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崇韦的戒指大了一点,戴敬长钦手上有点松。敬长钦的戴他手上又有点挤。
当初选对戒的时候有注意尺寸,两枚戒指也都试戴过,可敬长钦现在这枚戒指的手感,似乎变了。
拿着敬长钦的戒指,他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复看反复摸,心中升起疑惑,蹲座位下悄悄打开了手电。
一照,怪不得手感不对,原来这枚戒指就不是他送的,虽然也是经典的简约铂金款,但戒圈里并没刻字。
边崇韦顿时觉得脸一阵烧。
想互换戒指、想彼此戴着刻有对方名字的戒指。想来想去,到头来只是他在空想。别人金主根本没这意思,甚至已经换了一枚新的。
边崇韦坐回座位,把戒指重新换回来,原本该在谁手上的就在谁手上。
他双手插口袋,静静躺着看电影。
影院灯光影影绰绰,荧幕上的画面不断闪动。他的脸在变化莫测的光线里变得飘忽不定,时而被映亮,照进呆滞的目光里,时而暗下来,掩住木然的神情。
唰——
该散场了。
悠扬的片尾曲在包厢里流淌,头顶的一片灯光全亮了,他转头看敬长钦。
这张脸他看了几百个日夜,每次凝望,都觉得漂亮可爱。他还没到看腻的时候,但对方好像已经对他玩腻了。
这些天所谓的加班,其实只是打发人的托辞吧。
“哦,醒了?”他稍稍挪动身子。
“嗯。”敬长钦低头看空落落的手,印象中是牵着的,“晚饭想吃什么?”
“都行,就在这商场里选一家吧。”
吃完饭以后身子很暖和,走在寒冬夜里一点也不觉得冷。
街边树木的叶子早就落了,只剩光秃秃的枝条。边崇韦揣着口袋低头走路,什么话也没说。雪地里印着许多脚印,大的,小的。眼睛一瞟,看见敬长钦那双黑亮的皮鞋,顺着皮鞋往上看,又看进敬长钦的眼睛里。
那道目光好像带着关心,“饭不好吃?”
“嗯?还行啊。”他看回雪地,兴致不高。
敬长钦也看向雪地,“电影不好看么?”
“也还行。”他没什么心思地道。
平时滔滔不绝吵个不停的人,今天却反常的安静。敬长钦下巴微侧,好奇地看他一眼,然后拿出手机,边走边打字。
边崇韦抬头瞄了眼手机内容,敬长钦没有跟新欢谈情说爱,而是在看那部电影的影评。心脏没来由得涌出一阵酸楚。他抿着嘴,踢了一脚积雪,白净的结晶沾在运动鞋上。轻呼一口气,他缓缓有点闷的心脏,“你在看影评?”
“嗯,看是不是烂片,你不是喜欢这部电影?看完怎么无精打采。”
“你会在意我喜欢什么啊。”他小声地咕哝着,停下脚步,与敬长钦相对而站。
敬长钦神色莫名,等他下文。
“没什么,走吧。”
无言地并肩前行,途经一家温馨宁静的面包店,门外橱窗柜已经空了,那里本是售卖甜甜圈、蛋挞、蛋黄酥的地方。
“甜甜圈卖完了。”
无缘无故吐出这么一句话,他把自己也惊到了,转头看敬长钦反应。
敬长钦问:“你想吃?”
“有点。”随便应付一句,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实在没有说话的心情啊。
之所以说起甜甜圈,是因为想到第一次买的时候,敬长钦当时偷吃完两个圈,给他扔下了四个字——我是金主。
当时他不理解这话的意思,过后才明白那是敬长钦在强调身份,但他仍觉得金主嘴硬挺可爱。而现在,他恍然明白敬长钦态度其实从一而终。敬长钦是甲方,他是乙方,这段关系是一份商业服务。
越想越郁闷。
“我今晚还得回去赶个小组作业。”他选择了撒谎,想独自静一静。
“作业很急?”敬长钦以为他魂不守舍的原因是这个,“那你先忙。”
“你完全不留我啊?”
“不是你说要赶作业。”
“是啊,是,是要赶作业……你……加班那段时间,你是一直在公司?”
“怎么了?”
“看你好像有点累,注意休息,那我先回去了。”边崇韦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高,慢步踩着融雪前进……眉头用力一皱,他又猛地转回脚步,看着原地未走的敬长钦。
嘴巴张了张,半晌,他才闷闷地重复刚才那句,“……我先回去了。”
我想转正。其实想说这个。可能是知道说了也没用,或是感觉说了更丢人。自作多情是世上最尴尬的事情。所以只能干巴巴地重复一些废话。
敬长钦见他一脸纠结,只当他是多日不见而流露出的不舍,心里慰帖,眼里含着一点不明显的淡笑,“回去赶作业吧。”
边崇韦这作业一赶,就是好几天。
敬长钦觉得罕见,以前边崇韦就算备考也会回家,这次却很久没露面。他不清楚边崇韦的进度,只能等对方忙完再聚。
过没多久,在一个周五的下午,边崇韦发消息说晚上在家等他。
于是他想赶在下班前忙完手里的事情,可助理这时却敲响房门。
“敬总,问清楚了。”助理的表情并不好看,“那天进办公室的人我都问了一遍,大家都是来找你的,看你不在就走了,只有技术是过来拿东西的,不知道是不是拿错了什么,但他确信没拿错。”
“拿了什么?”
