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三人连同温以樘送出幽荧后,纪年和大长老又回到凝晖殿。
大长老觉察出从纪年知道他们要去京城为他找药后,淡淡的愁意就萦绕眉间。他有心宽慰:“书来,可还是为月丫头为你奔波的事苦恼啊。”
“师父,她如此年纪,不该将前路系在我身上。我身为她师兄,如今却无一能为她做,反倒叫她来为我操心。现在,倒又牵扯进新的人,我欠她太多。”尤其在刚刚得知江浸月的病症又发作,纪年不受控地乱想。
“书来,这便是你的错了。你这番想法,才是真正的亏欠她。”
“我看着你二人从这么点大长成如今的样子,”说着,大长老用手掌在空中比划出一个婴儿的大小,“月丫头还是我俩一起在河边寻到的。你说,你于我,与她,她于你,我与她,我们三人,是何关系?”
“您是我们的师父。但朝夕相处十余载其实......我心里早已把您视作家人。”
“是了,家人。你把我视作家人,所以有些话才愿意对我说。我相信阿月也早已把我们视作家人,就像我和你一样。家人为了彼此付出是出自内心的冲动。你将自己的身体照顾好,恢复好,便是对我,对阿月的辛苦最好的回报。”
“纪年,这些道理你原先就是懂的。你是可以帮我担起门派顶梁柱的人,也是一直庇护月丫头长大的人。而且,我知道你一直在为月丫头身上那奇怪的病症想法子,你身上这毒也是你挡在我身前最好的证明,我们谁也不亏欠谁,你可听明白了?”
大长老的话如雷雨天闪电般亮,照彻纪年心上弥漫的那层乌云,叫他瞧清了内心的一切杂念。
“纪年明白!”他那点眉间愁绪散去。自己久在病榻多日,倒确是让自己学会了抱病呻吟的一套,这般的小心与担忧,才是他对江浸月的亏欠。
“不过,师父你是怎么晓得阿月身上的怪病?”
“哼,你们身上什么事我不知道?”大长老有些心虚地别过头,作傲娇状。其实是他之前见江浸月总往顾长老那去心中不爽,觉得自己竟被冷落,于是兴师问罪地跑去顾长老那问话,硬是套出了这真正缘由。
“那便有劳师父和我一起为阿月想办法了。”
“还用你说。”
——
从幽荧出发,走近路大约五天便可抵达京城。乔念笙没怎么去过京城,对那里的一切都很陌生,怕到那之后自己耽误事,还装了几本诸如京城地理志之类的书准备恶补一下,但这些书最后也没派上用场。
因为她发现,爱游山玩水的陆怀聿对京城了解也就算了,江浸月竟然比他更熟悉京城。在她一番好奇追问下,江浸月老实交代了其实京城就是她的“据点”,自她下山以后一直在那里谋生。但具体做什么她没有告诉乔念笙,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沿着路线行进,一路顺利,畅通无阻。待第三日途径临州,姚青楸与他们汇合了。姚青楸近日在临州解决自己的任务,得知江浸月一行人要去为纪年找药,且经过临州,当机立断就传信给江浸月说要加入。
姚青楸性格活络,很快就和两个新朋友认识了,她知道很多门派和名人的轶事,且说起故事来绘声绘色,接下来一路车上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第五日,他们抵达京城。江浸月找了一家客栈,名叫水云间,他们在这住下。安顿好行囊后,陆怀聿提议他们一起去京城转一圈,熟悉环境,也好制定后续计划。姚青楸和乔念笙都表示同意,轮到江浸月发言,她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大家,我可能要暂时离开一会,去找东家告假。”
“对哦,你在这还有差事。”乔念笙恍然大悟,“那我们三个先去转转,你去处理手上的事情,我们晚上约个地方见。”
陆怀聿:“就定在樊楼吧,酉时。”
江浸月心中一惊,但陆怀聿选择这个地点并不奇怪,樊楼在京城中的酒楼地位,选择它才是理所当然的事。
于是四人便敲定了这个地方。姚青楸送江浸月出客栈门,她刚刚也为江浸月捏了把汗:“他们不知道你的身份吧?”
江浸月摇了摇头:“我只告诉了你。”
“明白,要是需要我也帮你打打掩护。”姚青楸跟她挥手,“晚上见。”
江浸月要去一趟樊楼,她答应樊安的那场私人演出就在今天下午。
她轻车熟路回到自己房间换上衣服化好浓妆,去了指定的雅间。
推开门,她的琴已经立好,这样的房间,客人和表演的人中间隔着一层纱帘,面貌都看不真切。但江浸月有一双好耳朵,演奏间她听到客人们偶尔的讨论声,乐曲声盖掉了许多,不过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药监局”,“歌阙班”这些词。
药监局是她这次的目的,歌阙班,是个戏班。
一曲毕,客人们为她鼓掌,有一位客人还出声赞扬了她,声称花钱听这一曲是值得的,尽管他听过许多,这首曲子依然鹤立鸡群。
江浸月逮住机会,问他:“客官之前还听过什么好曲子?”她问的很随意,就像各个商家总会好奇市面上还有什么优质的竞争对手一样。
那个客人也回答的随意:“你知道歌阙班吗?他们原名叫梁家班,原来只为梁典御一家演奏,只有在梁府办宴席的时候外人才可一观,听过的都说好。最近梁府倒是不知道作甚舍得放他们出来了,还套了这么个雅名字,我前两日有幸被邀请去听了首秀,他们那的琴师技艺也非凡呐。我之前还听过比如京城名曲世家柳家小儿子的演奏......”
