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末,刮起了大风。
风中还夹杂着细碎的沙尘。
章行瑜衣角翻飞,步伐急促。
引路的庆升见状,不敢怠慢,将章行瑜引至正厅安置。
侍从为章行瑜布置茶点,而庆好将庆升拉到一边。
“怎么回事?我家主子什么时候坐在正厅过?”庆好脸色黝黑。
庆升无奈的摊着手,面上带着无奈与焦急:“主子安排的,我能说什么?你待会儿给七皇子解释一下,九皇子才会京,可能想不到这一层。”
庆升说完,将一个金色的把玩件塞到庆好手里。
“拜托了,罪过就推在我身上,不能影响了主子的情谊。”
章行瑜跟着庆升踏过正厅门槛时,突然有些怅然。
往日来此,断然不会在正厅等他。
但此时章行瑜什么都不在乎,往日书房相见的熟稔如何?此刻正厅的生分又如何?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旁事。
他只想借着章行云紫竹林那边的围墙,翻到白知砚所住的康宁苑。
等不及了!
他只想见她,问她为何要考国子监,为何这样决绝?
章行云快步赶来,稳稳坐下。
“七哥怎么突然到此?”章行云问道。
章行瑜从来都不知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他喝了一口清茶,尽量用平和的语调说:“九弟,听说紫竹林那里可以去知砚的康宁苑?”
章行云没想到他来此,是为了见白知砚。
莫不是章行瑜与皇上的交易是退婚陈雪里,然后与白知砚结亲?
明日就是皇上约定要对章行瑜兑现承诺的日子。
所以他才如此焦急?
一刻也不愿等了?
“娄大人告诉七哥的?”章行云面上已经带着笑意。
章行瑜点着头:“正是。”
章行瑜不愿多说话,他怕自己会按耐不住,将白知砚要考国子监助教的事说了出来。
娄和羡千叮万嘱,此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
“我想去见见知砚。”章行瑜语气软软的。
“可是,七哥如今正处旋涡之中,去见白小姐怕是不好。若是有心之人发现了,白小姐的名声可就毁了。”章行云平静的说。
“九弟,七哥就这么一个念想而已。”
“七哥,我们谈谈吧。”
章行云屏退众人,正厅安静的可怕。
白知砚早间将明日的衣物选好,又开始抱着算学书看。
明日是十二,她与陈雪里相邀喝酒的日子。
晌午一过,她正准备去午歇,墙上就出现一个忧郁深沉的面孔。
章行瑜的面色好似一滩死水,晦暗难明,毫无生气。
就在刚刚,他坐在章行云府上的正厅,也只是面色焦急而已。
“七皇子?”苏婉儿率先发现了章行瑜。
瑶栎看着那个面色难看,正在翻墙的人。“谁?”
苏婉儿语气中有了以往从未有的笃定:“七皇子!”
七皇子终于来了,他果然不会不理小姐!
“我去大门守着,你在门口守着!”苏婉儿对瑶栎说道。
白知砚听到了外面苏婉儿与瑶栎的谈话,她推开门就看见了章行瑜。
怎么如此了?他怎么?
“七皇子?”白知砚走到墙边。
章行瑜努力扯出笑容。“知砚。”
“进去说。”
白知砚的会客厅不大,成列简单。
关上门后,白知砚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怎么了?七哥?遇到什么事了?”
章行瑜身体僵直,指尖无意识的绞着衣袖。以往挺直的脊背,很不自然。
“今日,和羡与我说了你的计划。”他唇线绷得泛紫,脸上黑一阵白一阵。
白知砚从未见过这样暗淡的章行瑜,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就因为这事断了生机?
“七哥,对不起。”白知砚先是道歉,她已经不记得对章行瑜道过几次歉了。
章行瑜眼睛依旧在白知砚身上,但眼神没了往日的锐利,只余下一层化不开的落寞。
“我明白的,这是最好的办法,是我该对你说对不起才是。”
白知砚连忙摇头:“不是的,七哥没有对不起我。”
“我明知京城里的人都在背后嚼舌根,说你坏话,将你置于风口浪尖。我依旧自顾自的向你表达我的内心,这对你本就不公。”章行瑜回忆起回到京城后的点点滴滴。
白知砚想要伸手去安慰,章行瑜却拦着了她。
“你本是乐观自在的人,却因我卷入这些是是非非里,连出门都不能自己决定,甚至还被别人指指点点,你本不必承受这些,是我太自私了。”章行瑜长舒一口气,继续说着。
白知砚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只是不断地摇头。
“七哥,这不是你的错。”
章行瑜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后,脸色终于好了些。
“你若是想考国子监只找皇贵妃是不行的,还需皇上批红,这才是最紧要的。”章行瑜说起正事。
白知砚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可她接触不了皇上,能透过皇贵妃的手来办这件事,已经是她的极限了。
“但是不怕,我会帮你的。”章行瑜眉尾轻扬,整个人有了一丝生机。
白知砚静静的看着章行瑜,嘴里说着感谢的话。
章行瑜淡然的摇着头:“你我之间,无需言谢。我们三个还能如江南那样吗?”
