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绵屏住呼吸,将手掌缓缓贴上那层流动的水幕结界。体内的灵珠微微发热,一股暖流从丹田升起,沿着经脉慢慢汇聚到指尖。她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股新生的灵力,试图在结界上找到一丝缝隙。
起初,水幕只是泛起了几乎看不见的涟漪。青绵心头一喜,正要再催动几分灵力,结界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呜——
低沉急促的嗡鸣声瞬间响彻整座水底寝宫,震得四周水波剧烈晃动。青绵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弹开,踉跄着跌倒在砗磲床边。
糟了!
她心头一紧,还没来得及起身,东离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寝宫内。他静立在流转的水幕前,墨发在水中无声飘动,龙瞳深处暗流涌动。
"绵儿?"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这是怎么回事?"
青绵的心脏狂跳不止,脑海中飞快思考着对策。她捂住胸口,刻意让声音带着几分惊慌:"我......我不知道......刚才做了个噩梦,醒来时不小心碰到这水幕,它就突然......"
她适时地停住话语,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那模样,倒真有几分受惊后的脆弱。
东离沉默地注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寝宫内只剩下结界残余的嗡鸣声在水波间回荡。
他缓步上前,俯身将她扶起。指尖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青绵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东离的灵力在她经脉间不着痕迹地流转一周,龙瞳中闪过一丝了然,却仍是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做了什么噩梦?"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语气温柔得令人心悸,"说给我听听。"
青绵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依偎在他怀中,声音细若蚊吟:"梦见......梦见被关在一个漆黑的地方,怎么都出不去......然后就惊醒了。"
她半真半假地诉说着,刻意将"漆黑的地方"与寂灭之眼联系起来,暗中观察着东离的反应。
东离佯作不知,轻轻拍抚着她的后背:"不过是梦罢了,有我在,谁也不能把你关起来。"
然而在他垂眸的瞬间,青绵分明捕捉到他眼底一丝躲闪。
"是么......"她将脸埋在他胸前,掩去自己眼中的神色,"可是那梦境太过真实,我一时慌乱,这才......"
东离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这结界感应灵敏,是为了保护你。以后小心些,不要再惊动它了。"
他的语气依然温和,但那双龙瞳中却带着不容错辨的警示。
青绵乖巧点头,心下却是一片冰凉。她知道,东离并未相信她的说辞。
果然,东离将她安置回砗磲床上,柔声道:"你既然受了惊吓,今晚我就在这里陪你。"
说罢,他挥手在寝宫一角变出一张玉榻,竟真要在此守夜。
青绵躺在柔软的鲛绡被中,背对着东离,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她知道,经过今天这一出,东离对她的戒备必定更深了。
夜色渐深,水底的光线越发朦胧。青绵闭着眼,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东离的气息始终萦绕在寝宫内。她小心翼翼地运转着体内的灵珠,将灵力收敛到极致,不敢再有丝毫异动。
来日方长。她在心中默念。
既然硬闯不行,那她就只能另想办法。东离想要一个乖巧顺从的青绵,那她就演给他看。
只是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苍夜,是否已经察觉到了此处的动静?
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强行压下。眼下,她只能依靠自己。
窗外的鱼群依旧悠然游弋,将幽蓝的水波映照得光怪陆离。在这看似平静的水底之夜,一场无声的较量,正在暗流中悄然酝酿。
青绵再睁开眼时,床边站着两名手捧玉盘的鲛人侍女。玉盘中盛放着一袭浅蓝色如纱般的衣服。衣料不知是何物织成,似水似雾,泛着珍珠般柔润的光泽,上面绣着细密的金色水纹,轻轻一动,便漾开粼粼波光。
"这是用极其珍贵的鲛绡,混入极北冰蚕丝织成。"东离亲自拿起那件衣裙,挥手令侍女退下,走近青绵身边,"整日穿着嫁衣,到底不方便,这件衣服在水底穿着最舒适轻盈。"
“多谢费心!”青绵接过衣物,见东离仍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不由得脸颊微红:"你...你出去等我。"
东离挑眉,龙瞳中闪过一丝不解:"出去等你?"
"你是男子,我换衣裳,你自然该回避。"青绵一脸无奈,将手中的鲛绡衣抱得更紧了些。
"噢!"东离恍然大悟般点头,但他却未有出去的意思,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但这件衣裳的系带颇为繁复,我留下正好可以帮你。"
"看来东离君对女子的衣裳很是在行。"青绵忍不住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不过青绵自认还能应付。若是实在不成,请方才那两位姐姐回来相助便是,就不劳烦您亲自指点了。"
东离微微倾身,龙瞳中闪过一丝不解:"绵儿,你可是心中对我还有怨恨?"
他的问题来得突然,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困惑,仿佛完全不明白为何她要拒绝他的好意。
青绵被他问得一怔,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与怨恨无关。东离,在人族看来,女子更衣时男子理应回避,这是最基本的礼数。"
"又是这套!"东离低声咕哝,不情愿的转身朝外走去。
青绵刚松了半口气,却见他走到门边又驻足回首:"本君就在外面守着。"他龙瞳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这水底寒气重,若是更衣时不慎着了凉,反倒不美。"
"好、好。"青绵几乎要气笑,强压下心头的不耐。换个衣裳而已,何至于如此?转念一想,莫非他仍在提防,担心她会如昨日那般,借机试探结界?
这个猜测让她心头一凛,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只柔声道:"东离君多虑了,不过是换件衣裳,能费多少工夫?"
