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也被吞噬，严晚背对灯，逐渐消散的明亮从他身后消失，只剩昏暗以及不大的空间。
向灵脸上也由闪耀变为暗淡，只是有点漆黑的环境，更衬她几分韫色。
气氛停住的一刻，还是向灵先恢复过来开口：“回来了。”这话像是疑问，又更像是安稳的肯定。
其实她愣住不是这么长时间没见，她过来本来就是找严晚的，只是没见过他穿正装的样子，版型宽正修饰有力的身型，黑色仿佛很衬他骨相的俊禁感。
她有点不习惯。
严晚投过来眼神，她的音色还回荡在耳边。
熟悉的安心感让他在一天结束后放下防备，松弛回答她：“嗯。”
向灵靠在墙上，双手环抱，显得自信又轻容。
“怎么提前回来了。”严晚走上前，准备找钥匙开门。
距离被拉进些，向灵由远到近的逐步观察他。
好清晰。
连睫毛都能看的根根分明。
向灵的关注点在他的头发上，之前都是有点长度，额前的碎发盖下来，遮住些眉眼，模糊。
今天倒是利落，前额都整理了上去，又做了点造型，显得没那么糙。
她居然有几分出神，压根没注意他说的话：“你剪头发了吗。”她清柔声中透露着好奇，发问。
严晚转头看向她，眼神镇静中又添了几分惊愕，似乎没想到她会转移话题，还是在这种无稽的问答上。
向灵就靠在门开合的一旁，紧贴着墙，发暗色的环境有点看不清她的表情。
面对她带着认真的疑问，他还是开口回答她：“没有。”
门开了。
严晚不紧慢进去，手还搭在门缝处，几秒后向灵自然的迈进房子里。
向灵双手改为垂落，貌似想到了她刚才没听进去的提问，于是张口说：“有人故意整我，所以我只能被动提前回来了。”
严晚刚要关门的手一顿。
向灵看他定住，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靠近替他合上门。
随着门啪嗒一关，思绪也归来，严晚想出口问点什么，却被她打断。
“不用你操心，我完全能解决好。”向灵埋点目光，从容闪在她眸色里，流露出的淡定自信比什么都真。
轻飘飘的一句话，沉淀在眼前人心里。
严晚忽地想起那几包香料：“你今天来有什么事吗。”
向灵有点不习惯对上他全露的神色，撇开目光，低头向旁边看去：“确实有，我来探点有用的记忆。”
严晚看着她躲开一旁，脸上出现什么新的内容，说不上来，只是应答她。
“你今天，没出什么事吧。”她突然发问。
严晚重新撞合她投来的目光，这话展开他脑中一天的想象压缩。
破碎尖刺声好像还没绕开。
好不容易有点底气能主动找她，却跟她徒弟打了个照面。随后又在家碰见向灵，跌宕起伏。
他今天都很累。
不知道是不是那对夫妻的缘故，还是自己回忆带来的滞后感太强烈，总之真的不算经历过开心的事。
半响，他才开口：“没事。”
向灵紧合上嘴。
又骗她。
手臂后侧的伤痕，从他出电梯她就感知到了。
为什么要骗人呢。
向灵磨锉着指尖，回想起那天他的沉默。
是啊，说到底还是不信任。
拍开她处于关心的手时，那个神情，历历在目。
严晚也不说话，有点疑惑她在思考什么，停下来。
向灵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指尖在身体下方一扬，隔空，眼前人的伤痕消失不见。
严晚感知不到什么，他皮糙肉厚的，挨着打长大，丝毫没注意自己受了伤，更何况一个小伤口了。
“我简单探下就走。”向灵不愿再多说什么。
“好。”他话也少。
向灵让他做好准备，接着伸出清瘦的指节，在颈前散发小点光芒。
她只是来找一下创伤点，好根据源头找到问题。
很简单的几下，又像是过了好长时间。
向灵睁眼，多余的都用来探今天发生的事情了。
她抬眸，不紧不慢的将灵力揉进他身体里。
没等一会严晚就缓缓睁开眼，看到她早已完事，似乎在等自己。
“走了。”向灵说。
严晚不言述的点头。
她走到门口，与此同时，门外响起铃声。
严晚像是才想起什么，一下跃激。
向灵同样有点疑惑，但还是准备打开门。
被严晚拦下，她眼神看过去。
“你能瞬移吗，像上次在医院那样。”严晚平静的说。
向灵看破，有点好奇外面的人，怀疑是不是上次见到的那个，前女友？
“不能。”向灵果断回答，戏谑般的上扬。
严晚有点无奈，但想了想，还是掏出手机拨通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
“霞哥，你在家吗，给我开下门。”程一燃的声响在门口就能听见。
向灵听出男人的声音，有点难以置信的看向严晚。
他此时还站在旁边，压根没注意向灵奇怪的眼神。手机贴着耳边：“公司我忘记锁门了，你回去锁一下吧。”
借口是张口就来。
不知怎的，程一燃能跟向灵见面，他多少心里有点排斥，或者说是压根就不能见。