“呃……说是之前他有个文件袋被拿错放到这了,他那天来找你,看见这袋子就拿回去了,其他东西他确定没动过。”
“文件袋里有什么?”
“听他说,好像是一些没用的运维手册和工单记录。”
“让他把文件袋给我拿过来。”
“他”,助理为难地道,“他今天刚收拾工位把杂物都扔了……不过他说他确定文件袋里都是没用的信息。”
“扔哪?”敬长钦慢慢站起身。
助理满脸窘迫,尴尬地后退两步,望向落地窗外的垃圾桶。
下班后,敬长钦没走。
公司所有人都回去了,他还在办公室回复边崇韦消息,说是晚点才到家。
他关了消息,抬头望向前方,垃圾桶这条街上的公司都熄灯关门了。
园区分街道,他们这条街已经彻底暗下,路上偶尔才有两三个人影。
一边留心注意四周,一边往垃圾桶里看,看了一眼就连忙退回来,残羹剩饭的臭味太冲鼻,令人不能呼吸。
站垃圾桶前犹豫了整整五分钟。文件袋还在这个桶里?戒指会在文件袋里?如果不在,那大费周章翻垃圾,简直血本无归。如果在,如果在的话……
敬长钦找来一根断裂的扫帚把,正要翻一下,旁边就走来一环卫。
环卫见他穿着得体,气质斯文,却做着和形象严重不符的事,很是震惊,“老板,你是要找什么?这里的垃圾桶我们换过了。”
“什么时候换的?”
“就几个小时前吧,吃饭的时候。”环卫指着艺术楼旁边的角落,“东西都倒到那个垃圾车里了。”
“谢谢。”敬长钦点头,提着棍把走向那辆绿色垃圾车。
垃圾车比较好翻,车把朝上开口着地,敬长钦站得略远,屏气弯腰,先用眼睛把车里的东西扫了一遍,很幸运,立马就发现一个像文件袋的东西。
把棍子伸向文件袋,摁着袋子往外扯,忽然“啪”地一声,从天而降的可乐砸在垃圾车里,饮料溅得到处都是,敬长钦的衣袖断断续续湿了一截。
“没看见有人么?”敬长钦冷冷道,把文件袋扯了出来。
“我操。”那两人真没发现有人。扔可乐的人惊地吐了个脏字,一旁的人也惊地叫了声称呼,“……敬总?”
街道太暗,艺术楼旁的街灯只是装饰,并没有照明作用。
三人借着月光打了个照面。敬长钦扔掉棍把,拿起文件袋转身就走。另外两人止住了寒暄问候,望着他的背影纳闷。
敬长钦回公司洗了手脱下外套。
他宁愿穿着一身不抗冻的西装,也无法忍受身上穿着脏衣服。
迫不及待想回家洗澡,但路上看见尚未打烊的面包店,还是愿意耽误点时间。
回到家走廊,他左手小臂挂着外套,右手提着MD的皮质包,一开锁进门,就看见站窗边眺望夜景的边崇韦。
边崇韦闻声转头,见他身子有点发抖,赶紧捡起沙发上的外套披他身上,握住他的手测温,“怎么穿这么少?外套不穿拿着干嘛,外面不冷啊,手好冰。”
“外套脏了。”敬长钦松开他的手,把东西都先放桌上。他打开包拉链,正要从包里拿出一袋盒装甜甜圈,边崇韦却走过来,帮他把包放在了一边。
边崇韦迟疑不决,东看西看,最后还是看着他,“我想……”顿了大概几秒,边崇韦才接着道,“和你说件事。”
“什么?”敬长钦正色。
“就是,我不用你包养了,想结束这种关系。”边崇韦说完这话又不看敬长钦了,改看桌面,食指按按桌角,按按桌边。
他的话似乎在空中震了片刻,震得周遭一片寂静,许久才缓缓落地。
敬长钦刚才一路没觉得冷,现在却发觉冷意攀了上来,从脚底一路窜至头顶,身体有点无力,他拉开椅子慢慢坐下。
看着边崇韦光洁的手指,上面没有戒指。他难得地感受了一回茫然。
边崇韦情绪也不高,“今晚我来还钥匙,不过你是金主,你说了算。”强烈期盼敬长钦挽留,哪怕只是客套话。但人生事多有不如愿,下一秒他就听见答案。
“好。”敬长钦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