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尊上!”
木法顾不得礼数,气息未定地冲入寝殿外的庭院,脸上是难以自抑的激动与狂喜:“结果了!百日媚兰……结果了!”
殿内,苍夜缓缓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丝疲惫,却在听到消息的瞬间迸发出锐利的光芒。他摊开掌心,一道新鲜的伤口正在灵力包裹下缓缓愈合——那是他每日以精血饲喂灵花的证明。
“确定?”他的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沙哑。
“千真万确!”木法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激动而发颤,“三枚'金镶玉'果,色泽饱满,灵气充盈!尊上连日以精血滋养,竟让此花提前十五日结果,这定是天意!破除您与仙子诅咒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苍夜起身,玄色衣袍在晨光中泛着淡淡金边。他走向内殿深处,百日媚兰三颗赤金相间的果实悬浮在花心,散发着温润光华,将殿内残留的戾气都涤荡一空。
木法望着尊上清瘦的背影,喉头哽咽:“只是……连日来损耗尊上修为,属下实在担心……”
“值得。”苍夜打断他,指尖轻触那温润的果实。“我与迷兰生生世世的纠缠也该了结了。”
话音未落,一道灰影倏地闪现。只见河法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衣衫上还沾着可疑的水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恭喜尊上!贺喜尊上!”他嗓音洪亮,眼角却小心翼翼瞟着苍夜的神色,“属下日夜祈盼,总算等到尊上破除诅咒的这一天!待得功成,定能与迷兰仙子永结同心,再续前缘!”
他说得情真意切,偏生袖口还飘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夜壶味,让这番贺词平添了几分滑稽。
苍夜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漠:“今日的夜壶可刷完了?竟敢私自离开!”
河法身子一颤,忙不迭叩首:“属下不敢!只是刚刚听闻百日媚兰灵果成熟,一时喜不自禁......”他偷眼瞧见苍夜神色稍霁,又壮着胆子补充道,“这些时日属下刷洗夜壶时都在思忖,尊上为破除诅咒付出良多,如今总算......”
“刷出心得来了?”苍夜打断他,唇角微不可察地一勾,“既如此,往后府中所有净房都归你管。”
河法顿时傻眼,一张脸皱成了苦瓜。
木法在一旁看得分明,尊上虽在责罚,眼底却并无真怒。他适时上前解围:“尊上,什么时候安排青绵姑娘去林府解咒?”
这话如同惊雷劈醒河法。他眼珠一转,当即扑到苍夜脚边:“尊上明鉴!属下这些时日刷洗夜壶时反复思量,发觉青绵姑娘实乃福星!自她入府,尊上眉间戾气都淡去不少。此番解咒有青绵姑娘相助,定能顺利功成!”
苍夜垂眸扫他一眼:“哦?你倒会见风使舵。”
“属下这是明察秋毫!”河法说得铿锵,“青绵姑娘心地纯善,最是赤诚。属下愿将功补过,护送姑娘前往林府!”
木法在旁轻咳:“你连夜壶都刷不过来......”
“灵珠还需蕴养五日,五日后青绵前往林府。”苍夜转身时,玄色衣袖带起一阵清风,“河法——”
“属下在!”河法急忙应声。
“去把你这身味道收拾干净。”苍夜脚步未停,“随行时别熏着小绵羊。”
河**在原地,待回过神时,苍夜早已远去。他激动地扯住木法的衣袖:“尊上这是......原谅我了?”
木法无奈摇头,“下次可得小心点儿,这小绵羊在尊上心里的分量恐怕远比我们想象的大!”
河法一拍大腿,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这次确实大意了!"他凑近木法,压低声音,"我原以为尊上待她特别,不过是因着那补天神石的渊源,或是……咳咳,食谱上的新鲜劲儿。可如今看来……你说柳青绵和迷兰仙子谁会是尊上的后,谁是妃?"
"慎言!"木法脸色骤变,一把捂住他的嘴,"尊上的心意岂是你我能妄加揣测的?"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迷兰仙子是尊上等待百年的故人,青绵姑娘是眼下最得看重的,这其中分寸,岂是你我能置喙的?"
河法被他这般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压低声音:"我这不是……替尊上操心嘛。毕竟一个是要破除诅咒的正缘,一个是日日相伴的新欢……"
"住口!"木法厉声喝止,额角渗出冷汗,"你莫不是刷夜壶刷糊涂了?这般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他拽着河法往角落又走了几步,"我最后提醒你一次:谨守本分,做好分内之事。至于尊上的私事……"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声音几不可闻:"不是你我兄弟二人能过问的。"
河法被他这般严厉的态度震慑,终于噤声,只余一双眼睛还在不安分地转动着,显然并未完全死心。
河法捧着茶饼,在翠竹苑外来回踱步,衣摆上还沾着未干的水渍。见青绵推门而出,他一个箭步上前,深深作揖,险些将茶饼甩了出去:"姑娘!属下特来请罪!"他声音洪亮得惊飞了枝头雀鸟,"前些日子是属下猪油蒙心,竟敢冒犯姑娘。尊上明察秋毫,已罚属下刷了整整七日的夜壶..."