“当着苍天结拜的,哪有后悔的道理。你永远都是我的七哥。”
“那就好。宫中的算学书,我会找时间抄录给你,届时以和羡的名义给你。”
章行瑜未在白知砚的房间喝一口水。
二人走出房间,狂风中的黄沙有些迷人眼睛。
“我在你面前总是狼狈的模样。”章行瑜已经开始爬墙边的假山。
白知砚亦跟在他身后,低声笑了笑。
二人一起坐在了墙上,狂风吹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章行瑜却仰面看了看无尽苍白的天空。
他喉中溢出一声轻叹,掩于风中:“你我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今后保重。”
看着章行瑜的背影消失在紫竹林里,白知砚的心不知为何抽痛了一下。
她还坐在墙上,不远处随风飘摇的紫竹林,竹枝与竹叶如浪翻涌,就如同她此刻的心境。
————
翌日,白知砚依旧带着面帘,来到与陈雪里,齐霁月约定好的酒楼。
三人关上门,准备说些悄悄话。
陈雪里今日的着装依旧很隆重,金钗满头。
“你不适合京中贵女的打扮。”白知砚为陈雪里倒酒。“倒是沧州夜晚的装扮很好看。”
白知砚回想起陈雪里那日英姿飒爽的模样,很招人喜欢。
她说完,又给齐霁月倒酒。“娄夫人说,是与不是?”
齐霁月温柔笑道:“陈小姐,天姿国色,哪样都好看。”
白知砚不可置信齐霁月会说这样的话,但转念一想,她是娄和羡的妻子,在江南与娄和羡还不熟的时候,他说话也是这样滴水不漏,不得罪人的。
果然是夫妻!
待会儿灌你两杯酒,看你还说不说真话。
“你相信我,七皇子肯定会喜欢你沧州那样的装扮。”白知砚笃定道。
“当真?”
“当真!”
随后白知砚举起酒杯,三人将酒杯中的果酒一饮而尽。
“你听说了吗?今日宫里会有大事发生。”陈雪里将声音压得极低。
“什么?”齐霁月其实已经知道了,昨夜娄和羡就与她说了,还说今日闲聊时,不能是她先说出口。
白知砚没有说话,她不想与政治扯上关系。
“吉时一到,立太子的诏书就会放到那座特意打造的高台上。”陈雪里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届时,七皇子肯定会得到重赏!说不定你们的婚期就近了!”齐霁月接话。
陈雪里面上染红,害羞的喝着酒。
“有此好事,咱们三干一杯!”白知砚给陈雪里杯子里倒满酒后,端起酒杯。
酒过三巡,三人彻底聊开了。
酒杯里晃出细碎的闪光,陈雪里又为两人添酒:“我在京城可憋屈了!还是大漠自在!可是,可是大漠没有文佑!我想要和他在一起,不要自由也罢!”
白知砚倒是没有醉,这些酒还不足以将她灌醉。
而一旁的齐霁月已经喝倒了!当真如娄和羡所言,她酒量不行。
“对!雪里说的对!”白知砚迎合着陈雪里。
如今二人已不再亦小姐称呼对方,而是直接唤对方的闺名。
知砚,雪里。
“你虽喜爱他,但万不可为他委曲求全。陈雪里就值得被爱,你知道吗?”白知砚抢过陈雪里手中的酒杯,正欲唤侍从们,收拾一下,回府。
陈雪里的侍从倒是先跑了进来。
侍从的脸上洋溢着笑容。
“小姐!皇上下旨,七皇子为宁王!与你下个月二十完婚!”侍从报喜。
陈雪里原本就醉的浅,如今彻底酒醒。
方才还昏睡的齐霁月陡然抬头,微晃着身子:“恭喜,恭喜陈小姐!”
白知砚亦放下心来:“恭喜!还不快回去醒醒酒,等会儿圣旨都快到你府上了!”
待众人都走后,雅间里只剩下白知砚主仆三人。
苏婉儿感觉快要哭出来了:“小姐!”
白知砚安慰道:“傻瓜,自由自在不是更好吗?”
瑶栎亦点头认同。
“婉儿,你就是小女子心态,小姐自有自己的路要走。”
白知砚打开窗户,沿街已经有人开始宣传宫里事。
曾经奉诏监国的大皇子,处事沉稳,封为衡王。
先皇后嫡出的二皇子,封为景王。
一心修道,常年住道观的四皇子,封为瑞王。
素来不得圣心的六皇子,封为恪王。
而七皇子章行瑜,封为宁王,这一封号也预示着他退出了朝堂纷争。
章行云则被封为襄王,似乎是在肯定章行云的能力。
年纪最小的十一皇子,是章行云的一母同胞弟弟,尚在总角之年,天真烂漫,被封为昌王。
白知砚听着百姓侃侃而谈,会心一笑。
王惟清,以后要叫你襄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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