东离深深看她一眼,终究还是退了出去,只是那身影依旧隐约映在水幕之外,显然并未真正远离。
青绵抱着鲛绡衣转到屏风后,指尖抚过衣料上精致的金色水纹,心头却是一片清明。他这般步步紧守,恰好印证了她的猜测——这水底囚笼,看似华美,实则处处是眼线,寸寸是牢笼。
她故意放慢动作,将衣带系了又解,解了又系,弄出些许窸窣声响,仿佛真的在与繁复的衣带搏斗。果然,不过片刻,门外便传来东离略显关切的声音:"绵儿?需要帮忙吗?"
"不必。"她扬声应答,语气里适时添上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恼,"这衣带...我总能应付。"
说着,她故意将一旁案几上的玉梳碰落在地,发出清脆声响。
"怎么了?"东离的声音立刻传来,带着几分警惕。
"没事。"青绵弯腰拾起玉梳,唇角掠过一丝冷笑,"不过是手滑罢了。"
她心知,此刻的每一个细微动静,都会牵动门外那条龙的神经。既然他这般不放心,她倒不介意陪他演完这出戏。
终于将衣裙妥帖穿好,青绵缓步转出屏风。鲛绡衣在她身上流淌着月华般的光泽,衬得她宛若水中诞生的仙子。她故意在镜前多停留片刻,果然听见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
"东离,"她对着水幕方向轻唤,"我换好了。"
水幕微动,东离的身影应声而入。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转一周,龙瞳中闪过一丝真实的惊艳,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慵懒模样:"看来这衣服的系带,倒也没难住你。"
"不过是多花了些时间。"青绵垂眸,掩去眼底的讥诮,"让你久等了。"
东离的嘴角微微上扬,似是满意于她的顺从。他上前执起她的手,指尖在她腕间不着痕迹地一探,确认她灵力平稳如常,这才真正舒展了眉头。
"值得等待。"他低笑,龙瞳中漾开愉悦的光芒。
东离说罢,轻轻击掌。水幕微动,两名鲛人侍女捧着精致的玉盘鱼贯而入。盘中之物琳琅满目,却不见半点荤腥。
"这些都是特意为你找来的。"东离拿起玉筷,指向其中一道莹白如玉的菜肴,"知道你向来不喜欢荤腥,在水底找这些确实费了些功夫。"
他的龙尾在水中轻轻摆动,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这是用月光滋养的玉莲藕,清甜爽脆。旁边那道翡翠羹,取自千年水藻最嫩的芯芽。"
最后,他的筷子落在一碟碧色水草上,那水草通体剔透,泛着莹莹光泽:"这是'琉璃藻',生在万丈海沟,百年才长一寸。味道清鲜,想必合你口味。"
青绵望着满桌素菜,每一道都精致得不像凡间之物。她拿起玉筷,夹起一片琉璃藻。入口的瞬间,清甜的汁液在舌尖绽开,带着海洋特有的鲜润。
"难为你在水底找到这些。"她轻声说道,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只要你喜欢,就是把四海翻遍也值得。"
"我记得..."青绵指尖轻抚玉筷,眼中泛起怀念的柔光,"你第一次带我来伊洛河时,亲手为我烤的鱼也很鲜美。那是我生平第一次尝鱼。"
东离的龙瞳中闪过一丝讶异:"你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青绵放下玉筷,眸光如水地望着他,"那天令我终生难忘。你带我游遍伊洛河底的珊瑚丛林,看尽五彩斑斓的鱼群;又带我直上九霄,在云海间穿梭翱翔。那一天,让我尝到了上天入地的快乐..."
她微微垂首,指尖轻轻摩挲着玉筷,声音渐低:"当时我就想,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美好的存在。可我只是个凡间女子,哪里配得上你这上古神龙..."
东离的龙瞳中的光芒微微闪动。他从未听她如此直白地吐露过心声。
"绵儿,"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罕见的郑重,"我确实对不住你。但请你相信,你所见到的一切都只是暂时的表象。我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来向你证明我的真心!"
青绵抬起朦胧泪眼,恰到好处地让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东离,你不要再说这些安慰我的话了。"她声音轻颤,带着几分自嘲的苦涩,"我不过是个普通的人类女子,哪里配得上你这上古神龙的青睐?"
她微微侧过脸,让烛光在她纤长的睫毛上投下忧伤的阴影:"你对我的那些好,那些温柔...说到底,不过是为了掌控苍夜的一步棋罢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几近哽咽,却强撑着露出一抹凄然的微笑:"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哄我。既然命该如此,我...我都认了。"
这番话她说得情真意切,字字泣血,就连自己都快要被这份表演打动。她暗中观察着东离的反应,只见他龙瞳中闪过一丝慌乱——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
东离的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窘迫:"绵儿,你可知道,这天地之间,能真正牵制住本君的,只有你一人。"他的声音低沉而认真,"本君活了上万年,看尽风云变幻,却是在遇见你之后,才懂得了什么是宿命。"
他微微侧首,避开她直视的目光:"你从来都不是什么凡尘女子。自你吞下补天神石那刻起,你我之间就结下了不解之缘。苍夜再是了得,不也要倚仗你的肉身来压制他体内属于本君的戾气?这足以证明,普天之下唯有你能束缚住本君......也唯有你,能让本君心甘情愿奉上这颗真心。"
青绵闻言微微一怔,心底竟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她原以为自己在东离眼中不过是一枚棋子,却不曾想他竟将她看得如此重要。望着眼前这位向来矜贵自持的龙君,此刻竟流露出这般近乎笨拙的真诚,她不禁心生几分不忍。
然而在这不忍之中,又隐隐升起一丝隐秘的得意。原来即便是这般强大的上古神龙,也会因她而动摇。这种感觉让她不自觉地抿了抿唇,眼底掠过一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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