究其原因，自己也说不上来。可能凭向灵的性格，加上程一燃神经质的热情，一盆冷水会把一个20出头小男孩的心泼的哇哇凉。
向灵才不会想着承担后果。
“不是吧哥，都到家了，这么晚了不想去了，再说公司啥也没有啊。”程一燃抱怨着。
猫眼的诱惑很大，声音就隔着一堵墙传来，实在好奇。
严晚刚想回应，就看到向灵走到门前，开始倾身想查看。
他空出的手伸过去。
下一秒，向灵的视线就被一只突如其来的掌心遮住。
纹理清晰可见，一只手掌已经可以盖住她半张脸了。
严晚手背贴在猫眼上，离她的眼睛很近。
向灵愣住。
他边挡，说：“那你今晚睡公司。”
直到向灵低声哼了一句，退出安全距离，他的手才随之松开。
倒落的一刻，门后的程一燃嘟囔了几句，再过几秒，两边都安静下来。
严晚挂掉电话，才回味反应过来，都做了什么。想解释。
向灵一如既往看着他，率先开口：“好了，不玩了，我还有事。”她笑了一下，又不太明显。
严晚从看到她笑容，到整个人消失，只用了不到一秒。
他似松口气，静了一会，又打去电话。
“回来吧，突然想起来我锁了。”
程一燃：“？”
...
刚才向灵不光看到他今天在公司的事情，还通过他的视角看到边玄觉。
于是出发到店，等到了那，店里漆黑一片，人也早已不见。
还说她是师父，自译。
明早，程一燃没再推搡上班，公司起步阶段严晚又招来几个有经验的临时工，设计阶段由他带领员工一起去客户家量房，沟通提案。
主要是公司附近新开发了几个楼盘，交房前业主都小批量来确认室内效果图。
程一燃到处跑业务，拿回订单，再让严晚与客户直接谈，量房出图。
“霞哥，这合同已经签好了，定金也到手了。”程一燃语调带点激动。
“行。”严晚看了一眼，接过来。
“霞哥你不带点开心吗，好久没赚到钱了。”程一燃笑着，丝毫没感知到这话的奇怪。
严晚翻阅着合同，合上，给他一个不和善的眼神。
这时一个实习生跑过来，她是程一燃介绍的大学同学，学的室内设计，刚好对口。
“老板，我把一个客户的两个单子做反了，加急的，今天下午就要过来谈了，怎么办啊。”女生脸上泛起红晕，显然很焦急。
“啥，你这都能搞反？”程一燃有点无语。
女生看了他一眼，暗暗抱歉。
“这单子本来就紧张，我赶时间做出来就不错了。”女生抬头小心翼翼的看着严晚，解释道。
严晚思考了一下，开口道：“你手上的施工图给我。”他先想出一点解决办法，总比抱怨强。
“哦哦，好。”女生递过去几张纸。
严晚接过来简单看了一会，便拉开椅子重新绘制。
“霞哥，这时间完全来不及啊。”程一燃学的零碎，对画图帮不上实际的忙。
严晚没说话，抬头看了一眼时间，确实紧迫。
女生有眼色，在一旁绘制第二份。
程一燃人站在中间，也叹了口气，转向别地忙碌起来。
旁边新转让了一家面馆，捣鼓起了不知名的咖啡品牌。
今天是他们正式开业的第一天，其实在江城这样的地方，本地人都不喝什么咖啡，更别说看起来特别高端的这种咖啡店了。
所以从9点开业到下午2点，生意惨淡。
边玄觉按向灵给他的指令，来到这里。
他瞟了一眼旁边的装饰公司，似乎立马明白意思，脸色不悦。
咖啡店同样店面不大，只是改造了□□，休闲区尽显大气雅致，与正式店面格格不入。
“玄，你什么意思。”一声质问传来。
光是声音的熟悉就让边玄觉头皮发麻了。
向灵坐在拐角的木质座位上，不仔细观察都发现不了这空间。
边玄觉揣着明白装糊涂：“怎么了。”
他后尾略加心虚，被她一眼看穿。
边玄觉知道被向灵这么盯着意味着什么，只能不打自招：“向灵，他是我爸，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边玄觉话说一半，就接不下去，表情严峻。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边寂干了什么。”向灵语气加丝警告。
“...知道。”
“你也知道，我只是吓唬他吧。”
边玄觉抬头看她，要反驳什么，连忙说道：“这我真不知道。”
向灵顿住，在他脸上确定着什么，得到答案后移开目光。
很早以前，向灵就知道边寂带着明显恶意在背后搞小动作，不为别的，单纯嫉妒她能力强。
他们都说边玄觉会跟边寂很像，她也信了几分，从小就没有认真教过他什么真本事。
可慢慢相处下来，向灵发现他很单纯。
不光是能力方面的单纯，性格思想都是，于是开始对他放下戒备心。
但上次突来的气息，把她气不轻。
甚至第一反应怀疑自己感觉错了，都没怀疑是边玄觉。
“...你走吧。”向灵低下头。
边玄觉有点不敢相信她说的话，怯生生的又问了一遍。
因为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发隐忍脾气，居然只是为了这件事。
宿主重要，那我呢。
...
