盈的望了过来,似是要听他如何回答。
沈怜青愣了一瞬,也顾不得身旁一众吃瓜群众,赔笑道:“洪大哥,我称你一声大哥,你若是将飞叶许配给我,这岂不是乱了辈分。”
“嗨,只要你我成了一家人,那有什么。”洪老五摆摆手毫不在意:“不过既是老弟你已有了意中人,我洪老五倒是从不做那强人所难之事,那便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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