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代理应援?
先说应援,大多数是指类似于啦啦队的加油助威。更普遍点就是坐在观众席,手握扩音筒,肩披应援毛巾,一边喊着口号一边挥舞手臂的行为。但瑠奈有自己的矜持,她坚决不会和其他同学那样撕心裂肺地喊天喊地。
她独有的应援方式继承自她的父亲——录比赛视频和写记分册。
说实在的,她自己也没搞清楚这两个行为是怎么和应援挂钩的,这明明单纯就是他自己喜欢这样子干吧。
但是瑠奈的父亲千反田先生义正言辞。
“为什么一定要认为只有口头上的才算是应援呢?而笔头上的就不算?要论应援的话,最重要的还是那颗想要为他们加油的心吧,所以无论我们的行为是有声的还是无声的,只要怀抱着相同的目的,一样也是应援啊。”
瑠奈抽抽嘴角,她对这种可以将话语雕刻成花的人没有办法。
但是每当瑠奈做完记分册,看着记分册上铅笔痕迹,她都会有些莫名的心虚。按照父亲的话,只要怀抱为他们加油的心,就算是路过的一眼,也可以说是应援。那么瑠奈自我检讨,她并没有认真的怀抱着那样的心情。
所以她是代理应援,由她来代理表达出她父亲想为青道棒球加油的心情。
偶尔,在瑠奈看到操场上奔跑的身影时,她埋藏在□□深处的心脏会莫名跳动。不过一瞬,转眼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瑠奈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悸动,也没有发现自己深夜对棒球选手的思虑,更没有发现御幸等人背后说她是个棒球脑。
她似乎习惯了,看到红色缝线的白球在半空中飞成一条笔直的线时,手就会带着铅笔舞动,眼就会跟着白球移动,脑就会随着选手模拟赛事。
瑠奈的眼睛向下一瞥,现在是第四局上,比分1:1,一垒有人,0个出局数,球数二坏一好。
跑垒员是社德的游击手,他站在一垒手前园的右侧,双腿正游离在垒包外,一步一步的试探着推进二垒包。
投手川上能用余光瞥见跑垒员在泥土地上小心翼翼的挪动,一垒手前园也能感受到跑垒员与自己的距离正缓慢拉开。
毋庸置疑,他想盗垒。
瑠奈用目光度量跑垒员与二垒的距离,她将紫色的自动铅笔横在本垒与二垒之间的位置,按压铅笔的笔帽对准本垒,出铅笔芯的笔尖对准二垒。
她弯曲四指握着笔身,大拇指虚停在笔帽之上。
在川上将球投出之际,瑠奈顺势下压笔帽。
击球员错过好球,无法挥棒。
御幸在接到球的瞬间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将球传给二垒手前辈。
同时瑠奈松开了笔帽。
白球紧跟着铅笔芯从紫色的笔身中光速出鞘,从远处看只是一尾渺小的白点,却带着千军万马之势冲入二垒手前辈的手套里,二垒手前辈毫不犹豫的触杀奔向二垒的跑垒员。
瑠奈收回紫色的自动铅笔,总感觉,她好像用铅笔芯杀死了跑垒员。
不,是御幸杀死了跑垒员。
“第二次了。”瑠奈默默的记下数字,这是御幸一也在这四局里阻杀成功的次数。
捕手并非每次需要来阻杀盗垒,有时候捕手只需要眼神震慑,或是佯装投球的动作都能阻止跑垒员盗垒,促使他们回垒。
但也有像这样自负于自己脚力的跑垒员,不仅对捕手的震慑不屑一顾,还无法抵抗得分圈的诱惑。
只是可惜他们遇上的是御幸一也。
根据瑠奈的粗略计算,御幸一也从四月初到五月末总共的所有比赛,也包括这场比赛,他的阻杀率是百分之百,这么看可能有点夸张,毕竟比赛的次数太少,导致到手的数据也少得可怜。
可也直观地表现出了御幸那可怕的防御能力,现在的他可能在社德的跑垒员眼里就是一堵铜墙铁壁。
毕竟两次盗垒都栽在他手上。
被出局的跑垒员“啧”了一声,临到休息区时,他还特意回头看了下捕手御幸。
那种忌惮的眼神久久缠着御幸。
直到社德的教练喊了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过来坐下吧。”
“是!”
