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兰亭巡着周围,找寻打开密室入口的开关。
恰逢此事陆遥入内,他作揖打躬道,“殿下,臣有要事禀告。”
赵兰亭并未回头,“陆少卿来的正巧,本宫也有要事寻你。”
陆遥猛然抬头,讶然道:“殿下有何吩咐?”
赵兰亭停下回头道:“还是陆少卿先说吧。”
陆遥斟酌道:“臣有周卿云的下落了,从她那里得知周廷尉曾留有遗言。”
果然他猜的不错。
赵兰亭走近他,“言何?”
“他...密室。”
赵兰亭皱眉道:“他是谁?”
陆遥推测道:“臣也不解,依在场下人口供,周廷尉曾唤周姑娘到其身侧,极有可能是想告知密室一事,所以‘他’极有可能指的是凶手。”
赵兰亭低语道:“难道是在说凶手与这密室相关?”
他觉得奇怪,但又说不上究竟哪里有问题,或许将周卿云细细审问一番能有结果,“周卿云呢?带她来见我。”
陆遥心存私心,认为念之不该牵扯其中,便并未提及,只是道:“周姑娘是托信使传信于臣,臣并未见到周姑娘本人。”
赵兰亭自然知晓信使就是念之,突然意味深长道:“这信使还真是罪大恶极,胆敢私藏此人,陆少卿就应该一并抓回来问罪才对。”
上位者不怒自威,陆遥见状将头压得更低了,“是臣失职,没有看管好周卿云,臣会尽快将周卿云找回来。”
陆遥的手紧了紧,手掌冒出一层细汗来,他并未提及周卿云是与那信使在一处,此刻方才察觉昨夜应该是被人监视了,只是他不明白殿下为何会监视曹府。
赵兰亭没有追责,随手拿起一本书随意翻弄着,语气淡淡道:“周卿云的事情就不必劳烦陆少卿了,本宫会让江复去找,现下有另外一桩要事,需要陆少卿去查。”
他说在突然抬眸望向陆遥,目光如炬,“工部郎中陈梁。”
提到陈梁,陆遥有些不明所以,毕竟此人可是官场中的出了名的廉洁奉公,陆遥心中隐有猜测,还是试问道:“殿下怀疑陈郎中与行宫坍塌案有关?”
“没错,她家夫人给长公主送了一份贺礼,依陈梁俸禄根本无法承担,陈梁出身寒门,家产稀薄亦无人经商,那么钱从何来?”
陆遥心头一震,揖礼道:“是,臣即刻去办。”
待陆遥离去,赵兰亭又将门外一直驻守的东宫卫统领江复唤来,指着整排书架道,“让人将这些书都移走。”
江复不解道:“殿下移这个做什么?”
赵兰亭不耐道:“你以后少跟魏子元接触。”
江复更加摸不到头脑了,“啊?”
“废话多的人,魏子元一个就够了。”
江复:“...”
*-*
日头稍稍偏西,院子内洒满斜阳,此时该是倦意正浓之时,可念之心中却满是惆怅。
她为了隐藏周卿云在曹府一事,今日特意假意抱病闭门不出。
此时她看着坐在窗前发呆的周卿云,她目光呆滞,半日都不怎么言语,性情一改往昔。
看着她那般模样,念之心中五味杂陈,她只希望陆遥可以尽快允诺,让周卿云再见父亲一面,这样兴许可以让她重新振作起来。
正逢此刻,陆遥传信来告知她带周卿云前往大理寺会面,可安排周卿云见周衡一面。
念之不放心周卿云一人前往,亦不敢停歇,周卿云得知此消息后,也起了些精神,念之留冬至在院中替自己遮掩,二人一番乔装,扮作出门为主子采买的侍女,悄悄从角门溜出去了。
沉郁的朱红色大门,门楣上高悬玄底金字的匾额,大理寺三字方正峻刻,狴犴与獬豸分居大门两侧,是镇守的责任与公平的正义。
念之见到陆遥时,他一身绯红官服,身姿挺拔,眉眼间的锐气,因着一身官服而内敛了许多。
陆遥今日特意与人换值,带二人悄悄前往值房。
陆遥再次提醒道:“污秽之地,周姑娘当真要去?”
