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御幸同一年级的投手中,投球技术拿得出手的,唯有川上宪史。
在入部的第一个清晨时,闭着眼睛踏出队伍,自我介绍中声音较弱的那个川上宪史。
身材瘦弱,气质普通,性格内向,乍一眼看平平无奇的人。能让棒球部其他人留下的最深印象大概就是,他说。
“我是低肩侧投的投手。”
在未升入二军前,御幸几乎找了同年级的每个投手聊了会天,问对方会什么球,轮到川上时,他说。
“直球和滑球。”
找御幸投球其实很简单,在他闲着没事干的时候问一下就行了,就比如在饭后的自由时间里,川上找到御幸,他说。
“御幸,可以帮我个忙吗?”
御幸从不吝啬自己的时间,特别是当投手想要磨炼球技的时候。
他蹲守在室内练习室的网兜之前,距离他不远处的是川上,御幸将手套固定在胸口偏下的位置,眼镜后面的双眼等着那颗川上他日思夜想的球。
当那颗白球越过的不再是室内练习室的木质地板,而是室外B操场长度越达18.44米的泥土地时,川上恍惚看向击球员身后的御幸,他说。
“竟然成功了。”
不是瑠奈心中所想的外角低球,而是一颗她从未在青道这边见过的球。
投出去后并不像滑球那样有着从左往右的横向位移,而是从击球员的外角切入,最后落入突然出现在内角偏下的捕手手套中。
击球员又误以为是颗坏球,本不想挥棒,但没料到球竟然冲向了内角,他下意识往后躲开。
身后的裁判将右手握拳曲臂。
“Strike(好球)。”
三振出局,攻守转换。
“那是...伸卡球。”瑠奈喃喃自语,她手中的本子随风翻开,原本停留在记分册上的铅笔已经在她的笔记本上开始滑行。
川上君是什么时候学会的?不可能是从入学就开始的,毕竟红白赛的时候瑠奈根本没看到有这颗球的出现,如果御幸知道的话,他不可能放过的。他已经将这颗球练炉火纯青了嘛?如果不是开学,那么只有这一段时间了,川上君不可能练得有多好,那么刚刚那一球应该是巧合。
话说回来,让川上君投才学会的球,这也只有御幸君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投御幸的配球,总是让人心脏一颤。川上走下投手丘,他还停留在刚刚伸卡球成功的余韵中。
他瞥向旁边脱下防具的御幸,其实比赛开始之前,御幸就和他交流过是否要使用伸卡球,那会川上还有些犹豫,毕竟他也就最近摸到了手感,至于是否能次次成功他无法保证。
御幸拍了拍他的背,语气淡然,“这样啊,那到时候看我暗号好了。”
欸?什么意思?
川上还以为御幸知道后就不会配这个球,没想到他的意思截然相反。
竟然是:这个时候就来个伸卡球吧,让他们大吃一惊,失败了就也没关系的,因为只差一个出局数了。
能拒绝吗?川上根本不好意思拒绝啊,他投出去的那一刻,几乎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祈祷这颗球能够成功的投进御幸的手套了,一看到白球轻松略过击球员身体的内侧,安然无恙的扣了进去。
心中的石头也安然落地。
御幸,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玩了。
“川上,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片冈教练的声音在川上身后突然响起,他表情有些僵硬,回答道:“也是最近,但成功率不高。”
“嗯,那你要把成功率给练上来。”
“是!”川上内心暗自握拳。
坐在休息区偏里侧位置的棒球部部长,太田部长也夸道:“川上的投球就很让人安心啊,以后的投手阵,川上应该能派上用场,对吧,片冈监督。”
片冈背着手,神色严肃,对于太原部长的话,他没有轻易附和。
顺着他目光看去,就能发现就在刚刚,青道的第一棒击球员在满球数的情况,最后好球落空,被出局。
现在轮到的是第二棒游击手,仓持洋一。
观众席上的瑠奈低语:“把仓持君放到第二棒嘛,是想让他在等候区跟着上一个击球员提前习惯社德的投手吧。”
从之前满球数的情况看下来,社德投手的直球从球速球威上要比川上君的厉害,可是坏球的数量也不少,要是刚刚的最后一球是个坏球的话,那么青道的第一棒就可以被四坏球保送。
所以,社德的投手可能不太稳定。但现在才第一局下,比起消耗投手,仓持君应该发挥他的优势才对,那就是速度。
社德投手摸了下松香粉,确认手部干燥后,他紧紧握住球。
刚刚勉强拿了个出局数,可以的话,他也想尽量投入好球带里,但是青道的击球员也——
——太可怕了吧。
特别是这个第二棒,绿色的头发极不听话的从头盔边缘探出,眼角上吊,眼神恍若猎豹,虽说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可是那凶恶至极的眼神,仿佛一张嘴就是森森獠牙。
不良,绝对是个不良。
社德投手吞咽了下口水,他绝对要打爆这个第二棒!