目前是一个出局数,垒上无人,球数清零。
身为投手的川上并不太擅长牵制盗垒,站在投手丘的投手其实要比其他人更加敏感盗垒的存在,毕竟有人虎视眈眈着他的投球,那种焦灼的视线会给投手带来无形的压力。
如果投手太在意盗垒,对于捕手而言算不上什么好事,这样会让投手分神。又倘若投手完全不在意盗垒,那也不行,这可能会造成失分。
在解决跑垒员还是解决击球员的选择中,川上相信御幸的判断,选择用滑球解决击球员,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皆是理所当然。
想着身后垒包无人,川上一下子心情放松了不少。
川上那种轻松的表情,御幸一看便知,既然他现在状态不错,心情也很放松,御幸想再来一次伸卡球。
这种正处于缺乏练习的好球,刚好适合在练习赛的时候用出来。
御幸在跨间快速比划了手势,并用眼神鼓励着川上。
阿宪,用伸卡球吧!
川上也许是放松过头了,他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
他左侧身对着击球员,蓝色鸭舌帽遮挡了会刺眼的光线,裹在投手手套的左手虚掩饰着握着球的右手。川上深呼吸,他还记得如何握这颗球。
食指和中指紧紧扣住缝线,就像投二缝线速球那样,但是还要偏右一些。
他能感受到的,食指指腹刮蹭着球面凸起的红色缝线。
刚刚才放松下来的心情,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了。
怎么一回事,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还不等川上反应过来,他已经抬起腿来,任由肩膀带动手臂向前抽去,球不受他控制的飞向了意外的地方。
糟糕!
“是触身球!”
瑠奈瞳孔缩小,她低声惊呼。
触身球的出现明显超出瑠奈的意料,她确实看到球在投出那刻有点飘高的危险,但没想到球会如此接近击球员的身侧,具体打到哪里从瑠奈这里无法看清楚,但见击球员后退几步后还能稳稳站住,大概没有很大的问题。
就算击球员没有受到很大的伤害,但这对川上的心理而言也是莫大的负担,川上立马脱帽对着击球员深深的鞠躬道歉,还不止一次两次,如果不是在棒球场上,看他严肃包含歉意的神情,感觉都快要给击球员土下座了。
现在,观众席上这边细碎声音如同杂草般四处横生,但球场上气氛却并没有那么凝重,反而有些悠然。
社德那边因为触身球保送击球员上一垒,为了保护击球员的身体,派出了候补球员进行代跑。
被球打到的击球员并没有受很重的伤,似乎是躲得很及时,只是让球擦过了手臂,社德经理让击球员抬起手臂,便发现右手边接近手肘的内侧,大约三指的宽度,有破皮渗血的迹象。
伤口并不严重,简单清理消毒后,击球员甚至觉得自己还能当跑垒员,不过社德教练想让候补球员也能上场感受下和青道比赛的气氛,就不管击球员的抗议,自顾自的让代跑跑垒员上了一垒包。
代跑跑垒员上一垒后,青道的一垒手前园顺口问道:“你们那个第二棒没事吧。”
“啊,他没事,活蹦乱跳呢,”见一垒手前园还担心自家球员,代跑跑垒员只是笑了下,他说:“比起我们,倒不如担心下你们的投手吧。”
“他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哦。”
他说得没错,虽在前园眼里川上神色如常,但他也能感受到川上莫名的有些紧张了,他想也没想的直接大声喊道:“川上!没事的!给我上去解决击球员就行!!!”
