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ll!”
裁判话音刚落,击球员放下球棒,不紧不慢地跑上了一垒。
成宫鸣“啧”了一声,泄愤似地踢着投手丘上的土。
这是他的第三个四坏了。
本以为渡过第五局下的满垒危机,投球状态会找回来一点,但没料想在第六局上和第七局上领先的分数会在第七局下的时候被对手扳回来。
“鸣!再压低点。”本垒区的原田雅功站起来对着他张开双臂,做着向下压的动作。见成宫鸣点了点头,原田雅功才蹲了下来。
比赛越靠后,成宫鸣的控球就愈发不稳定起来。原田雅功只好让成宫鸣放弃球速,先将精力放在控球上。但就算如此,球路的精度也远不如之前。
细密的汗珠从额头沁出,原田雅功摆好手套,两眼担忧地看向成宫鸣。
是投球姿势出了什么问题吗?
“啊,又是暴投,不会是投球姿势走样了吧?”
不知道是谁说了这么一句话,触动了瑠奈的神经,猛地抬头看向投手丘上的成宫鸣。
从之前的练习赛,她就隐隐感觉到成宫鸣的投球姿势不如以往漂亮,瑠奈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但如果从这个方向来考虑的话,那么可能性极大。
瑠奈当初为了矫正泽村荣纯的投球姿势,强迫他练习了好久。还为此,找借口和克里斯前辈聊过关于投球姿势的话题。
投球姿势的走样,主要是投球姿势出现了偏离、不稳定或不协调的情况。
具体表现可能为上半身的重心偏移,例如上次指导泽村时,他就是上半身重心太过靠前;可能为出手点不一致,瑠奈为了保证泽村的出手点一致,让他投毛巾训练时固定一个位置;或者是上肢动作变形;又或者是下肢力量不足。
而导致这些表现的原因也有很多,最常见还是疲劳,但从瑠奈的观察来看明显不是这个。难不成是伤病?瑠奈否决了,如果真是伤病的话,那么国友教练是不可能让成宫鸣上场的。剩下原因要么急于求成、要么信心不足、要么基础不稳。
难不成是甲子园决战的失败?
这个念头在瑠奈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她眉头紧皱,将分散的心神拉回球场上来,现在分析成宫鸣投球姿势走样的原因已经于事无补了。重点是比赛还得继续下去。
她捏紧手中的自动铅笔,神情严肃冷淡,目光凝聚在成宫鸣身上。
他会怎么做?
“……”成宫鸣一眼扫过身后的电子计分板,现在是第七局下,两出一、三垒有人,球数一好二坏。
并不是什么严峻的情况,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的茧子清晰可见,但握球的手感却与之前大相径庭。拿出卡在手套里的球,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棒球上微微凸起的红色缝线,触感和以前别无二致。
成宫鸣深呼吸口气,站在投手丘上,就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了。他成宫鸣站在这里的唯一使命,就是认真投好每一颗球。
他抬眼看向前方的击球员,目光如炬。
击球员从没有放下对成宫鸣的戒备,每时每刻都紧绷着神经。现在一、三垒都有跑垒员,但是两出局。他看向板凳席的教练,确认好指示后,他抿着唇将球棒横在胸前,弯腰低伏着身体,打算利用触击送三垒跑垒员回本垒。
成宫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收到原田雅功的暗示后,他点了点头。
说实话,从他接触棒球开始,就没觉得投球有什么难的。最难的应该是为了棒球做得那些基础训练了吧。为了将球投好,基础训练是必要的。
但单论投球的话,成宫鸣认为,投球于他,就像喝水一般简单。
就算现在他投球受到了某种限制,他也还是如此认为。
只需要:握球。抬脚。迈步。扩胸。旋转。挥臂。投球。
然后,看着球飞出指尖,飞向本垒,飞向——
“跑!”
三垒跑垒指导员的声音骤然拔高!
惊得成宫鸣咬牙看向身后的三垒,竟然这个时候盗垒。
但成宫鸣来不及追踪盗垒了,将视线从三垒扯回本垒。
他听着微微发闷的声响,击球员将球棒轻轻朝前一送,本应该飞向捕手手套的棒球被拦截在外,轻巧地触击球棒,被弹向了地面。
棒球刚好落入三不管地带。
本应该起身追求的捕手原田雅功并没有轻举妄动,他镇守本垒区,双眼死死盯着朝本垒跑过来的三垒跑垒员,他在赌,是稻实拿下第三个出局数快,还是三垒跑垒员的速度快。
同一时间,游击手白河胜之他一边看向跑过来的一垒跑垒员,一边跑向二垒包。他原本位于二、三垒间,但因为二垒手平井翼的离开,白河胜之必须向着二垒补位,做好封杀一垒跑垒员的准备。
而当球尚未落地的瞬间,一垒手山冈陆和投手成宫鸣同时去追逐那颗地滚球,二垒手平井翼为了补位一垒,离开了原地,他踩着柔软的垒包,将手套放在胸前,大喊道:“这里!!”
