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各自读书的时间,共同生活了将近六年时间的两个人实在太过熟悉。
这份熟悉,甚至到了在她开口回应陆珽的话时,就猜到了有一个人可能会不请自来,问她要不要帮忙。
曾经,在他上大学前,他说过希望她能独立,掌握诸如洗衣、做饭等基本的生存技能,不为日后的某个人,而是为她自己。
但是,每当他放假回家,他都不让她动手,就连她说要帮他打下手,也被他温言软语地婉拒了。那时,他总会说:“哥哥在家时,不需要你干这些。”
作为哥哥,苏明释对她真的很好。
就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也不过如此。
然而,她很贪心,也很固执。
她不要他做哥哥,也不要他找别人恋爱。
她想拥有他一辈子。
如果他做不到,那就不要他好了。
“谢谢,但不需要。”许懿回头,对正推开厨房玻璃门准备进来的男人道。
苏明释驻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即颔首,转身离开。
在客厅沙发坐下时,苏明释听见她在喊陆珽:“大家都是熟人了,你忙完了,快点进来帮忙。”
“得嘞,祖宗!”
陆珽朝厨房喊了一声,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和两罐可乐回来递给他们:“明释哥,你不喜欢可乐,我就给你拿矿泉水了。”
苏明释接过:“谢谢。”
视线无意间垂下,看见陆珽脚上穿着的男士灰色拖鞋和他穿着的一次性拖鞋。苏明释拧开瓶盖,仰头咽下一大口冰水,也咽下那股莫名其妙的不甘。
酒足饭饱后,陆珏瘫坐在长沙发上看电视,突然感慨:“今年暑假,你们一个个地都忙,不然我们就能延续到处旅游的传统了。”
暑假时,见本该一起去旅游的小辈们十分平静,何菱等人在群里相继冒泡,问他们今年什么时候去旅游。
除了陆珏,苏明释、许懿和陆珽都各自找了借口推了这次出游计划。
当时,因为许懿和陆珽已经宣布在一起了,陆珏还故意调侃说:“刚脱单的,肯定要忙着过二人世界,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苏明释坐在单人沙发上剥橙子:“就算我们都不忙,你也没时间跟我们一起旅游。”
将橙子皮随手丢进垃圾桶,苏明释揭穿他:“我们也就比你提前一点,给你当了挡箭牌。”
说完,苏明释将剥好的橙子自然地递给许懿:“给。”
许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但陆珽在给我剥着了,这个,你给明穗姐吧。”
苏明释:“……”
许懿喜欢吃橙子。但不喜欢用水果刀切成的块状橙子,而是喜欢手剥的橙子。不过,她这人有时候犯懒了,就算把橙子买好了摆在她面前,她不想剥,就不吃。
以至于他在不知不觉间养成了替她剥橙子的习惯。这样,就能确保她在犯懒时,依然能够吃到她喜欢的橙子。
这个习惯已经保持了好几年,苏明释将橙子递过去的动作也十分自然。
因此,当许懿拒绝他时,他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苏明释看了眼陆珽拿在手里半褪皮的橙子。
在剥橙子上,陆珽这个新手不如他这个有好几年经验的老手。和他差不多同时剥,却才剥到一半,而且剥出来的皮十分零碎,一块大一块小的。不像他,能用最省力的方式将橙皮剥出差不多大小的片状。
他想说:“要不直接吃我剥的这个吧,反正陆珽的也还没剥好。”
但他到底没有开口。
因为在这一刹那,他想起了她对他的隔阂。
不过,他也没有听许懿的将手里的橙子给傅明穗,而是在询问许懿能否进厨房拿个盘子并得到许可后,就拿着橙子进了厨房。
等苏明释再出来,众人就见原先那只圆滚滚的橙子被掰成了一瓣瓣,整齐地摆在盘子上面。
苏明释将盘子放在茶几上,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参与聊天。
余光却忍不住去关注许懿的动作。
他见到她吃完了陆珽给她剥的橙子,也见到在陆珽剥好第二个橙子掰了一瓣递到她嘴边时,她自然地吃下了。
期间,他有意放在茶几中间且正对着她视线的那盘橙子,她动都不动。
傍晚时,众人打算转场楼下陆珽的公寓,给他暖新房。
许懿趴在沙发扶手上,说她好累,不想再做一桌子菜了,要把剩下带过去。
傅明穗下意识道:“毕竟是入新宅的第一天,吃剩菜,这不太好吧?”