仓持是可以左右开弓的击球员,在面对不同投手是,他会根据投手的左右来对换顺序,例如面对右投他会选择左打,面对左投时他会选择右打。不过,有时候他也会按照自己的心情来。
之前千反田还问过他为什么要学会左右开弓。因为问的人是千反田,他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想说,所以他就歪着脸故意不看她,声如蚊蚋。
“因为这样很帅。”
千反田凑过去,“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因为这样很帅!可以了吧!”仓持又羞又愤的大声说道。
“可以了,请坐下来,仓持君。”
千反田并没有露出“就这样?”的表情,她只是默默的写在了本子上,有很认真的说:“之前没有关注过你的左右打击率,现在我会认真按照左右分别来计算仓持君的打击率。”
仓持不太想说话,比起被千反田如此严谨的记录,倒不如用轻松的口吻嘲笑他得了,因为这样让他有些压力,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并不想让千反田在计算后,对他轻飘飘落下一句。
“仓持君,你还是别左右开弓了,一心一意坚持右打吧。”
比起这个,仓持更想看见千反田一把推开御幸然后在他面前笑着说。
“仓持君,你太厉害了,左右开弓的击球员真的太帅了,青道一军名额非你莫属!”
所以,他要安打,他要上垒,他要完美的回到本垒,漂亮的拿下一分。
仓持站在左边击打区,扭转手腕,适应手中的金属球棒。
其实左打对于仓持而言有个好处,上垒的那一瞬间,他无需再多一个转身,只要放下球棒,就可以直接朝着一垒包跑去。
这比站在右打区时,还能节省几秒上垒的时间。
站姿准备就绪,球棒也很好的举着身后,仓持很清楚自己的需求和任务:只要是好球,那就打出去,然后找准几乎上垒。
要投坏球吗?
社德的投手用眼神询问着捕手,捕手担心投手消耗,拒绝了投手的询问,而是向投手要了个正中红心的直球。
放心吧,这个青道第二棒不一定打得中,就算打中了,也还有守备在。
投手点头,正中红心的直球,他最擅长了。
从上方投球点投出的四缝线速球似笔直的白线精准的投入捕手手套中,那球速划过的地方,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啧,速度要比川上的快些。
仓持稍微站直,放松了下身体。之前在打击等候区的时候,有在让自己习惯社德投手的球。直到自己站上打击区正式面对投手时,仓持嘴角上扬,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社德投手这种球,还不如丹波学长的可怕。
再怎么说,他也算是打过丹波学长那140的直球的人啊。
很快,下一颗直球迎面而来!
仓持瞄准球路,由腰带动上半身将力量灌输给手臂,球棒从下往上挥,直接擦着地飞跃过二、三垒间。
社德的外野手还在追赶着球,当球被传到社德的二垒手的手套里时,二垒手握球的手松了劲往下垂。
正打算擦着垒包接球的一垒手只感到一阵风吹过,转头就看到青道的第二棒正站在垒包边缘。
仓持咬着手套的内侧,抬着下巴看一垒手,阳光倾泻而下,只能看清楚他笑时露出的虎牙,嚣张又得意。
瑠奈有想过是否要建议仓持君稳定左打的位置,毕竟投手中占比最大的还是右投,而且身为左打也能更好的辅助仓持君上垒的速度。
但回忆仓持君说“左右开弓很帅”时,她还是保留了自己的建议,对青春期少男而言,帅气也是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这并非是为了吸引女孩的那种肤浅帅气,而是更偏向在技术上高于其他人的帅气。
瑠奈自认为自己还是很懂的。
应该是吧。
目前仓持君成功上垒,对面社德也只拿到了一个出局数,青道这边的击球员来到了第三棒。
瑠奈看了下自己的记分册,有时候她会偶尔忘记击球员的顺序。
第三棒是御幸一也,哦,是御幸君啊。
瑠奈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表现出担心,还是应该表现出理所当然。如果是她的话,可能会把御幸君挪到第四棒以后的打席。
但是之前御幸君有个漂亮的安打,而且御幸君也和她说了,最近晚上也有在跟着前辈练习挥棒。
应该可以吧。
瑠奈将目光投向球场。
御幸将球棒扛在肩上走上左打击区,就算每天的中餐和晚餐都要强迫吃三大碗饭,但大量的体能训练下来,也没让他生出一丝赘肉,白色棒球服收紧裤腰带里,肩膀又宽又直,腰部看似纤细却强劲有力,身为捕手,他有着结实的下半身,跟着瑠奈的视线看去,还能瞥见他饱满结实的大腿和紧绷的臀部。
“御幸君应该再多吃点,这种身材还是瘦弱了点。”瑠奈是发现了,同级的除了前园君,其余人的身材都偏向瘦长型。
她托腮叹气,“这怎么打出全垒打呢?”