队友的喊声催促着成宫鸣和山冈陆的脚步,但成宫鸣捞球的决心太过,他边喊边伸长了手臂:“我来!”
这一声,硬生生使得山冈陆不得不抬起腿来为成宫鸣让行,一见到成宫鸣捞住了球,就马上侧身为其让出通道来。
速度太快,就连说话也会拖慢几秒。
成宫鸣一捞住球,连位置都没有调整好,就抛给了在一垒补位的二垒手平井翼,成功封杀击球员,拿下第三个出局数。
但他还没有松气。
就在成宫鸣将球传给二垒手平井翼的时候,他又听到身后扑垒的声音,那是衣服摩擦着泥土向前飞速滑动的摩擦声,同时还会伴随着动作会扬起点点尘土,胸前会被染黑一大片。
成宫鸣身为投手,他不被允许扑垒。
他回头看去。
三垒跑垒员正站在本垒板上拍打胸前的泥土灰,收到成宫鸣的眼神,还有些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
成宫鸣气鼓鼓地回了板凳席。
又失了一分。
现在比分5:6,稻实落后一分。
“鸣,先喝口水吧。”原田雅功可不想闹耳朵,先塞杯水堵住成宫鸣的嘴,免得他又嚷嚷起来。
“喝完就把这些穿上吧,打击你不用担心,分数我们可以拿回来的。”原田雅功指了指板凳上的护具。
等会第八局上的第一个打席是四棒原田雅功,第二个打席是五棒成宫鸣。
“不要。”
成宫鸣放下水杯,开始穿戴打击护具,现在护腿,再是护肘,然后是白色的打击手套。他咬着手套边缘,拉紧手套的每一寸,确认手套不会随意移动后,将手套腕口处扣紧,稍微伸展下五指。最后成宫鸣抽走了自己的球棒,棒球帽换成了打击头盔,他看向球场。
“自己丢的分,自己打回来。”
此话引来了不少侧目,就连国友教练也看了过去。
三垒手吉泽秀明是成宫鸣的二年级前辈,他诧异地看向成宫鸣:“小王子干劲十足啊。”
白河胜之披着毛巾淡然路过,“可能是因为玫瑰坐在看台上吧。”
“玫瑰?”卡尔罗斯一时摸不着头脑,突然,他灵感一闪,“你说的是被鸣打中额头的女孩子,还是被他带去组合屋的女孩子?”
“那是同一个人。”白河胜之擦着汗,手指向一垒侧,“她就坐在最前排看比赛,是鸣死皮赖脸要人家过来的。”
“才没有死皮赖脸!”成宫鸣刚走出板凳席就凶狠探头,“是约定!她答应我的。”
“哦。”白河胜之耸了耸肩,他不在意这些小细节。
一旁的二年级前辈们一听,一个个都不嫌事大地趴在栏杆处,对着走向打击等候区的成宫鸣喊道:“哟,小王子,你的玫瑰还在看台上呢。”
已经蹲在打击等候区的成宫鸣怒气冲冲地回头喊道:“她不是玫瑰,她叫千反田瑠奈!”
“呵,终于认识了啊。”白河胜之冷嘲热讽。
成宫鸣的声音太大,惹得瑠奈环视四周,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但怎么也没看到人影。
直到视线转向球场,与正要转头的成宫鸣对上了视线。
瑠奈眨了眨眼,向成宫鸣挥了挥手。
自上次意识到身为应援的自己也想被看见后,瑠奈感觉自己好像对某些视线更加敏锐了,特别是从球场投向看台的视线。
成宫鸣没想到会和瑠奈对上视线,像是被烫了似的,赶忙转头,正正经经地看着本垒区。但没过多久,他捏了捏脸颊,轻微的痛感和微烫在脸颊的红一样的令人有些在意。
不行。
成宫鸣摇了摇头,将瑠奈的脸从脑海中暂时抹除。如果不好好打比赛的话,那所有的一切就全部浪费了。他攥紧球棒,所有目光和心神付诸到本垒区的原田雅功身上。
此刻,一声清脆的金属打击声贯彻整个钻石球场。
身为队长兼任四棒的强肩击球员——原田雅功,他抓住击球时机,干净利落地将球拉打至左外野。球一离棒,他就扔下球棒,一鼓作气超前跑垒!