许懿头也不抬,语义不明:“看不出来,明穗姐还挺迷信。”
苏明释正好走在许懿趴着的沙发背后,他停下脚步,语声缓缓,隐藏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如果不介意,我帮你……们做?”
陆珽摆摆手:“明释哥是客人,哪能让你帮忙啊!”
说完,他又看向傅明穗,笑道:“明穗姐,我不在意这些的。只要你们不介意剩菜,那我和锁锁就把中午剩下的菜打包带去楼下,之后我再在酒店点几个菜送过来。锁锁,你觉得这个安排怎么样?”
最后一句,陆珽是蹲在许懿面前问她的,说话时,不忘伸手去揉她的脑袋,有种明显有别于在场其他人的亲昵。
许懿笑眯眯地给了他一个大拇指:“超级棒,如果你的手,能别那么多,就更好啦!”
话落,她倏地出手拍了下他的手,直起身,为自己出其不意打到他而高兴。她朝他做了一个鬼脸。不仅不可怕,反而因为她脸上的笑而显得可爱极了。
许懿走去厨房,打算收拾剩菜。陆珽追上去,两个人头挨着头,不知在说些什么,只能听见不时传出的笑声。
一直站在沙发后面的苏明释垂下眼睑,自嘲似的扯了扯唇。
陆珏走过来,抬起胳膊搭在苏明释的肩膀上,意味深长道:“心里不是滋味吧?”
苏明释:“……”
“我都和你说了,等她长大了,就有自己的生活了。瞧,她现在都不爱和你交流了。”
陆珏虽不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但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他当然能感觉得到许懿对苏明释不如以前亲近了。
陆珏拿自己做例子劝他:“你看看陆珽,以前见面了还愿意主动和我说两句,现在眼睛都黏在许懿身上,我就是喊他说话,他也嫌我烦。”
苏明释斜睨他,少见地落下一句粗话:“你懂个屁。”
陆珏:“……”
厨房里的两人不知外面的交谈。
陆珽自认厨艺不行,但打包这种小事就不打算再让女朋友操劳了。他就将手机递给许懿,让她将在电话簿里找“订餐”的联系人。
许懿接过的同时,质疑地看他一眼:“你行吗?”
陆珽是早产儿,虽然现在看着活蹦乱跳的,但据说小时候体质虚弱。跟着他外婆一起生活时,有外婆宠着。后来回到陆家,陆振强夫妇俩因为心疼他,对他几乎有求必应。在这种溺爱型的家庭教育下,他没有长歪算不错了,就不要奢求他“四体能勤,分清五谷”了。
陆珽也知自己缺乏生活技能,但被喜欢的人质疑能力,还是心里不悦。
他轻哼一声,似笑非笑地瞥她:“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吗?”
心里就算再怂面上也绝对不怂的许懿点了点头:“就知道你不行,连打个包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陆珽一噎:“……”
“勉为其难地指点你一下吧。”
许懿指了指灶头下面的橱柜,笑眯眯地:“这里有保温桶,把菜都装里面。”
陆珽花了几秒钟的时间思考有没有更好的方案证明自己,最后发现没有,他能屈能伸,微笑:“果然不愧是我的女朋友,就是厉害!”
许懿噗嗤一笑。
这时,酒店订餐电话通了,她点开外放,让陆珽和她一起点菜。
陆珽喜欢探索美食。刚来香州那段时间,租房里没开火,他天天带着许懿去外面吃。这家酒店就是当时发现的,不管是菜色,还是卫生情况都让他满意。得知酒店有送餐服务后,他就把酒店电话记下来了。
事实证明,这家酒店的行动力确实不错。
几人才在陆珽新家闲聊几句,陆珽的手机就响了,是酒店专门送餐的工作人员。
陆珽要去小区外拿,许懿同他一起。
两人在玄关穿鞋时,陆珽直起身,突然朝坐在客厅沙发上目送他们的男人笑道:“明释哥,我给明穗姐点了她爱吃的炸鸡柳,我这个做弟弟的,对你不错吧?!”