向灵有点头疼：“这段时间我不联系你的话，别来找我。”
边玄觉不能再不相信了，小幅度点了下头。
江城最近风大，吹的梧桐树枝干都散落下来，还好是冬天，路边不像其他三季树叶掉的满地都是。
他缓缓走出门，最后看了一眼咖啡店的招牌。
不碎灵咖啡馆。
装饰公司的门敞开着，严晚低头赶图，时不时看一眼时间。
店里站着一个年纪很小，清瘦男生对严晚讲：“客户说改不了时间，可能还会提前来。”程一燃皱眉。
三个人手上工作不断，边玄觉就被起声响的风吹着，盯着店里吸睛的人看。
严晚在最里面工作着，按理来说不会被店外停留的人起关注，但他对视线太敏感了，一直如此。
他察觉到门外站着的人在盯着自己，还没走开。
严晚抛去眼神，随意中透着一点厉意。
边玄觉对上他的眼神，不假思索的在那目光上停留几秒。
他不知在想什么，只是表情微动。
严晚认出他，象征性的点了下头，只是想起两人唯一的交集。
边玄觉没回礼，看了几眼，自顾走了。
旁边的程一燃无用的催促声拉响现实，他回归后，没想太多，又投入其中。
“我的做好了。”女生率先说。
“赶上了这是。”程一燃不懂。
女生笑了笑：“我这份初稿没弄错，随便改改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程一燃哦了一声，转头看向严晚，在进行收尾工作。
紧接着，严晚松出气，将手上的几张纸单臂递过去。
程一燃接过，感叹了一番，女生凑过来看了两眼，双目放光。
“短时间还能做这么高质量的图，天。”
严晚没听他们的讨论，在递出去后就立马趴在桌子上休息。
4个小时的连续高度赶稿，有些心神疲惫。
程一燃刚想转头说些什么，一脸惊喜，就看到睡觉景象安静下来。
“累死了。”女生活动下筋骨，“待会合同你去谈，我反正是不行了。”
“行，没问题。”程一燃一下午加油打气，终于派上用场了。
方雪薇走出店门看了看，发现旁边店面已经开张：“哎，旁边咖啡店开了，尝尝味道怎么样？”
程一燃侧身整理桌面，想了一下回答她：“你帮我随便带一杯吧，我不去了。”
“行。”方雪薇爽快应答，“老板喝吗？”她指了指还在桌上休息的严晚，问程一燃。
程一燃迟疑要不要叫醒他，几秒后又转头回答方雪薇：“霞哥养生，不喝了吧。”
她点点头，摆个手势走了。
店里迎来今天为数不多的客人，咖啡师一男一女，看到来客热情招待着。
“嗯...”方雪薇浏览菜单，最后选了个常喝的，打包。
不起眼的后门被人打开，向灵从里走出来，看到在等咖啡的方雪薇。
她走上前，打起招呼。
方雪薇听到声响，转头看去，一下就被眼前人的容貌惊叹到。
老天真是不公。
向灵开口问她：“你是旁边装饰公司的吗。”
方雪薇显然是反应了一下，随后回复：“啊啊，对，请问你是？”
她有点好奇此等女生的身份，发问。
“我姓向。”向灵只是简单说。
“能帮我把这个给你们老板吗。”向灵递过去一袋分量不大的东西，微笑着说。
方雪薇意识到她跟自己老板认识，连忙接过。
还没开始有八卦的心思，咖啡就被提醒做好，她又伸手拿过。
向灵莞尔跟她招招手，方雪薇只觉得自己一个女生都要被甜化了。
她两手拎着不一样的东西，怀揣激动向工作室跑去。
门被打开的同时，方雪薇随之开口：“我去，隔壁咖啡馆老板娘长得真漂亮，天呐，我今天居然能见到此等绝颜。”
“真的假的，人现在还在吗，带我去看。”程一燃被触发关键词，内心跳跃起来。
方雪薇摆出一丝嫌弃：“别了吧，我怕你去了别人以为你偷窥狂呢。”
程一燃气的脸发青，立刻反驳她，两人都这么来回绊起嘴。
声音忽远忽近，模糊感从耳边传来，严晚只觉得有点清醒了。
“不跟你浪费时间。”方雪薇想起什么，回头翻个白眼投向程一燃。
方雪薇走上前，严晚已经起身，想找点水喝。
“老板，这是隔壁咖啡馆的人叫我拿给你的。”
