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入夜。
栗衍随便拨弄着自己还有些潮湿的头发，吃下药，抽出自己背包里的白纸后依床而坐，浴袍随着他这番动作略微散开，露出好看的腿部线条来。
笔尖无意识的在画板边缘轻敲，栗衍有些苦恼，事实上，很早以前他就想送给弥尔文一个礼物，眼看这场旅行就要结束，他却犹豫着，迟迟动不了笔。
身体倒进柔软的床面，意识悄悄游离开，那晚的回忆再次蔓上脑海，栗衍有些心颤，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闭紧了眼睛。
门外突然传来轻响，他连忙翻身坐起，一拉开门，正和抬手欲敲门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明荣？”
陈明荣有些意外他这身打扮，下意识多看了几眼，突然像是回过神来，替他将浴袍拢了拢。“别着凉了。”
栗衍刚要开口，对方的指尖却突然在他颈侧轻点，陈明荣皱起眉。“小衍，这是什么？”
栗衍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藏在湿发下的耳朵有些发红，声音却十分镇定。
“蚊子咬的。”
许是他表情和平常并无太大变化，陈明荣打量了一会儿后就换了话题。“他们说前两天崔陟打了你？没事吧。”
栗衍摇头，“没关系，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陈明荣表情有些难看，他一只手握住门框，“那家伙这段时间越来越猖狂，跟个炸雷一样，一点就燃，总得找机会收拾下他。”
栗衍见他神色有些不对，开口宽慰，“别太介意，反正旅行也要结束了，后面少来往就是了。”
他话头一转，“说起来，邵沢和他似乎关系不太好？”
陈明荣有些意外他的疑问，还是替他解答。“确实。之前邵沢家在他家手底下做事，不过邵家的主人挺厉害，这几年慢慢有了起色，渐渐也不太听崔家的话了。”
他嗤笑一声，“崔家这两代脾气都一个样，仗着自己以前的老本，谁都看不进眼，迟早有天要被自己的傲慢拖垮。”
陈明荣拍了拍栗衍的头，“你哥哥现在风头正盛，这些人看不惯来挑事也难免，不要太放在心上。”
栗衍知道对方在宽慰自己，正要道谢，却听楼上突然传来声闷响，两个人一时都愣住了。
“怎么回事？”
陈明荣有些讶异，“这么晚了，是在做什么？”
栗衍也很惊讶，不过这动静像是从他头顶正上方传来，不是弥尔文的那边。他稍微放下心来，那响动却又出现了两声，紧接着便彻底安静下来。
他和陈明荣对视一眼，沉默许久，谁都没说话，却是悄悄迈开步子，栗衍将浴袍又拉拢些，跟在陈明荣身后上了楼。
只是，当他踏上地毯时，鼻尖突然嗅到股奇怪的味道，下意识变快的心跳带来不好的预警，身前的陈明荣表情也有些凝重，缓缓朝着那微开的门缝走去。
当到达那渗出细微光源的门口时，两人都停了动作。最后，还是陈明荣用指尖在木门上一抵，彻底将它推开——
下一刻，血色化作利刃扎进他们的感官，刺鼻的味道铺面而来，暗红色的痕迹将地毯的花纹浸出奇诡的纹路，刚才还在谈论的主角此时正躺在上面，正对着他们的额角痕迹昭示着这一摊狼藉的来源。崔陟的表情狰狞到了极致，向上摊开的掌心里还残留着鲜血。
栗衍难以置信的抬眼，恰好撞上那正对着他的画面。
最初时造访过的房间里挂着莱亚尔的《繁华成空》，带着印记的手挂住正在平衡的天秤，枯骨和黄金映出交错的色彩。油画下的绒座上，被拨开的刘海露出青年好看的眉眼，渗出血的嘴角挂着微笑。邵沢手里捧着一个圣母雕像，腹部已然被尖刀扎穿。女人的衣裙被红色沾满，唯有那怜悯的神情不变。
胃部猛烈涌上的酸涩感扯回他的理智，他忍住要吐的冲动，抓住同样的面色难看的陈明荣，“去楼下……找人。”
陈明荣如梦初醒，匆忙奔下楼去，栗衍屏住呼吸，犹豫再三，还是走近房间内，轻轻俯身将崔陟的眼睛合上，一旁的邵沢面色已经有些灰白，但攥住圣母像的手指还是很用力，栗衍刚刚握住雕像的上半部，却听见了匆忙赶来的脚步声。
陈明荣的语气很急，远远就能听见。“我没有开玩笑，真的出事了！不信你看……”
栗衍抬头，却见两人赶到门口，陈明荣瞪大双眼，像是见到什么意料之外的场景，“小衍……这是，怎么回事？”
他身旁的管家面色不改，语气自然，“陈先生，兴许您是看错了。”
栗衍没懂他们的意思，但突然觉得手中一轻，他低头一看，干净如初的圣母像正被他攥住，上面半点血迹也无。
他难以置信的扫视一圈，空旷的房间内，有且仅有，他们三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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