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谈话，四人结完账后便回了水云间。
次日卯时，他们在客栈一楼会面，草草吃了些早点后就出发了，他们决定先去找盛铮，那个天池派的弟子。
盛铮和他们也约在一座酒楼，名叫半日闲。小厮领他们进了定好的包间，乔念笙最先踏入，包间里除了盛铮，旁边还坐了一个人，她定睛一看，愣住了，像石化了一般。
陆怀聿推了推她：“怎么不走了？走错了？”伸头一瞧，嗬，这不是裴序吗。
他从容地越过乔念笙走了进去，和里头的二位打了个招呼。乔念笙这会也缓过神来，向江浸月和姚青楸介绍道：“左边这位就是盛铮，右边这个呢叫裴序，是天池派的少主。”姚青楸和江浸月朝他们行了个礼，他们也起身回礼。
介绍完，大家都落了座。从左至右顺序依次是盛铮，裴序，陆怀聿，江浸月，姚青楸，乔念笙，围了一个圈。
陆怀聿问裴序道：“你最近也在京城？”他们二人关系不错，毕竟都是少主身份，从小在一起玩闹，长大后也时常联系。
“接了个京城附近的任务，做完后就来找他了。”裴序指了指盛铮。
“对对，裴师兄主要是来帮我的。”盛铮点了点头，顺着讲了下去：“上次明州任务之后，裴师兄和我都很关注有关罗鬼帮的事，一路查就查到了京城。那批天麻是七天前入的库，那之后我每天都有在药监局门口盯梢，没有运出的痕迹。但我不放心，所以昨天我又和门口大爷攀扯了一番，确认了这药还在药监局里。”
“靠谱啊！”姚青楸夸赞道，“这样我们的计划就越来越明确了。”
“所以上次明州任务裴序也在？”陆怀聿憋笑道。
“是啊，裴师兄是我们小队队长呢。”盛铮答道。陆怀聿看向乔念笙，后者心虚低下头，她隐瞒了裴序也在明州这件事。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制定进入药监局的计划。” 裴序转移了话题，“你们准备来硬的？”
“这是下策。”江浸月接过了话头，她将有关歌阙班的信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裴序和盛铮，“如果可以借这条线搭上药监局内部，我们就不用冒险。”
“好计划。”裴序赞许道，“明日我们可以一同前往。”
聊完这一阵，大家都静默了。盛铮低着头独自研究着药监局的地图；裴序吃着桌上的菜，也没有开口；乔念笙从进来开始就难得的话少，江浸月好奇地望了望陆怀聿，陆怀聿靠近了在她耳边低语说没事，等会给你解释；而姚青楸一时也没有找到什么共同的可以开启的话题。
气氛逐渐有些尴尬，最终是江浸月出声打破了这层寂静，她看向裴序和盛铮：“大家下午要不要一起出去逛逛？”
“歌阙班在樊楼演出，要帖子的，我们有帖子吗？”盛铮突然将头从地图中抬起，表情紧张，好像漏了什么大事没做。
“有的。”江浸月被他突然的发问吓了一跳，慢半拍地吐出两个字。
“这你放心，阿月会带我们进去。”乔念笙解释道。
“那我们需要补习一些乐曲有关的知识吗？”盛铮又问。
“阿月懂这些，当然你有什么想了解的也可以问她。”姚青楸说。
她话音刚落，就见盛铮眼睛乍地亮起，头也完完全全的从地图里抬出，仿佛看到什么宝贝似的盯着江浸月：“实不相瞒，我对戏曲方面有诸多不解之处，那就麻烦江大师为我解答疑虑了。”
江浸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崇拜盯得有些不知所措，嗯了几声表示答应。
坐她一旁的陆怀聿将她窘迫的样子尽收眼底，控制不住地笑了出来，开口替她转了这个话题：“听说京城最近有个集市很有趣，不如我们去那逛逛？”
众人一致同意，他们从半日闲步行前往集市，就当消食。在路上，陆怀聿和江浸月解释了有关裴序和乔念笙的关系。
听到乔念笙喜欢的人是裴序时，江浸月心底莫名地涌出一丝轻松的感觉，就好像刚下过雨的天，让人可以没有顾虑地大口呼吸。对于陆怀聿，好像可以不用再考虑那么多，不用再克制距离，可以再靠近一点点。
“方便八卦一下吗？念笙想和裴序说明心意吗？”江浸月有些好奇。
“他俩处于一种微妙的关系中，谁也没想好要不要捅破吧。其实他俩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明州的任务裴序也在。”陆怀聿答，他低着头，专注于调整自己的步伐，想和江浸月保持一样的步调。
他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走在队伍最后列。
就这样走到集市入口，一眼望去，时果脯腊，土物香药，动用什物，书籍玩好，绣作领抹，卖文相字，杂耍摔跤，说书唱曲......所能想到的所有的吃喝玩乐，在这里都能找到。一行人沿着大道随着人流向前边走边看着，遇见感兴趣的东西就停下来赏玩一会。
走到一个卖扇子的铺前，乔念笙兴致勃勃地挑起来，她看中了一把异色影花扇，其中镂空的花纹会随着角度和光影的不同而变换。这种扇子有许多，摆满了铺子里间的一整个架子。
裴序也按着顺序一个个观赏着，当他看到第三排时，不经意往右后方一瞥，就这一瞥，让他浑身僵住。他在那个位置前后小步移动，反复确认着什么，然后他拉来了陆怀聿：“衍之，你从这个角度看，这个花纹像不像罗鬼帮印记。”
他们二人的动静吸引了其他四人的注意，他们纷纷围过来。于是所有的人在那一瞬都僵住了，因为这花纹的的确确是罗鬼帮的印记。
“客官们有见着喜欢的扇子吗？”这时老板的声音传来，几人迅速散开，裴序点了点这把可疑的扇子，询问老板：“这把怎么卖的？”