剩下的江浸月一律不关心,她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她极为自然地顺着那位客人的话头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她的工作已经完成,再过一刻钟就到了约定的碰面时间点,她要赶紧卸了这身行头。
残阳收尽,街灯陆续点燃,京城的夜晚从不缺光亮,反倒比白日更显繁华。江浸月从樊楼后门拐入一条小巷,绕了一圈回到了正门,正巧遇上陆怀聿等人。姚青楸眼尖最先发现她,朝她喊道:“阿月,这里!”
江浸月闻声走过去,乔念笙告诉她:“阿聿提前定了座,我们直接进去就行。”
姚青楸凑在她耳边小声问:“这楼里人不都认识你吗?不会暴露吧。”江浸月小幅度摆了摆头,让她放心。
他们四人一齐踏进门,陆怀聿向迎接的小厮说明了身份,小厮便领着他们朝定好的雅间走去,期间一个眼神都没有在江浸月身上停留。
江浸月不会因为自己是这里的人而暴露,这点她很笃定。其一,自她在这里的第一天起,樊安就通知到了楼里的每一个人,如果除她表演时间在楼里见到她,都当作客人对待。其二,一般在前楼服侍的小厮和侍女们少有机会见到她,因此对她的面孔也不熟悉,况且她演奏时都会化上浓妆,盖住她标志性的痣,模糊眉眼,便更难辩认了。
到达雅间坐下,乔念笙端起桌上的银质茶壶,赞道:“这地方确实挺好,进到屋里外面的嘈杂声一下就小了许多,别的酒楼很难做到这样安静。”
陆怀聿点点头:“元争第一次带我来这我还有些不屑,说到底樊楼还是复杂了,不过瑕不掩瑜,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他们意思着点了几道菜,等菜期间他们聊了聊下午在京城见到的新鲜玩意,等菜上齐后,陆怀聿说:“那我们开始聊正事吧。”
“我们下午去药监局附近走了一趟,它离市中心的步行街很近,在步行街里就设有一个专门售卖药材的商铺,所以正门处人流量很大。还有一个偏门,行人会少一些,是专门运送货物走的路,值班守卫也会多一些,内部是官员办事的地了,没有令牌或者手信无法进入。”陆怀聿大致介绍道。
“目前尚药局的总管理人是梁典御,梁府老太爷的大儿子梁别山。典御直接对皇上负责,按理来说是精通药理,是个人才,但据说他一心扑在社交上,和一些朝廷官员私交还挺好,真正处理药物,尽心尽力的是杨药丞,职位仅此于梁典御,年龄挺大了,人很有责任心,这附近住民对他评价都挺好,就是干完今年可能就回家了。”姚青楸也将自己搜集到的信息告诉了江浸月。
江浸月心中了然,她的猜想有了印证。
乔念笙:“上次在明州做任务时我认识了个小兄弟,叫盛铮,是天池派的。他自从出过这个任务之后就放心不下罗鬼帮的事,最近也在京城查线索,我和他今天交了个信,我们明日可以去寻他,他愿意分享信息给我们。”
“太好了,这样我们效率就更快了。”姚青楸喜道。
江浸月:“多谢大家一下午的奔波。我这里也有些消息。”
江浸月没准备隐瞒,从她很冒进的去找乔念笙寻求帮助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获取情报的来源会被疑虑。或许将她下午所听到的消息告诉他们,会更加深这样的疑惑,但是从他们愿意信她,和她一起踏上这条路的时候,她也做好了坦白一切的准备。江浸月从来都是一个别人对她十分她就回报十分的人。
听完江浸月的陈述,其他三人都表示惊讶。
陆怀聿:“这是一条全新的突破口,说不定我们可以借此搭上梁典御这条线。”
“一日后歌阙班就会进行下一场演出,我们可以一同前往。”江浸月回道。
“天呐阿月,你在京城到底还有多少人脉是我不知道的。”姚青楸朝她眨巴了下眼睛,“以后我在幽荧混不下去了就来这投靠你了。”
陆怀聿也揶揄道:“刚来京城就见识到了你说的,人脉。”
尽管三人内心都有或多或少的好奇,但他们默契地都没有继续再问,现在还不是好的时机,虽然疑惑,但世间谁人身上没有秘密,又何必刨根问底,该知道的都会知道。何况他们此行,注重的只是一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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