而对手学校的左外野手没能成功接住这一球,等球传给二垒手时,原田雅功已经跑到了二垒包上了。
“真是漂亮的二垒安打。”瑠奈喃喃自语,握着铅笔马上记了下来。之前夏季甲子园时,因为有三年级前辈在,原田雅功并未担任四棒。夏季甲子园之后,和青道的练习赛时,瑠奈有看到过原田雅功精彩的打击表现,但也许是御幸一也的配球一直在压制原田雅功的缘故,远不如今日的精彩。
那犀利的弧线准确无误越过内野,击中左外野中最靠向内野区的暧昧地段。这让游击手和左外野手难以判断,最后导致没能接住。
瑠奈心想:如果这颗球再用力些,怕是要本垒打了吧。不愧是稻实的主炮。
而接下来,这二垒安打能否成功转化成一分,就要看成宫鸣的表现了。
按照瑠奈的想法,她更偏向于稳打稳扎地送原田雅功进垒,将送其回垒的机会让渡给第六棒山冈陆。
之所以这样想,瑠奈首先考虑的还是投手的稳定性。虽然棒球是集体运动,但投手的重要性实在难以忽视。成宫鸣因为投球姿势的问题,可能会消耗比预期中还要多的体力,不如保全体力,将剩下的精力放在投球上。然后,山冈陆的长打曾在之前和青道的练习赛上,在瑠奈心里留下痕迹。御幸也对瑠奈说过,山冈陆的长打令他不得不提防。
可是看着成宫鸣走上打击区的身影,瑠奈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到底,她不是教练。
不可能让选手听她的话来比赛,也左右不了场上的一举一动。
所以发生超出她预期的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对,成宫鸣想靠自己将原田雅功送回本垒的这件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
成宫鸣站在左打击区,抡起球棒,目视前方。
论力道,不如原田雅功和山冈陆;论技巧,不如白河胜之。
但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成宫鸣很清楚他最大的特点——他是一个投手。
成宫鸣盯着眼前的右投手,这个投手的球种不多,普通的直球和普通的滑球,控球的话……嗯,如果他今天状态不错的话,那和他比不了什么。
接着,成宫鸣简单扫视了一圈内野。除了游击手戒备着二垒包上的原田雅功,其余人都是基础位置。想要送原田雅功回本垒,最好是打向右外野。
既然如此的话,成宫鸣攥紧了球棒,他要等好打的直球。
瑠奈擅长猜配球,但并不代表她每场比赛的配球都能准确无误地猜出来。这要看她对投捕的了解程度,了解得越深,猜得越准。
很不巧,稻实这场比赛的对手,瑠奈并不认识。但看了七局下来,她也摸清了点套路。
简单来说,是以滑球为主,直球为辅的配球思路。通常会投各种刁钻的滑球,有点像滑不溜秋的泥鳅。不怎么投直球,估计是容易被打出去。
瑠奈想成宫鸣应该是要等直球,但身为击球员可不能将想要直球的心思写在脸上。
不,写在脸上了。
成宫鸣他喜怒形于色,他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要打直球’
投手沉默了下,之前成宫鸣的打席都没有什么出彩的表现,因为是投手所以打击能力弱一点是正常的。他也是如此,所以投球时遇到成宫鸣和打击时遇到成宫鸣的心态完全不一样啊,甚至都有些飘飘然忘乎所以了。
他看清捕手的暗示,点了点头,带着轻松的心情投出了第一球——滑球。
成宫鸣目不斜视,放了过去。
投手不以为然,第一球偏向外角的滑球,偏离了好球带。于是第二球——擦入好球带的滑球。
成宫鸣挥动了球棒,但没能击中。
他看了眼投手,又看了眼捕手,重新抡起球棒来。
现在球数一好一坏,捕手更多的心思放在二垒包上的原田雅功,和接下来的第六棒山冈陆。
但捕手转念一想,如果成宫鸣打击方面一般的话,是不可能将他安排在第五棒的,也许之前的打席是在藏拙。现在比分稻实落后一分,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将原田雅功送回本垒,比如让第六棒的山冈陆送他回垒。
一旦原田雅功成功回垒,比分继续持平的话,那就有点糟糕了。
捕手越想越多,于是他比了个直球的暗示给投手。还是不要将力气花在成宫鸣身上了,再怎么藏拙也不可能藏到第八局,不如专心对付后面的选手好了。
投手接收到了捕手的想法,颔首示意后,摸了把防滑粉,然后抬腿迈步,将球投了出去。
“锵!”
一颗平飞球伴随着清洌之音横穿一、二垒防线,直击右外野的草地上。
成宫鸣看着右外野慌忙接球又漏球的动作,忍不住笑了起来。
都说了,他是一位投手,天才投手。
比旁人多一倍的时间、多一种的视角地熟悉着各种球路,也比旁人多受到一些打击方面的轻视,所以说放心地打就好了。
成宫鸣放下球棒跑向一垒包,等他站在垒包上时,原田雅功也不负众望回到了本垒板,帮助成宫鸣取回了他失掉的那一分。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不对吧。”
瑠奈死死看着记分册,她没搞懂为什么第三球会是直球。如果她是捕手,刚刚那一球绝对不可能会让投直球的,应该投偏高的滑球才对吧。
瑠奈扶额,有时候猜不准配球,真不是她的错。实在是有些捕手的脑回路,瑠奈真的不是很明白。
但她没有过多纠结,继原田雅功被成宫鸣送回本垒拿回一分后,稻实打线持续发力,又拿下一分。
最终,第八局上的比分以7:6,稻实领先一分。
但成宫鸣投球姿势的问题,不会因此而得到改善。
第八局下,对手学校在成宫鸣手里抢回一分,比分持平。
第九局上,瑠奈数着记分册上的投球数,一声叹息轻若尘埃。
“110球。”
如果千反田瑠奈是教练的话,她会把成宫鸣换下来。
但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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