老板神情变得充满歉意，说：“抱歉客人，这把扇已经被预定了。不妨您再看看有没有别的喜欢的？我可以给您打个折。”但他神情自然，并未有任何秘密被察觉的不安。
“那我再看看，等会有需要喊您。”裴序也不动声色地回答。此时店外正好有路人询问声传来，老板哎了一声后又匆匆出去了。
“或许是巧合，或许我们多想了？”姚青楸问道。
他们都未看到，老板转过身去紧皱的眉头和思索的神态。
“不，不能这样放掉。我们得留意这里的一举一动。”陆怀聿说。
“我同意，我们来这就是为了这件事，一丝一毫的可疑都不能放过。”盛铮握紧了拳头。
裴序喊来老板，装模做样地挑了另一把模样精美的扇子，付钱离开后，他们找了一家卖吃食的小店，坐下商量后面的打算。
“我们不知道他们具体的交接时间和方式，这里得有人看着。”乔念笙提议。
“明天歌阙班的计划照常进行，留几个人在这里盯梢。”陆怀聿表示同意。
“那我和盛铮在这，你们按原计划去查线索，结束后来这里寻我们。”裴序给出了一个方案。
“就这样，你们今晚辛苦。明天之后，我们轮流换班。”陆怀聿拍了拍裴序的肩。他们迅速敲定了方案，其余四人就起身打道回府了。离开之前，他们将集市剩下的半条街也尽数走完，确认了除了这一家扇铺外，没有其余可疑的据点。
此刻他们才忽然觉得，京城的行动，真正的开始了。
——
如盛铮所说，歌阙班的演出定在樊楼。江浸月提前和樊安打好招呼，于是他们轻而易举地就占据了一方好位置，这个席位正对戏台，可以将台上人的一举一动悉数看进眼底。
他们落座后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前几排坐的大多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应是来给梁别山捧场。而这位典御大人的位置，在第一排第一个，此刻他正在和周围一众向他敬酒奉承的人推杯换盏。
“这演出该怎么看出什么名堂？”姚青楸不解。
“歌阙班技艺了得，演出期间权当欣赏。若真发现不了什么，等演出结束我们直接去后台寻机会也未尝不可。”江浸月摸了摸她的手，安抚她的焦虑。
“嗯，不急这一时，而且现在也能看出些许名堂，比如你瞧现在正跟他交谈的那位。”陆怀聿抬了抬下巴，示意姚青楸看向梁别山。
姚青楸也一点就通：“那位是工部的魏侍郎，天呐，他若是和工部交好......”
“是的，药监局一切运输都可掩人耳目。”乔念笙说出了她未说完的话，“我们现在还未知梁别山人品，但也不可不多揣测一些。”
就这样，他们看着梁别山和一波一波的人攀扯，再看着坐在一旁背影挺立却孤独的杨药丞，心里对梁别山的印象不禁又下降几分。
锣鼓声起，演出开场。众人陆续归位，静候歌阙班亮相。
“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一声悠扬戏腔开嗓，弦索胡琴声紧跟着响起，更衬得歌声婉转。厅内刹时安静，大家都沉浸在这样的好演出中。
江浸月小声为姚青楸介绍着：“现在正在唱的这个，是戏班里的台柱，叫作梁莺。她的声音如云遮月，很有层次。”
“她的眼睛亮亮的，仪态和动作也好大方。”姚青楸被她吸引住了眼球。
“歌阙班的人四功五法都经过严格的训练，她算是里面最出色的一个。”
“难怪这么多人慕名前来，的确出彩。演这一场这倒是让梁别山赚了不少。”姚青楸撇撇嘴。
台上人渐渐将这一曲故事娓娓道尽，演的人与奏的人，每一幕每一处都配合得天衣无缝，布景与灯光也相得益彰，光影流转，精美非常。
临近最后一幕时，江浸月点了点陆怀聿的手臂。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细微触动，陆怀聿偏头看她，江浸月凑近了，俯在他耳边，小声地告诉了他后台的位置：“你去这里将一把绢质团扇顺出来”她粗略描述了一下扇子的模样：“听说这把扇子是为了这出戏特意向梁别山借的，是他的藏品。”
她的声音轻轻的，像一片羽毛扫在陆怀聿心底，他不由得又向江浸月靠近了些，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
“我明白了，等我回来。”陆怀聿也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好，小心些。”
陆怀聿走后，江浸月坐在座上细细盘算，这场戏进行的很顺利，也没有什么异常，但他们不想要正常，于是她需要制造一些乱子。这把扇子或许是个突破口，可以让他们与歌阙班的人搭上线。江浸月的目标很明确，她想要和歌阙班里说话有分量的人结识，她最先锁定的就是梁莺。
“你看那残月犹然依北斗——”
“可记得双星当日照西厢？”
随着最后一句唱词的尾音落下，台下掌声如潮水，这出戏也就算圆满落幕。陆怀聿也恰在这时回到江浸月身边，他比了个完成的手势，江浸月朝他笑了笑。
戏词来源西厢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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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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