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她的是沉默,
林桉是不知道,而段鸣野是不想说,
可其实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林桉和方欣的心里都有答案,
最后在方欣的恳求下,段鸣野和林桉把她送回了家,临走前,段鸣野递给了方欣一张符纸,让她今晚睡觉前压在枕头底下,
方欣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珍重地接过了符纸,
林桉和段鸣野到家已经月挂枝头了,林桉身上伤得不轻,不过好在段鸣野之前买的药还够,只能说是他有先见之明。
比起伤,更难处理的是附在伤口上的泥土,必须要清理干净,段鸣野毫不怜惜地把他按在院里的凳子上,用水瓢冲洗他的伤口,小少爷疼得直叫,一双眼睛湿润却也没掉眼泪,
段鸣野手底下按着林桉疼得发抖的腿,心里好笑,
“出息。”
要是换了以前,林桉绝对不会让段鸣野如此嚣张得意地嘲笑他,但现在,他的腿都快疼得麻木了,哪还有力气跟他斗嘴,
林桉的双手和膝盖都缠着纱布,成了半个残废,他伸直双腿坐在炕上直勾勾地盯着都快被缠成球的手掌,面露嫌弃,嘴上也不饶人,
“这也太丑了。”
正在收拾东西的段鸣野冷哼了声,
“要是不想以后爬着走,这几天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不要乱跑,也不要碰水。”
不要碰水?
林桉一听,果断地摇头反抗,
“不行,这么热的天,我要洗澡的!”
对于他的无理取闹,段鸣野从来不惯着,他冷冷地斜眼眯他,
“以后都爬着走还是要干净,就看你了,小少爷。”
从来的第一天,段鸣野就一直叫他小少爷,林桉不是傻瓜,自然知道段鸣野是在讽刺他,但今晚他不光受了惊吓,而且浑身没一块好肉,他实在没有力气和段鸣野争论什么,
他泄气地躺在炕上,眼皮开始打架,
段鸣野见他困了,正准备回去睡觉,刚转身,身后就传来的小少爷的质问声,
“你去哪儿?”
林桉强撑着精神,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要离开的背影,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神,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那些大白脸,还有被死死缠住的窒息感,他实在不敢一个人睡,
只是,这话,他不想说,也不想在段鸣野面前露怯,让他嘲笑自己,
但他低估了段鸣野的尿性,这狗逼没管他的话外音,冷酷地关了开关,啪嗒一声,屋子里暗得跟地窖有一拼,
林桉的困意瞬间就被扫去了,心脏跳得快要破胸而出,
段鸣野只留下了睡觉两个字就关上了门,无情地离开了,只留下了林桉一个人独自面对黑暗,
他不敢闭上眼,耳边总有那让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挥之不去的咸湿味从舌根弥漫上来,直达他的后脑勺,锥心的恐惧搅得他不得安静,更别提睡觉了,
林老头的屋子不大,窗帘也是简朴的淡绿纯色,一股邪风透过窗风吹起了窗帘,林桉瞪着两个眼珠子望着天花板,窗帘被吹起的摩擦声刺激着他脆弱而又敏感的神经,
雪白的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可林桉愣是瞪出了几块阴影,那几块阴影开始扭曲变形,最后汇聚到一起,成了四个空洞洞的圈,
像极了大白脸人皮,
林桉倏地闭上了眼睛,胸脯里的小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耳边全都是他的心跳声,
没事,没事,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他一边拍着自己的肚皮试图将自己哄睡,一边这么安慰着自己,
被段鸣野救出来后,段鸣野交代过他和方欣,今天遇到的事不要往外说,就当是做了一场梦,
梦个屁啊!
段鸣野是真拿他和方欣当傻子哄,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林桉没想到自己对鬼的接受度这么良好,没有过多的不可置信 ,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又是一阵风吹过,吹开了段鸣野离开时没有关严的门,生锈的铁片相互挤压,咯吱声在寂静的夜里丝丝缕缕地钻进了林桉的耳朵,
头顶一凉,林桉唰地坐了起来,一双瞳孔震颤,抬眼警惕地扫视着所有被黑暗笼罩的地方,
嘴一瘪,
这还睡个屁啊!
刚睡着的段鸣野就听到了房门被打开的咯吱声,他蹙了眉头却没睁眼,紧接着是蹑手蹑脚地脚步声哒哒地从头上传到他的耳边,
他就算不用睁眼,也听得出发出这狗狗祟祟的动静的人是谁,
今天闹了这么一场,段鸣野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他在这个村子里已经快五年了,这五年他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他挺满意的,
只是没想到,林桉一来,全都被打破了,
手掌上的口子还留着余痛,夏天的燥热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被纱布裹起来的伤口被烘得蜇人,
这小崽子都残废了,居然还有力气折腾?
也不知道是伤口的疼让他这么心累,还是林桉更让他烦躁,
脚步声最后停在了他的正上方,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脸上,先是安静了一会儿,只有淡淡的呼吸声,没过一会儿又响起了脱鞋声,
段鸣野再也憋不住了,睁开眼就看到了姿势别扭僵硬的林桉,一条腿已经爬上了他的炕,撅着屁股还要往上爬的模样,
四目相对,寂静无声,
······
段鸣野顶了顶腮帮子,眉心间是化不开的燥意,眼底也多少带了点凶,
“你干什么?”