他抬起头,露出被熏得发红的眼眶:"您闻闻,属下这身上还带着净房的味道。望姑娘大人大量,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青绵被他这番阵仗惊得后退半步,却见河法又往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不瞒姑娘,属下今早特意用桂花汁泡了三遍手,才敢来见您。”
看着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青绵心头那点不快倒也消散了大半。她本就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此刻见他确实吃了苦头,便轻声道:"河护法不必如此,先前的事...揭过便是。"
她伸手虚扶了一下,目光落在他仍有些发红的眼眶上,语气温和了几分:"这茶饼...多谢你的心意。"
河法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正要再表忠心,却听见不远处传来苍夜的一声轻咳。他立即会意,恭敬地行了个礼:"那...属下就不打扰姑娘清静了。"
临走时,他还不忘补充道:"姑娘日后若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那模样,倒像是生怕她反悔似的。
河法几乎是踮着脚尖退下的,那轻快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月洞门外。
青绵捧着那饼过分用心的茶,正有些哭笑不得,却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她转身,见苍夜正站在一丛翠竹旁,玄衣衬得他身形清减了些,但眉宇间却带着几分难得的松快。
“尊上。”她下意识地将茶饼往身后藏了藏。
苍夜的目光在她手上掠过,并未点破,只缓步走近:“百日媚兰,结果了。”
青绵的眼睛倏地亮了:“真的?那林姐姐的弟弟……”
“五日后,便可前往林府解毒。”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但看着眼前青绵瞬间绽开的笑颜,他眼底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太好了!”青绵几乎要雀跃起来,往前迈了一小步,又及时记了苍夜这几日的疏离,于是又慢慢停住了脚步。可她眉眼间的欢喜却藏不住,“林姐姐若知道了,不知该多高兴……”
她忽然想起什么,那笑容只灿烂了一瞬,便如昙花般迅速凋谢。像是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裙裾。
她努力扬起嘴角,试图让那笑意重新回到脸上,可那双总是清澈的眼眸里,却蒙上了一层薄雾:“那……真是要恭喜尊上了。”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地,“诅咒解除后,您与林姐姐……终于可以长相厮守了。”
这话她说得艰难,每一个字都像从心尖上碾过。她慌忙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袖,生怕被他瞧见自己眼中那点不该有的酸楚。
苍夜静静地注视着她微微颤抖的肩线,和她那强作欢颜却更显脆弱的侧脸。他负在身后的渐渐地收紧了。
“嗯。”最终,他只淡淡应了一声,目光却在她脸上停留了许久……
青绵被他看得不自在,下意识抬手擦了擦脸颊,声音里带着几分不确定:“脸上......脏吗?”
“嗯,有些。”苍夜顺着她的话应道,声音低沉。他向前迈了半步,抬起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却又顿住,转而用袖口极轻地在她颊边拂过。
这个动作做得行云流水,仿佛真的在为她拭去什么。他的袖料擦过她细嫩的肌肤,带来一阵清冽的气息。
“好了。”他收回手,目光却仍停留在她脸上。
青绵怔怔地望着他的袖口,心跳如擂鼓。她分明感觉到,方才那一拂,轻柔得如同春风……
“是......是沾了什么?”她小声问道,耳尖微微发烫。
苍夜负手而立,将方才触碰过她的手指悄然收拢入袖:“一片花瓣。”
“花瓣?”青绵下意识地环顾四周。深秋的庭院里,除了几丛傲霜的秋菊,哪里还有别的花开?她正要开口,却见苍夜指尖轻轻一捻——
一片娇艳的海棠花瓣凭空出现在他指间,还带着清晨的露水,仿佛刚从枝头摘下。
“这......”青绵怔住了。这不合时宜的海棠,分明是用法术幻化而成的。
苍夜将花瓣轻轻放在她掌心,眸光深邃:“本尊说它有,它便有。”
指尖相触的瞬间,青绵只觉得那片花瓣滚烫得吓人,连带着她的心也跟着灼热起来。她忽然明白了——哪有什么花瓣,不过是这人寻了个最笨拙的借口,来掩饰方才的失态。
“原、原来如此......”她低下头,假装端详掌心的花瓣,却掩不住唇角悄悄扬起的弧度。
苍夜转身离去,玄色衣袂在秋风里翻飞,步伐比来时缓慢许多。走过月洞门时,他的脚步微微的地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
青绵低头看了看掌心,那抹不合时宜的海棠红,恰似心底悄然绽放的欢喜。有些东西,就像这片凭空出现的花瓣,明知是幻术,却依然让人甘愿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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