严晚刚醒，还没完全清醒过来，也许是没注意她说的话，只是嗯了一声。
方雪薇放下，刚才还不服气的程一燃立马凑上来：“什么东西，谁给的。”
方雪薇低头小声说：“隔壁老板娘，他们俩好像认识。”
严晚喝水的间隙，脑中突然闪过边玄觉的影子，当时自己太专注于赶图，都没去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这里离家，向灵店都很远。
严晚回头，问方雪薇：“谁拿给我的。”
“就是，咖啡馆的一个女生。”方雪薇仔细回想了一下，“她说她姓向。”
话语击中内心，严晚挑眉，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穿上外套，向外走去。
两人就这么静止又疑惑的看着老板走出店门。
“欢迎光临，请问喝点什么。”店员照常说。
严晚简单看了一眼，问男店员：“不好意思，请问你们老板在吗。”
男店员诧异了一下，便指向通往后院的小门。
严晚点头道谢，走去他指向的方向。
“好帅啊，长得也太正了，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女店员望着消失的背影开口说。
还没等男店员唏嘘，她又讲了一句：“不过这一下午来了俩帅哥，都是找我们老板的。”
男店员思考一番：“那怎么了，你也很好看啊。”
女店员连问真的吗，再次得到相同答案后笑而不语。
严晚穿过一堵不起眼的小门，却发现门后被改造的井井有条。
空间抵得上两个咖啡馆，仿佛这才是主戏。
向灵从他改变轨迹时就察觉到了，于是配合他，在他进门时俩人就打上照面。
她呆住，昨天见面是晚上，灯光昏暗，看不清具体的五官轮廓，只是多了些朦胧感。
可此时白天阳光照射，眼前人生出的模样被尽收眼底。
严晚穿了件高领毛衣，外面套件长款的灰眤大衣，看起来是薄款，不适应当前寒风刺骨的天气。
他似乎感受不到温度下降：“你怎么...”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向灵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内心有时很好猜透，又或者是她见过太多宿主，知晓洞察已是常态。
严晚这才想到，他来的目的是什么，仅仅只是为了打个招呼，但通常情况下他都是被动的。
又一阵风刮过，带动该死的平静和一切杂乱的想法。
“我实在是想不出快速又很好的解决办法了，你就当我离你近了点吧。”向灵说这话的同时，心情又很浮躁。
本来是要找他的，可边玄觉忍的情绪实在不佳，虽然她不会在乎这点小事，但也不想去找严晚。
“嗯。”他回了一句，不善表达。
“我给你的东西怎么样。”向灵习惯挑起话题，问了一句。
严晚沉思，想起刚才方雪薇拿过来的一袋东西，当时的关注点全在另一方面，完全忘了重点。
“还没看。”他实话讲。
向灵耳边碎发被风吹的挡住视线，她伸手将其向后绕：“是两包香包，你挂在经常走动的地方。”
她想了一下，接着说：“不舒服时可以缓解。”
严晚明白她指的是什么，指尖在大衣口袋里动了动：“好，谢谢。”
风凝固在此。
外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发出声响：“老板。”
两人不约而同看过去。
方雪薇睁圆眼睛看过去，笑了笑：“合同签好了，程一燃想让你过去看一下。”
“好。”他开口。
向灵对上方雪薇主动迎来的眼神，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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