他的嗓子有些嘶哑,还夹杂了点无可奈何,借着透进来的月光,一双眸子泛出了寒光,
像是X光,穿透了林桉,让他油然而生一种无地自容之感,
他的后脖子跟火烧了似的,但爬炕的动作没停,他都林桉伸出舌尖,别扭地舔了舔干涩的唇,尽可能地装的若无其事,
“我刚才有点渴,爬起来喝水时不小心把水撒了,炕上不能睡人了。”林桉说着,麻利地躺在了段鸣野身边,身子一背,隔绝了段鸣野的视线,
他说完后,回答他的是一阵寂静,
望着林桉不屈的背影,段鸣野真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多么蹩脚的借口,多么不要脸的小少爷。
不要脸的小少爷鸠占鹊巢但没有一丝寄人篱下的自卑和羞涩,左蹭蹭右蹭蹭,几个大翻身,试图在炕上占据大面积。
段鸣野翻了个身,离小少爷远了一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说道,
“身上有虱子就去捉,别在这儿扭来扭去的。”
这话一出,小少爷老实了。
段鸣野呼出了一口浊气,闭上了眼睛以为终于能睡觉了,
可事实证明,是他想多了,安静了没有五分钟,小少爷张嘴了,
“段鸣野,你睡了吗?”
没人回答,林桉翻过身,面对着段鸣野,黑暗中,只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壮硕的肌肉,
他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依旧没人回答,
但我们小少爷本着坚持的美好品德,又喊了一遍,
这次,他终于点燃了段鸣野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怒火,段鸣野倏地睁开了眼睛,淬了寒霜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射向了小少爷,
“你、要、干、什、么?”五个字,让他说的咬牙切齿,
林桉抖了个激灵,听出了他话里的怒气,立马闭上了嘴,
段鸣野等了半天,见他闭眼装死,不想和智障一般见识,他翻了个身,不再搭理他,
心中又太多的疑问憋在心里,林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想问夏冬家那些人皮到底是怎么回事,想问段鸣野到底是什么人,他是怎么从人皮手里救出他们的,
还有,他们最开始为什么怎么也逃不出夏冬家,
难道,这就是鬼打墙?
夏春最后怎么样了?
段鸣野杀了它?
越想林桉越睡不着,段鸣野已经丧心病狂到连鬼都不是对手了!
他不是老头的私生子吗?
难道当年老头离家出走就是为了他?
他活了十七年,从来都没有见过鬼,才到莲花村就撞见鬼了,会不会是莲花村的风水不好?
段鸣野额头上青筋暴起,好不容易酝酿的那点睡意全都被林桉搅合没了,他就像是一条被打上岸的鱼,扑腾个没完,
他再也忍不住了,翻身踹了正好背对着自己的林桉的屁股一脚,
“能不能睡?不能睡滚!”
他没用力,但突然被踹了屁股,林桉先是懵了片刻,随即暴跳如雷,
“你敢踹我屁股!”
他扑腾了起来,抬脚就要踹回去,
只是两人面对面,他抬脚踹得位置有些微妙,段鸣野在他的脚碰到自己前,一把按住了他的驴蹄子,
莲花村的夏天热,夏夜也热,但段鸣野手掌更热,
烫得林桉一激灵,
黑暗中,隐隐能看到段鸣野的肱二头肌,林桉怕段鸣野气急了真的揍自己一顿,有眼力见地不和他一般计较,费劲地扒开了段鸣野的手,收回了自己的脚,
但面子上还是要找补的,他鼻子里传出一声冷哼,抱怨到,“暴力!你就知道动手动脚!”
野蛮人!
妈的,
段鸣野在心里骂了句脏话,他真想掐着小少爷的脸,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才叫‘动手动脚’。
他用尽了这辈子的耐心,最后问了林桉一遍,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次,小少爷翻过了身,瞪着一双狗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恬不知耻地说,
“我想要枕头,睡着不舒服。”
段鸣野的额角一跳,空气中的气压都低了几个度,
他深呼了口气,以至于不被气死,一把将自己的枕头扔到了小少爷的身上,
林桉得了枕头,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砸吧砸吧了嘴,犹豫了一番,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段鸣野,我今天遇到的那些东西,真的是鬼吗?”
黑暗中,回答他的,只有冷冷的“不知道”三个字,
他冷哼了声,不依不饶了起来,
“那你会抓鬼吗?难道你是道士?”
小少爷支起身子,胳膊压在枕头上,兴冲冲地望向背对着他装死的人,自顾自地嘟囔个没完,
“你杀了夏春吗?你都不知道,今天下午,我看到了夏春的鬼魂,吓死我了!”
“还有那个夏冬,她非要拉我进去她家做客,一看就不怀好意,”
“为什么是我啊?”
“难道,我的肉比较香?”
“不对啊,我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撞鬼,以前怎么没事?”
······
林桉来了兴致,小嘴叭叭个没完,比外头吱吱叫个不停的蝉还要烦人,
段鸣野被吵得根本睡不着,闭着眼睛磨牙,终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他最后的人性告罄,腾得一下坐了起来,想要给林桉点颜色看看,
结果,林桉这个十万个为什么早已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四仰八叉,睡得跟死猪一样,
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堵得段鸣野胸腔连带着心脏都在抽痛,
真是作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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