嗓门很大,大到连坐在观众席的瑠奈都觉得有些刺耳。
川上也被这大嗓门吓得一个踉跄,他勉强对着前园点点头,开始重新整理自己的心情。
投出触身球,只能怪他投球时没有投好,浪费了御幸和大家对他的信任。
川上看向御幸,面容上的焦虑还未全然褪去,眉头紧皱,眼神光闪烁摇晃。
瑠奈下意识的用铅笔抵住下巴,果然最开始的那颗伸卡球的成功,她分析后认为是巧合并没有错误。
她没有顺风耳,无法听到休息区内川上君和片冈教练的话,她也没有千里眼,无法看到川上君和御幸君在室内练习赛练习投球的景象。
场上发生的大部分事情,她都要靠自己平时对球员的了解来进行推测,不过有时候推测也会错误,所以需要一些结果来验证她的推理是否正确。
这投成触身球的伸卡球就是印证她推理最好的结果。
那就是川上君确实没有熟练掌握这颗球。
而御幸君也确实打算在这场练习赛上让川上继续打磨这颗球。
相比泷川学长彻底了解投手且稳打稳扎的配球,有时候御幸君的配球大胆到有种坐过山车的刺激,可偏偏他胆大心细,再配合战术和他的实力,组合在一起,自然而然催生出了独属于御幸君的奇效。
可是,现在的青道似乎没有哪个投手可以跟上御幸君的配球。
如果川上君有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强大心脏,那么他也不至于现在这样一副强忍镇定的模样。
怎么看都像是在骗自己没事一样,御幸心想。从本垒区这里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啊,投手的表情,还有动作等等。
御幸也怪自己,就因为一次成功就开始肖想能不能来第二次,再怎么说这颗球还在掌握中,平日练习的时候也就五五开,他想着练习和比赛终归是不一样的,就让川上试着来一次,一次成功,那么第二次也不一定失败。
现在来看,是他太勉强川上了吧。
御幸将手套摆好,现在得当务之急是要建立川上的信心。
他用眼神说话:投吧,阿宪,我们还有直球和滑球,现在就来颗偏外角的直球。
川上很想回应御幸的配球,但是接下来的四坏球就仿佛在告诉川上,祸不单行。
四坏球,继续保送击球员。
目前还是第四局上,比分1:1,1个出局数,一、二垒有人,球数清零。
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就连瑠奈握笔的手也沁出了汗水。
接下来,要换投手嘛?
现在川上的状态有点糟糕,明明是坐在观众席上,但瑠奈有时会将自己放到类似于教练的位置上看比赛。
如果是她的话,她会换下川上嘛?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换下川上嘛?”
瑠奈惊醒,她看向身侧的来自野球王国杂志的女记者——大和田秋子。
这是在和她说话吗?
“抱歉,我看你好像有点紧张的样子,就自作主张的和你说话了。”
“没事。”
“那么,你的想法是?”
大和田秋子用手握成拳装作话筒递到瑠奈的嘴边,她其实在旁边有听见这个女孩子在低声说话,说话的声音又轻又细,她几乎是侧着耳朵才听见的。
半场听下来后,大和田秋子就知道了,这个自称是“代理应援”的千反田瑠奈其实对棒球有着深刻的研究,所以她问出了写在千反田瑠奈脸上的问题。
瑠奈看了眼大和田秋子,又看了眼场上。
御幸叫了个暂停,比赛处于中止状态。
“嗯——”她说:“接下来只是我的片面之词,还请不要当真,谢谢。如果是在正式比赛上的话,我可能会换下川上,让中继投手上场。其中的缘由不单单是川上的状态问题,而是现在比赛已经过了半场,就算川上的投球数还处于健康的状态,但我认为他的体力应该开始支撑不住了,川上目前还只是一年级,进行体能训练也不超过两个月,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再这样勉强下去,受伤的不只是球队的分数,也有他自己。但以上都是建立在正式比赛的背景之下,而现在是练习赛,我认为这个时候比起分数更需要在意的是选手本人的心情,不能让他在自己的棒球人生的开头就遭遇不被信任的事情。可能这样说有点精神论,但我认为,这个时候队友之间的信任,教练和选手之间的信任,都是无比重要的。”
瑠奈长吁:“每一场比赛都要认真打,每一颗球都要认真投。如果是我的话,我不会在这个时候换下川上的。”
“那么你呢?”
她转头看向大和田秋子,瑠奈那素来冷淡的面容上浮现出了点点笑意。
与此同时,川上还站在投手丘上,背对着一、二垒有人的危机,不知御幸和队友对他说了什么,总而言之,他看起来打起来精神。
大和田秋子有一瞬间的愣神,少见的清纯冷淡的美少女露出了一丝融化花枝初雪的微笑。
“真是优秀的代理应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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