瑠奈看着御幸将球棒握在手中,然后他熟稔的将球棒横卧在胸部偏下的位置,神色认真的盯着投手。
短打?
御幸君他这是要短打?
瑠奈并不确定,但按照她对御幸君的了解,让他短打,不如说他是假触真打。
但御幸其人总是会给瑠奈意想不到的展开,在看他维持动作不变放过两个坏球后,还坚持触击的动作,瑠奈也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投了两个坏球的社德投手微微喘气,他看见了捕手的暗示,又提了口气上来。比起变化球,他最擅长的还是直球。还要用触击来推动跑垒员进垒嘛,社德投手冷笑,他不信面对这颗直球,还敢如此镇定的触击下去。
哦,来了。
御幸嘴角微勾。
就在投出球的那一霎那,御幸原本横卧的球棒突然改成双手举着,对着这颗他期待已久的直球,毫不犹豫的挥棒出去。
球直接砸在投手的后方,又从原地反弹,就在要飞过二垒手的头顶时,二垒手面对白球朝后一球,将球锁在手套里,顺势以背落地摔在柔软的泥土地上。二垒手的反应速度很快,不过几秒就站起身来,直接向一垒手回传。
就算二垒手中间摔了一跤,御幸也还是没赶上球的速度,几乎是球到一垒手的手套里的下一秒,他才踩上垒包。
但是也多亏了社德二垒手中间摔了一跤,仓持几乎是眨眼间就出现了三垒包处。
当仓持注意到御幸在投球时改变了挥棒姿势时,他就已经离开了一垒冲向二垒,又在二垒为了接球摔在了偏外野区时,他又火速接着冲向三垒,就在一垒手接到球后,传向三垒手时,球在空中飞过的瞬间,仓持斜着身子滑垒接触三垒包。
三垒处裁判的手臂伸平。
“safe——”
目前,第一局下,三垒有人,两个出局数。
看到御幸在第三球时的假触真打,瑠奈翻了个白眼,她都差点以为真的要触击短打了。
现在,因为三垒有人,又面临两个出局数,社德这边要了个暂停。
瑠奈趁此空档喝了口水,她还注意到了那两个疑似体育记者的人的对话。
女记者说:“那个盗垒的第二棒跑的好快啊,几乎是一眨眼就窜到了三垒。”
男记者说:“青道这一年的质量还行,有没有看到那个第三棒,他少棒时期就是个小有名气的捕手了。”
女记者说:“这样啊,但我听说关东第一名捕是那个叫克里斯的吧。”
男记者说:“是的,但今天是二军的比赛,没有他。”
女记者说:“好可惜啊。”
一不小心偷听了,瑠奈尴尬的往边缘挪一挪,可再挪就快要没位置了,她只好作罢。
“小妹妹,你是青道棒球部的经理吧!”
瑠奈左看看右看看,没发现有类似贵子学姐的人在附近,女记者看着瑠奈的眼睛发着光,她也只好回答,“并不是,我只是代理应援。”
“代理应援?”女记者不太理解,但她笑眯眯的掏出了自己的名片。
“我们是野球王国杂志的记者,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多指教了。”
男记者见瑠奈又是录像又是写记分册,虽否认自己是棒球部的经理,但从她戴着帽子上看,以他敏锐的记者嗅觉,他认为瑠奈和青道棒球部关系匪浅,也顺势递出了自己名片。
“这是我的。”
瑠奈低头接过二位记者的名片,高挑靓丽梳着高马尾的女记者叫大和田秋子,戴着贝雷帽身体宽胖的男记者叫峰富士夫。
她坐着也微微向他们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千反田瑠奈,青道一年级生,目前代理应援青道棒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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