周卿云坚定点头,依她如今经历,她已无甚好怕。
陆遥又道:“那周姑娘要答应我,见完廷尉大人后,要同我回周府,且再不出逃可好?”
周卿云再次点头,“既然大人肯涉险相助,那我必不辜负其恩。”
陆遥认为念之与此事并不相关,为周卿云此番奔走已算仁至义尽,不该涉足那污秽之地,便贴心道:“曹姑娘还是在此等候吧。”
念之确实从未见过尸体,若是一同前往她还真有些发怵,她觉得陆遥的决定并无不妥,故而未曾回绝。
只是此时周卿云紧紧攥着念之的手,用可怜巴巴的目光望着她道,“阿念我想你同我一起去,可以吗?”
念之没有丝毫犹豫看向陆遥道,“我就在门口,替你们望风可好?”
陆遥无奈默认,找了两件衙署内官员的衣服让她们换上。
一路上二人将头压得极低,生怕衙署内的其他官吏看出异常来。
验尸所位于衙署内西北一隅,此处背阴,常年弥漫着一股铁锈之气,若非必要,寻常胥吏均都绕道而行,恐沾染污秽之气。
因此案件重大,此处加派了人手日夜看管,同时为了防止尸身腐烂,衙署更是采用冰敛之法。
陆遥带二人入内,借口支开内里看管的侍卫,念之则停驻在门内一丈之处。
外面的日光照不亮屋内的昏暗,只有长案上一盏烛火摇曳着,尸床上躺着一具覆着白布的尸体,盛着冰块的铜盆环绕一周,冒着丝丝白气,只是靠近便觉得寒气逼人。
陆遥深知寒气只能暂时锁住**,他之所以悄悄带周卿云来此,就是希望她能将那日之事细细回想讲述。
陆遥缓缓揭开白布,周衡面容苍白,脖颈处一道骇人刀口还残存着干涸的血迹。
周卿云忍了一路的眼泪,此刻决堤,那日光线昏暗,她并未看清父亲的伤口,此刻映入眼帘,她方知那日父亲该有多痛苦,他一定很疼吧。
陆遥本就是擅自带她们到此,且他还有要务去办,不能容她们停留太久,便提醒道:“周姑娘轻声些,两刻钟内必须离开。”
陆遥退至几步外,给周卿云诉说的空间。
赵兰亭在周府书房内找了半日都没有找到那密室的开关所在,又对内里一无所知,且此处为此案的突破口,不能强拆,恐损害内里痕迹。
他思索再三,周卿云既然提供了此案的关键线索,且她曾有隐瞒,故赵兰亭认为她或许知道更多,那么审讯周卿云就不能再耽搁了。
他知道周卿云就在曹府,但他又不能堂而皇之登门要人,依他对念之的了解,她若是要耍赖,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况且上次才说过以后不见面的话,他也只能让江复紧盯曹府,守株待兔。
每次遇到与念之有关的事情,他脑子就会打结,可这样下去还是不行。
他正苦恼着,江复突然来报,“殿下,曹姑娘与周姑娘出门往大理寺去寻陆少卿了。”
赵兰亭没有耽搁,抬步离开。
到衙署时,得知陆遥去了验尸所,他猜到了她们此番来意,这周卿云应该是想见周衡一面。
此事念之就停驻门口处,她时而向外望,时而向外瞟。
适逢一道身影映出眼帘,隔得有些远,且他身着官服颜色与陆遥无太大差别,念之以为是衙署官吏,别也没有在意。
等在走近些,念之瞧出此人身姿如新竹,步伐紧凑且沉稳。
她隐约觉得不对,那人衣袍明显比陆遥的要鲜亮许多,还有那腰间的玉质鱼符,顿时使念之眼睛不自觉的瞪大,嘴也微微张开。
那人衣袍非绯色,而是朱色。
念之暗道不妙,眼看越来越近了,顾不得其他了,赶紧告知陆遥,“太子来了。”
念之完全没有给陆遥回话的机会,说完便拉着眼泪横飞的周卿云四下找寻躲藏之处。
可这小小验尸所何来藏身地,只有那尸床下尚可遮掩一二,念之也顾不得害怕了,拉着周卿云就往里躲,那遮盖尸体的白布垂下,将将好遮住二人。
陆遥本想提醒二人身着官袍,将头垂低些,不做声或许也能蒙混过关。
可念之实在心虚,此刻已经慌了神,哪里还记得这些。
陆遥见状目瞪口呆,不容他再说些什么,那厢赵兰亭已经入内。
他收敛仪容,拱手揖礼,“殿下怎么突然到此处来了。”
他自觉心虚,不敢直视赵兰亭,垂下的眼睛还时不时的往那尸床处瞟去。
“本宫不能来吗?”赵兰亭目光四处找寻却不见念之二人下落,声音倒是悠然,“倒是陆少卿怎会在此呢?不是去查陈梁了吗?”