此话一出,空气莫名一滞。
许懿瞥了眼陆珽。
陆珏和傅明穗却向苏明释看去。
男人神色如常,只淡漠道:“如果东西多,就电话联系。”
陆珽应了声,揽着许懿的腰出了门。
“咣”地一声响,门关上了,客厅陷入了沉寂。
陆珏受不了这个氛围,拼命找话题,拉着苏明释和傅明穗聊。
对他来说,这俩都是他的好友,俩人能在一起最好,闹掰了,他就有种“手心手背都是肉”的为难了。
见陆珏艰难地维持氛围,甚至到了有些可怜的地步了,傅明穗接过话头,积极参与。
苏明释却没有兴趣。
茶几上放了矿泉水、可乐和啤酒,苏明释随手抓了罐啤酒,食指扣起拉环。
“嗤——”,开了易拉罐,他将拉环丢进垃圾桶,单手插兜,边喝酒,边缓步走到阳台,俯瞰楼下的年轻男女。
相比建筑年代久远的珠江小区,西枝公馆是新建的小区,各方面都更胜一筹。
以前,他在家里阳台目送女孩的背影,总能见她一个人脚步轻快地踩着水泥地往小区大门走去。
现在,她正和另一个男人手牵着手,走在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一抬眸,一垂首,夕阳洒在他们的相携的身影,仿佛连空气都散发着甜蜜的味道。
“明穗拜托我不要和人说你们分手的事,所以陆珽他才拿明穗跟你开玩笑,你别介意。”
这时,陆珏从屋里出来,和他一起眺望渐行渐远的两个年轻人。
苏明释不反驳陆珏替弟弟的解释,随意地“嗯”了声。
“明穗说,她也拜托你先不要宣扬你们已经分手了,是吗?”
“嗯。”
“你真答应了?”陆珏惊讶极了。
苏明释:“嗯,答应了。”
傅明穗是在他提出分手后的半个月拜托他的,原因是:她追了他那么久,她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只在一起没几天就分了手。她的自尊和骄傲让她受不起这种讥嘲。
当时,距离许懿和陆珽官宣在一起也才半个月,苏明释整个人莫名有种虚脱的疲惫。他将这种疲惫归因为这一年多来躲避许懿的后遗症。
傅明穗这么说,苏明释没怎么思考,回了她一句“随你”,就将电话挂断了。
对他来说,如今是否将分手一事广而告之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最该在意的人已经不在意了。
甚至,某种程度上,不去刻意说明他和傅明穗分手了,也能免去来自长辈们的询问。
说实话,最近他都没心情回答那些没什么意义的感情问题。
同样地,在陆珏问他为什么答应傅明穗时,苏明释也没心情告诉陆珏原因,只道:“没有原因。”
而他的这个回答倒是让陆珏心里一松。
他之所以答应傅明穗不和任何人说他们分手的事事,是因为她说苏明释既然能答应她第一次,就能答应第二次。
陆珏思忖着,或许苏明释对傅明穗爱而不自知呢?
陆珏兴奋地揣着这个猜测回了客厅,打算和傅明穗好好说道。
苏明释没理他,喝了两口啤酒,双手撑在栏杆上,精神恹恹。
蓦地,苏明释目光一顿。
小径尽头,熟悉的两道身影重新出现,且渐行渐近。
男人两手提着两大袋东西,女人提着一小袋东西。他们一直在嬉笑不停。
快走到楼下时,男人突然不肯走了,女人走回他面前,站了两秒,然后,单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男人将两只大袋都丢到地上,伸手揽过细腰,将人紧紧贴到自己身上。
刹那间,那天发生在宿舍楼下的那幕场景似乎与眼前场景重叠,又迅速分离。
不,不一样。
那天,他是参演的主角。
今日,他是旁观的配角。
当苏明释意识到这一点时,出乎意料地,胸腔里莫名涌动着一阵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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