陆遥与赵兰亭接触并不多,对其也不算了解,但如此金尊玉贵之人竟然肯踏足这污秽之地,他实属惊讶,对其另眼相待。
陆遥道:“是臣失言,殿下理应三司畅通。”
“周深罹难一案陆少卿不必再管了,还是查陈梁要紧。”赵兰亭揭开白布,那道醒目的伤口再次出现,除了此处伤口,他还注意到验状所述下颌处的细微划痕。
这划痕为尖锐之物所致,与那道口应该没有关系,那又是怎么来的呢?
尸床之下,二人缩成两团,周卿云停止哭泣,此刻眼神涣散,念之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慰。
此刻二人正被周围冰块的寒气侵袭,念之最惧寒,此时鼻头涌来一阵酸涩之意,她大感不好,赶紧捂住口鼻,可箭已上弦,实难掌控,还是发出细微声响。
赵兰亭心思敏捷捕捉其声,陆遥见状赶紧回话意图转移视线,“是,在此之前臣到此是想...”
赵兰亭抬手阻断陆遥话头道:“陆少卿适才可听见了什么动静?”
陆遥遮掩道:“臣没有。”
赵兰亭觉得不对,那声音就在身边,可身边只有一具尸体,难道二人躲在尸床之下?
他视线下移,撩起白布一角。
念之正用双手紧紧捂住口鼻,眼睛紧闭,心里安慰自己只要我看不见你,你就看不见我。
赵兰亭看见二人,属实是有些出乎意料,他没想到二人竟真的躲在尸床之下。
看着她缩成一团的模样,他竟然觉得有点好笑,故意吓她道:“何人在此?”
念之眼睫微颤,缓缓挣开双眼,二人视线相接。
时间被拉长了一样,赵兰亭原本凌厉的眼神覆上一层柔色,安静的空气中衬得回忆格外喧闹,那日还信誓旦旦称以后不要再见面的女子,声音浮现耳边,人却就在眼前。
念之捂的严实,以为他没认出来她,赶紧将头垂下来认罪道:“殿下,恕罪。”
念之认为陆遥已经助益她们颇多,此时不该牵扯到他,见他转身要走以为是要问罪陆遥,故而赶紧追着抓住他的衣角,
因为太过着急,打翻了周围铜盆的冰块,她跌坐在地,冰块和冰水也泼落一身。
赵兰亭眉头不自觉蹙起,转头望去,念之衣裳被浸湿了大半,可见狼狈之状。
寒意瞬间上涌,又是一阵鼻头酸涩之感,念之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念之还没反应过来,赵兰亭已经毫无顾忌的直接伸手将念之扶起。
身后的周卿云也跟着出来了。
门外的江复闻声而来,看见当下场景先心头一个激灵,然后笑着道:“哎呀,是曹姑娘呀,您说您怎么躲在这尸床下面呢?您胆子还挺大的。”
念之觉得此刻丢人丢大了。
赵兰亭扭头给了江复一个眼神,小声吩咐道:“去拿件披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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